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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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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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水分多的地方也能走到脱水,这只能说明龙邵成完全没有休息,他没有倒下在外人眼里看来显然是个奇迹,可在唐鄢其,他却明白很多时候龙邵成能够活下来是凭着他自己惊人的意志力,否则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林中草木极茂盛,太阳一出来就将那些湿润一扫而空,闷热得很,但一到下午时分又会下一场暴雨,两人起了个大早,可走到深处时,也已接近中午。
  那一日龙邵成的路线是笔直的,但现在为了找人,必然会绕更多弯路。
  “我们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龙邵成站在一处高地,对唐鄢其道。
  唐鄢其正拿着长长的树杆往树丛里东戳戳西戳戳,闻言便道,“有帐篷没关系。”
  两人都背着很大的包,除了帐篷之外还有野营的必备品,另外还带了一些食物,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他们还不想风餐露宿,可从一整个上午毫无收获的结果看来,似乎想不露宿已是不大可能。
  “这一带似乎没什么异常。”龙邵成在途径的地方做下记号,避免重复。
  唐鄢其点点头,指指前方道,“继续走吧,这里虽然多雨,但人迹罕至,脚印留下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龙邵成抬起头,林中树木高大参天,楔状的叶子大得遮天蔽日,错落的细缝中依稀能见湛蓝天空,日光依然很充足,看来一时半刻雨还下不下来。
  他点点头,与唐鄢其一前一后继续前行。
  实际上林中的路并不好走,阳光不充足的地方简直泥泞不堪,唐鄢其不知不觉蹙起的眉头就没见松开过,但他自己没意识到,一心一意陪着龙邵成越渐深入。
  龙邵成走过一次,本就没打算让唐鄢其来,但他也很清楚唐鄢其脾气虽大,又有洁癖,可真正做起事来却相当利索,要论吃苦也未必比不过自己,有他在身旁,没由来多一份心安。
  “无论是谁在这里生活都需要食物和水,尤其是水。”唐鄢其走到一处水洼旁,用树杆搅了搅浑浊的水说,“一点痕迹也没有的话,除非他早就死了。”
  “可我总觉得他还没死。”龙邵成也看着那处水洼,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一阵子才抬起头看着唐鄢其说,“他房里那些报道都是十几年前的,地点并不是这里,镇上的人说他十年前来到这里,我听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乔绝不是他真实的身份。”
  唐鄢其虽然不像龙邵成一遇事就从案件的角度分析,但也同意这个观点。
  “他十年前已来到镇上,一年多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必须进到森林里再也不出现?”最让龙邵成疑惑的是这一点。
  唐鄢其抬抬眉,不怎么在意地说,“多想无益,说不定一年前有人追踪到他,他无奈躲进森林罢了。”
  有些事一旦说穿或者查明就连半点都不奇怪,所以还是一句话,必须找到线索。
  森林中找水源要跟着动物,就连蚂蚁蚊子都可能成为一种提示,但雨林中偏偏积水多,偶尔也会混淆视线。
  而且最要命的是就在他们刚刚找到一条相当清澈的溪流时,天色忽变。
  雨林中的暴雨说下就下,一点都不耽搁,龙邵成眉头微微皱起来的功夫,唐鄢其已经把身上的背包摘下来迅速地道,“把包扔下我们找地方躲雨。”
  龙邵成依言点头,包中有金属物品,必须丢掉,此时雷声滚滚而来,闪电一道一道划过早已阴沉下来的天空,滚圆的雨点伴着铺天盖地的乌云,砸在脸上几乎带有疼痛感。
  森林里狂风大作,树叶伴随着呼啸声簌簌作响,方才的平和早已消失不见,老天爷仿佛酝酿了滔天怒火,一鼓作气冲整个大地发作。
  龙邵成和唐鄢其一下子被淋得湿透,他们在一处树木生长茂盛却不高的灌木类植物附近避雨,尽量远离高大的树木等待雨停。
  这一刻二人很容易想到死亡,此时最致命的就是闪电,有时人就算定力再好意志力再坚强也胜不过天意。
  但天意如此,也没什么可怕的。
  对唐鄢其或龙邵成而言,死亡并不能令他们畏惧,至于死的有没有价值这种事,此刻已没有思考的必要。
  所以“死亡”二字仅在他们脑中出现了一秒,随即龙邵成就想到了正事,他低哑的嗓音在隆隆的雨声中稍稍显得有点模糊,说道,“老乔绝不可能就这样在雨林中呆一年。”
  唐鄢其看了一眼被雨水淋得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的龙邵成,他自己的视线也因为雨水的缘故模糊不清,索性闭了眼睛道,“嗯,水源既在附近,肯定有别的线索,不过这场大雨会掩盖掉许多痕迹。”
  “这是难免,不过只要有人活动,必定留下线索,我倒不担心。”龙邵成一点也不气馁,他下决心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还总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唐鄢其要不是知他甚深,绝不会亲自跟出来自找苦吃。
  想到这里,唐鄢其忽地低语,“你在东非的时候,应该也常遭遇暴雨吧。”
  一句话把龙邵成带回好几年前,他忽然想起在马萨伊村里那些脸上涂满油彩一齐跳舞的村民们的欢腾气氛,他格格不入,却总是拒绝不了他们的盛情,有个喜欢他的女孩总喜欢用笨拙的中文叫他的名字,笑着对他说,“成……我教你跳舞。”
  但那里的雨季也相当恐怖,龙邵成加入救援小组,却依然没有救回那个女孩。
  在东非的那段岁月,除了暴雨,疾病,贫穷,还有枪林弹雨,当他再一次回到纽约,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重生之感。
  “经常。”龙邵成点头,声音里充满回忆,“但暴雨是天灾,更多的,还有人祸,那里的人命不是命……”
  唐鄢其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水珠从龙邵成的脸上一连串滚落,融入雨水之中,他垂着视线,轮廓鲜明的侧脸看似毫无表情,可又像是带着怜悯,甚至唐鄢其能在其中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责之情,他那句话的意思唐鄢其听得懂,当年龙邵成去那里的任务就是将枪支带过境,卖给那些暴动的百姓,或是镇压暴动的政府军。
  “龙邵成。”唐鄢其特有的低稳嗓音在雨声中显得愈发沉,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叫龙邵成,他提起东非决不是无意,他知道龙邵成也有心结,这么久以来他看得很清楚,龙邵成对任何事都仍然怀抱着一颗正直之心,可相对的,曾沾过血腥的那几年就显得愈发难以面对,“我想你应该后悔过,但我不后悔,我不做,也有人在做,去东非的人倘若不是你,也有人会去,人祸和暴雨没有太多区别,都是单薄的人力无法抵挡的,但同时我也看见,人类的生命有多脆弱,相对的他们的精神就有多坚强,我的经历你不会了解,你卧底的生涯我也无法体会,不同环境造就出不同的人,我无怜悯之心,也无法理解你的挣扎,我的人生因你的插足全盘颠覆,甚至改头换面,我相信这是你当时将枪递进我手中的一部分原因,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不会有过多抱怨,宁愿忍在心里,但毕竟我是当事人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罪魁祸首,很多事是我让你去做的,现在我就在这里,站在你面前,我想要你明白,你可以把命交给我,我同样也可以,这句话我曾在别人面前说起过,但从没有亲口对你说过,我只说一遍。”
  唐鄢其的话说得缓慢,一字一句,即使混着雷声雨声,龙邵成依然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听得异常清晰。
  他作为卧底,端了人家的窝理所当然,居然还把自己的命抵进去,实际上龙邵成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他是警察,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站在他这一边,他甚至可以轻轻松松走得远远的,他可以申请严密的保护,让谁都找不到他,可正如同唐鄢其所说的,他的卧底生涯外人只是看见了表面,真正每一天每一刻在唐鄢其手下度过的人是他,没有人会了解当你知道那个人欣赏自己进而付出全部的信任却又要被自己摧毁时的那种心情,即使他是罪犯首脑。
  唐鄢其的所作所为他从不认为是正确的,可这是在认识唐鄢其之前,一旦认识了他,认识深了,就不能用一句“错误”来全盘否定,环境不同,生存的手段也不同,唐鄢其虽然绝口不提,但龙邵成在那个环境里或多或少听说过唐鄢其是怎样在悬崖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狠戾,他无情,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而正是如此,他对自己产生的信任就显得尤其特别,特别到他宁愿放弃警察的身份,宁愿冒着被人追杀的五年,也要活着把命交到他手中,给他一个交代。
  他已经很难否认,唐鄢其对他而言,是特别到不能再特别的人,他给予的信任是自己一手摧毁的,他辜负了,所以才会决定以命来还。
  后悔吗?
  如果真的有后悔的话……龙邵成静静盯着唐鄢其的眼睛,那双眼睛被雨水濡湿了,睫毛上凝着晶莹的水珠,却又被黑色的眼瞳映衬得像墨,惊人地耀目,他低缓地开口,“唐鄢其,遇见你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若能惺惺相惜,互为知己,一人足矣。
  实际上他早已认定了唐鄢其是那个人而已。
  唐鄢其刚才的意思明明白白,如果觉得不满或有任何抱怨,都可以冲着他去,但当初卧底的选择其实是他自己做的决定,跟唐鄢其毫无干系。
  两人对视良久,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雨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停了,厚重的乌云被阳光轻巧地拨开,倏地就从树叶的各个细缝中钻了出来,令人猝不及防。
  “走吧,看能不能在天黑前找到蛛丝马迹。”唐鄢其一拍龙邵成的肩膀道,他唇角的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濡湿的发丝贴在他额上脸上,让那张本就端正的脸庞多添几分凌乱却又优美之感,他的眸子黑黑亮亮,清晰地映照出龙邵成的身影。
  龙邵成点头,他至今仍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如同象牙石般的洁白光泽,瘦削到锐利的脸廓因为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柔和,“溪流既然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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