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快惩强徒”之愿,以慰亡母在天之灵。
然一未出闺阁之稚女,置身茫茫人海之中,苍苍山川河岳之间,欲觅一高人,直如沧海捞粟,渺也!茫也!
后遂流落高邮,盘川用尽,饥寒交迫,几冻毙于漫天冰雪之中,幸为聂廷虎救起,饥以食,寒以衣,闲暇授以拳脚气功,余矢志复仇,发奋忘食,不出三年,功力大进,遂有海州快惩强徒之议。
是时也,初夏四月,惠风如畅,庭院小憩,明月在天,聂廷虎见余罗襦新装,亭亭玉立,遂动邪念,余当时以复仇志切,复念受人深恩,无以为报,仅以此一念之差,遂被奸污,兼以惩处强徒之后,意志懈怠,迷途而不知返,愈陷愈深,旦终至被聂冷落,因有种种邪秽行为。
昨夜逢君,绮梦丛生,悔悟以往种种非是,实欲斗胆请君见谅罪恶于万一,洗心革面,偕君至一世外佳境,执帚携履,厮守终生,则妾过望求之不可得也。
然好事难偕,绮梦成空,今见秦姑娘,国色天香,风姿卓越,白璧无瑕,妾自惭形秽,遂决去念。况而余破碧湖庄所布机关,聂必不知,重施故技,引众位入壳,则此时机关既破,聂在众位高手之前,非死即伤,自食恶果。
聂无情于先,我无义于后,我等俱皆无情无义之人,上天恩我,苟安人世,夫复何求?
使女小红、小绿、亦黄、亦青四人,涉罪未深,望玄云仙尼能予觅幽静处教诲。
水天壮阔,恒宇无涯,若非返璞归真,修成正果,不欲再晤君等也!
临书两匆,悲不胜情,秋君别矣!薄命人杜飞云再拜。
月日于依荷轩。
石剑鸣一口气读完此一凄惋哀怨的长信,念昨宵情景,感身世苍茫,同是天涯沦落,已不觉眼泪扑簌,语不成声了!
众人,连秦宛真在内也都一阵鼻酸,怅然无语。
四个丫头一旁听得真像,不觉失声嚎啕大哭起来,玄云和秦宛真忙着劝慰,四人悲哀稍减,一齐跪在玄云跟前,祈予收留教诲,玄云欣然接受道:
“四位姑娘,回头向善,难能可贵,我欲请你们暂去星仔岛,将来六根清净之后,再行与我等涉足尘世,去奸除恶,皈依我佛。”
四人于眼泪涓涓之中,连连点头应肯。
玄云仙尼遂即草书一封二父与小红随身携带,并从囊内取出一支竹杆儿,掌般大小,拨开机钮,上足发条,定好方向,迎空放去,只听“嗡嗡”一串声响,这“竹鸽”儿眨眼之间便已飞得不知去向,看得四个丫头呆在一旁。
云梦和尚等人见竹鸽去后,便返房重新落座,正待商量如何处置碧湖庄这片贼人的巢穴时,邵谷人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大厅,众人一惊,忙问何事?
邵谷人略一喘气与玄云、秦宛真、石剑鸣施礼相见之后,方说道:
“前庄被我搜遍了,只是没有家父的踪迹,抓着几个庄汉讯问,俱说前些日子,被海南帮一个本领不弱的家伙带走了,并谓,这可能是聂廷虎和海南勾结的一次买卖,再问海南帮附近的机关,俱说附近没有,只有巢湖和洪泽湖各有一处,是否被带到那儿去了不得而知。
问及聂贼和海南帮的关系,据一个较为年老的庄汉说:‘聂廷虎并非海南帮人,只是惧于该帮势力强大,互相勾结而已,以邵前辈“洞庭鲲”来说,也可能是双方势力范围的交换,可能洞庭湖西的地带让给了海南帮,巢湖或附近的地带让给了聂廷虎。’其他诸人一一盘诘,俱无真象可知。“
邵谷人又歇了歇说:“碧湖庄所囚无辜百姓俱皆放了,所有庄汉也令他们即刻离去,这贼窝我准备把它放一把火烧了,未卜大和尚与两位道长意见如何?”
云梦说道:“适才我们本来讨论此问题,我的意思也是把它烧了,免得被奸邪、水贼利用,死灰复燃,不知我们的道人弟弟和尼姑妹妹的意思如何?”
云中和玄云也表示同意在临去之前把前后庄一起烧了,玄云并向小红、小绿、亦青、亦黄四个丫头说道:
“你们也收拾些随身可带衣物,并把值钱的东西让下人们能带的带,能拿的拿,拿不了的救济高邮湖附近受害灾民。”
小红、小绿、亦青、亦黄遂分别前去收拾,并告诫前庄众汉间家各安生理。
不一会只见大船、小船纷纷来往穿梭,忙着搬运东西,差不多稍为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搬光了,高邮的百姓还成立一个“账济会”所有东西都由该会来处置账济百姓去了,这样差不多将近忙了半天,看看日头也快落了,方才办理完毕。
猛听半空里一声长鸣,秦宛真喜孜孜说:“鹏儿来了!鹏儿来了!”急忙跑出屋外,向大鹏高唤几声,一只硕大无比的鹏鸟便落在了前院之内。
玄云也急忙出去,拂摸着半月不见的鹏儿,那鹏儿们也晓得主人的别离意思,不住的用她那只大嘴,轻轻地扯动玄云的衣袂。
小红、小绿、亦黄、亦青也早已收拾妥当,每个人只带些随身换洗的衣物,别无所携。
玄云遂向鹏儿说道:“鹏儿,你且驼四位姑娘间星仔岛去,我们以后再见!”
鹏儿点了点头,四个丫头上得鹏背,不胜依依的向众人告别。
鹏翼一展,腾空向东南飞去。
前庄上早已放了一把大火,火光渐渐扩大,众人也各自分别乘舟离开了依荷轩。
夕阳晚霞,以灿烂的颜色挂满了西天,可是碧湖庄冲天的大火,却映红了高邮湖的整个湖面。
众人就在满湖红光的情调里,留一瞥感叹,别了天水相连,望之无涯的大湖,进得高邮县城。
僧道尼俗七人见天色已晚,饥肠辘轳,遂即进餐后至云梦等所居“知客栈”闲话。
云中见邵谷人闷闷不乐,知为老父身为人质,放心不下,遂即说道:
“邵小弟弟的尊翁被聂廷虎转质于海南帮,想碧湖庄庄汉所言或非虚假,这海南帮伸入江南,恐系蓄意已久,前此利用聂廷虎夺得五行帮地盘,亦不过只是‘利用’他引起江南各帮各派先起争斗,等到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利,其阴毒险诈较聂廷虎那点‘小聪明’尤有过之。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就附近找寻海南帮分舵所在,不管是否邵尊翁在其分舵,一面先予以个别剪除,一面并在其分舵之中探询苗魔头的下落,擒贼擒王,树倒猢孙自散,我们两条路并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玄云仙尼一旁说道:“闻听海南帮各地徒众,为恶作歹,商贾行旅,受害匪浅,江湖黑白两道英雄豪杰,皆有剪除之心,只因惹不起‘海天白鲸’苗光宗,故乡不敢冒然动手,是以吾等今日行为非仅为报私仇,而且为消公恨,和尚云分别剪除,甚有道理。”
云中道人也掀动朗眉疏目说道:“吾人目下一起行动僧道俗七人,容易惹人注目,以我之见,我们还是兵分二路,分头行动,同时也节省些时间。”
云梦和尚笑着说:“道人弟弟言之有理,我们怎么分法呢?现在又多了一个邵老弟……”他略一沉吟说道:
“这样吧!邵谷人老弟年少英俊,功力不凡,可否让他辅佐尼姑妹妹,他们四人一路,我们仍就还是三个‘单帮’。”
云中数人都表同意,只听云梦又说道:
“依我穷和尚的意思,我们明早即行出发,玄云四人由此前往皖境卢州之巢湖,然后转经我的老窝丹阳湖,我几年没有回去过了,说不定被贼人强占亦未可知,然后前去太湖。
我等三人此去洪泽湖,然后回程留意长江各重要渡头,再去太湖会师,你们看如何?“
玄云也即同意说道:“巢湖、洪泽湖、太湖三处名湖,于苏皖境内互成倚角之势,路程相差无几,我等由于邵公子的加入,两路兵力亦不相上下,和尚所言颇有道理。”
老少七人又要了些酒菜,饮了一会方才分手,各返旅店,准备次日就道。
晚风拂面,夜凉似水,一宵无语,次日绝早,天色未明,僧道尼俗七人互道珍重,分路出发。
云梦、云中、姚淇清叫了一只舟子,过高邮湖北出宝应湖沿着三河河道,直趋洪泽湖去了。
这边玄云,秦宛真、石剑鸣、邵谷人走的是旱路,各自展开上乘绝顶轻功,电掣星驰,疾行如飞一般,天明之时,已然行至高邮湖南端的驾桥小镇,四人随意吃了些早粥,足下稍停,又直线往六合奔去。
邵谷人轻功最佳和玄云仙尼走在前头,石剑鸣与秦宛真二人跟随在后,不知怎么的,秦宛真低垂着的粉颈,忽然带着奇异的神色向石剑鸣望了望,她那美丽的大眼之中,秋波闪闪里又似乎有着无限的幽怨,像是喜欢得紧,又像是有着一腔说不出的嫉愤。
在以往,石剑鸣的眼睛要说逢着他的真妹妹这么瞟他的时候,恐怕早已会心的四目相接了,他们在这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接触里,有着一番说不出的快慰滋味,虽然他们都有些生怯,于是目光只悄悄的一接,彼此都又转过脸去,隔了不久,又觉得想看他(她),这样躲躲藏藏,在一双少女的心灵里,产生着极为微妙的变化。
可是今天秦宛真的大眼里与往日那种脉脉含情,羞答答,生怯怯的神色固然大不相同,更奇怪的却是石剑鸣,他的眼睛今天老是盯着脚底下的三尺地皮,不瞬不转,更不会偏过头去望一望秦宛真,心里面像是有着一件令他深思或痛恨的事。
秦宛真见他对自己幽怨的眼光,不理不睬,心想道:“不理就不理,我也不再理你,瞧你会个那付闷沉沉样儿,像是谁欠你二百块似的。”
于是小嘴一噘,目视前方,气虎虎赶到前面邵谷人的身旁去了!走不多久,蓦然心生一计,心忖道:“我如此如此,看你不打破醋坛子才怪呢!”
遂即把一张人见人爱的俏脸,转头大着胆子向邵谷人说道:“邵家哥哥,我们还是同乡哩!我也是湖南人哟!”
邵谷人本来对这位风姿卓越,窈窕可爱的美人儿就很喜欢,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