铁英奇只觉眼前这位俊美少年有点神经兮兮,令人难于捉摸,但并不失为一个值得交结的正派人物,尤其他此刻正有求于人,当时便爽然答道:“你我既已一盟在地,彼此有所苦衷自是可以谅解。”
那俊美少年忽然伸出玉手道:“愚兄刚才以一块玉佩送给贤弟作为见面礼了,贤弟可有什么东西送给愚兄?”
铁英奇探手坏中摸了一阵,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人的,只好油讪地一笑道:“小弟身无长物,这却如何是好?”
那俊美少年指指铁英奇腰际天龙金剑剑把上的一绍剑穗道:“愚兄甚是喜爱这绍剑穗!”
铁英奇皱了皱眉头,解剑穗递到俊美少年手中。
俊美少年这才笑哈哈地道:“兄弟,你有什么话要问的,现在可以说了!”
铁英奇松了一口气,道:“大哥可是从扫地斯文吕不二处买得一张字条么?”
俊美少年点点头道:“那是伯母给贤弟的手谕,愚兄怕它落入别人手中,乃重价将之买下,唯买来之后,已将它焚毁。”
铁英奇心头一跳,焦急地道:“大哥可还记得字条上的内容?”
俊美少年道:“当然记得,可是愚兄不能告诉你!”
铁英奇急得打拱作揖,苦着眼道:“请大哥不要再为难小弟了,直说了吧!”
俊美少年摇头道:“兄弟,不是愚兄不肯告诉你,而是伯母在那字条上另加有几句附言。”
铁英奇惶惑地道:“不知家母在那字上加了什么附言?”
俊美少年道:“那附言的大意是说:万一那张字条未为贤弟所得,而落到正人君子手中,请即焚去,并守口如瓶。兄弟,你说愚兄能不维持正人君子的风度么?”
这简直是咬文嚼字!无论怎么说,铁英奇乃是留字人叶秀玲之子,自然应该不在限制之内,可是俊美少年偏要这样说,铁英奇也拿他没法,只好连声吁叹道:“这,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俊美少年露出齿而笑道:“愚兄倒是有个补救的办法!”
铁英奇精神一振道:“真的?大哥!”
俊美少年道:“那字条上的附言虽要正人君子务必守口如瓶,却没有指明得到字条之人前往寻找他们,如今我俩心照不宣,贤弟只要跟定愚兄走,岂不即可如愿么!”
这话更是强词夺理!俊美少年如此一再曲解文字真义,钻文字缝隙,推拒目的,无非是想能有一段时日与铁英奇同行共处。
铁英奇急于看到慈母,不曾多想,当时大喜讲道:“大哥真好,小弟先谢过了!”
俊美少年笑嘻嘻的道:“贤弟不要客气,我们这就上路吧!”
写到这里,各位读者谅来都十分明白,这身披银色披风的俊美少年,正是一年前铁英奇于巫山望霞峰顶所见,银衫剑客周子玉的爱女周婷婷。
她错把铁英奇出了家的父亲,蓝衣子都铁中玉,认作自己的父亲,抱着一种代父向铁家赎罪的心情,将全部精神都用了维护天龙派这件事上,同时因为倾慕于铁英奇的气质人品,芳心之中,更有了以身相报之意。
一年以来,她探出了不少江湖隐秘,也在暗中为天龙派做了很多的事。
这次她以身犯险,扰破幻影神翁挑拨并拉拢长白老人的阴谋,便是一例。
俗语说得好,“好心必有好报”,她这次犯险虽然几乎送命,却因此意外与铁英奇巧遇。
她与铁英奇久别重逢,复得铁英奇为她疗好伤势,一缕柔情,更油然而倾注,紧缠在固郎身上。
兰心惠质的她,自是明白自己与固郎间情爱上的可能障碍,是以上来便使出手腕,逼使铁英奇与她称兄道弟,并交换礼物,先于彼此建立起一层关系,继之又为了加深铁英奇对她的了解,故意强词夺理,曲解“留书”文义,制造与铁英奇同行共处的机会。
她一切如愿之后,这才带着铁英奇往寻铁母,一路东绕西转,籍故拖延,明明只需三日即可抵达的行程,却走了二十几天。
在这二十天之中,他们“大哥”与贤弟之间,果然建立深厚的友谊,到达了水乳交融的地步。铁英奇只觉他这位“大哥”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处事细密,与之相处,如沐暖阳,如浴春风。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江阴。
江阴临江成市,人烟稠密,百业繁盛,乃是长江沿岸一处要冲之地。
他们用过晚饭,踏着落日余晖,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里。
走着,走着,铁英奇忽然蹙眉会首,叹了一口气。
周婷婷知道铁英奇的心思,内愧地柔声说道:“英弟,你又不乐了,是不是?”
铁英奇无言的微微一笑。
周婷婷忽然道:“英弟,愚兄现在告诉你一个喜讯,明天我们便可到达目的地了!”
铁英奇兴奋地道:“真的么?大哥。”
周婷婷含笑道:“大哥几时骗过你来?”
铁英奇一把握住周婷婷的柔手道:“大哥!大哥!我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好?”
周婷婷眼圈一红,道:“只要兄弟将来不厌弃大哥,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铁英奇哪里知道周婷婷的一片痴心,见他眼圈红了,非常不安地道:“你……你……”
周婷婷爽朗地嫣然一笑,接过话道:“我没有什么,只是一点尘埃飞落眼中。”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大汉,与他们交错而过,周婷婷掠眼一瞥之下,玉容陡变,失口惊呵了一声。
铁英奇不知她又是为了什么,关心地道:“大哥,你又怎样了?”
周婷婷用肩头碰了铁英奇一下,道:“我牙齿又痛起来了!”
铁英奇已知必有缘故,便忍住没有开口。
待那大汉去得远了,周婷婷这才指指身后:“英弟,你认不认识刚才那人?”
铁英奇道:“小弟出道江湖日浅,识人有限,大哥不必考我了!”
周婷婷道:“他便是黑面无霸褚铁牛,你所说的十三太保之一!”
说着,乌眸一阵转动,忽又叫了一声“不好”,道:“英弟,我们不能在江阴停留了!”拉起铁英奇,朝黑面无霸褚铁牛所行方面,追了下去。
二人远远看着黑面无霸褚铁牛走进了一家穷苦人家。
铁英奇轻声道:“大哥,我们掩过去,看看他要干什么?”
周婷婷摇首道:“不用了,愚兄已猜出了一个大概了!”
铁英奇道:“你如何猜想?说给小弟听听!”
周婷婷脚下加紧,身形前射如电,一面奔驰,一面道:“现在不及细说,见过伯母之后,你就知道了!”
铁英奇一听说是赶行回家,心中一喜,便什么也懒得再问了二人奔了一阵,前面来到了一座小山,山脚下疏疏落落地有几家农户,周婷婷指着其中一幢孤零零的石墙茅草屋子道:“伯母就住在那幢屋子里。”
她这种轻车熟路,有如旧地重临的表现,立时引起了铁英奇的疑心,他疑惑地问道:“大哥,你似乎早就来过这里?”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到底给你看出来了,不错,伯母他们确是愚兄护送来此的!”
铁英奇一阵感激,忽又讶然道:“大哥,你到底是谁?”
周婷婷没有正面作答,只顾自言自语道:“愚兄护送伯母他们来此之后,便出去打听你的下落,无意中发现伯母留给你的字条,落到扫地斯文吕不二手中……”
铁英奇感叹一声,接话道:“于是,大哥便用玉佩把它换了回来!”旋即剑眉一锁道:“那么大哥为什么不早将此事告诉小弟呢?”
周婷婷玉容一红,道:“这里面当然有原因……不能告诉你!”
说话之间,二人已达茅屋门前。
周婷婷侧身让铁英奇走到前面。
铁英奇人未进屋,便连声呼喊了几声:“妈!妈!”
“英儿回来了!英儿回来了!”疾冲而入。
进入屋内,只见慈母呆立堂中,双目发直,通体微颤,显然是惊喜过度,失其所措。
除了慈母外,草堂内未见天龙五常等人。
铁英奇面对慈母,一时那里还想到其他,抢步上前,拜下去,忍不住泪如泉涌,道:“妈!孩儿回来了。”
叶秀玲一震回神过来,本待伸手将他扶起,忽然心有所触,强抑泛滥的母爱,吞回热泪,寒着脸。道:“你走的时候,是何等气概,难道就这样平平凡凡的回来么!”她由当初反对铁英奇习武的极端,一变而为担忧爱子不能成龙的另一个极端了。
铁英奇惶惊地泣道:“孩儿已找回‘天龙秘笈’了!”
叶秀玲“呵!呵!两声”一把拉起铁英奇,喜极而泣:“孩子!孩子!真难为你了!”
铁英奇如今已是快到二十岁的青年,说个子,比乃母还要高出半个头,自然不好意思再偎到慈母怀中,尤其还有一个不知姓名的大哥相陪同来,更是不敢作出过份孺慕之态,当下定了定神,轻声对慈母道:“妈!我们还有客人哩!”回首叫了一声:“大哥……”掠目门外,却不见那无名大哥的踪影。
叶秀玲原是面门而立,除了铁英奇外,亦未见有第二个人走进屋来,于是奇怪地问道:“什么大哥?”
铁英奇那里知道“大哥”的姓名,被问得俊面红讪讪地道:“这位大哥就是安排你老人家来此隐居的那位身披银色披风的人!”
叶秀玲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道:“呵!就是她!她也来了么?”
铁英奇道:“孩儿就是蒙这位大哥接引而来的。”
叶秀玲柳眉一皱道:“叫什么大哥?英儿你年纪不小,礼貌却是愈来愈差了!人家为了我们铁家的事,以一个……”
她本来是要说:“以一女儿之身,犯难涉险,到处奔波。”忽然,从里间转出一个白衣少女,抢着接口道:“伯母!婷婷恭喜你老人家相会!”
叶秀玲丢下铁英奇,抢步过去抱住周婷婷,慈爱的抚慰着道:“孩子,伯母真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
周婷婷微带泣声道:“伯母,你,你老人家,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