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睡衣滑下他过于纤小的肩,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分外刺眼,可现在却带了一层薄薄的粉红。Kei扯松了妨碍他动作的绷带,让那惨白的布条一截截滑落,垂了泛红的皮肤上,缠上了我的肩膀,我的颈项,像个茧子一样缠住了我们。
在这个茧子里,我们厮磨着。Kei轻咬我的眼睑,眉骨,鼻尖。灰蓝色的眼睛迷离着注视我。吸血鬼专有的尖牙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他发着细微的呻吟,骑到我的大腿上,吻着我已然裸露的胸膛,亲吻心脏搏动的感觉,苍白到神经质的手指顺着我的脊柱慢慢移动,忽上忽下,冰凉地游动着,像条不安分的小蛇。上衣已在不知不觉中全然打开。我又看见了熟悉美丽的身体和十字架吊坠,在我轻轻的抚摩下,Kei颤抖着慢慢打开双腿,薄艳的双唇间溢出一声令人难以自持的呻吟。金色的长发垂到锁骨上,似张开了一张金网,网住了我的理智后猛然收紧,把它绞得支离破碎。我浑身一颤,只听见Kei在我耳边轻求。
他说他要这个晚上。
一个晚上能改变什么呢?Kei说只要这个晚上,让我们彼此拥抱对方。其实快感是一瞬间的事,但幸福却是一辈子的事。被一种生理上的疲倦所包围的心理上的慰藉,上一回我们如此拥抱是什么时候?我问Kei 。Kei说他已经记不得了。我没有接嘴,记得是John事情之前,在John用悲悯冷酷的眼神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至今不知道Kei是什么样的人之前。
我不敢用力拥抱他,因为怕弄痛他。伤口狰狞地攀爬在胸口上,像把垂直的利剑,能贯穿我俩的胸膛。我怕它,不敢亲吻,只能隔着那条吊坠吻着受伤的胸口,看Kei狂乱地甩乱了金发。飞扬的金发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兽性张扬的妖美——连同一笑一颦,眼神的一个闪动,舌尖的一个挑逗。我伸手,收住了一缕金发于手掌。
他的头发长了,又回到了我们见面之时。不同的是那时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而现在我却快要成人,四肢身躯都长到了能够拥抱他的程度。Kei ,不曾改变。变的是我,和我所看见的景象。
Kei紧紧拥抱我,纤细的双臂从未这么用力,像要将我生生折断,令我不得不喘息。他怎么了?他迷乱的眼神透着我看不懂的悲哀,紧锁的双臂似乎想要留住什么,想要将什么锁在身边。
Kei,你爱我。爱我的什么呢?
为什么孤僻的你,却会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出你的名字呢?即使那时你的眼中依旧带着看透一切的冰冷感。
“我叫Kei,Syou。”
这一切都其始于这句话。我的人生,七十年的岁月都被他这句话所缠绕。我想,我或许是唯一如此轻易戳破他对这个世界隔膜的人。
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地变化着。头和尾往往都是意想不到。回想开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反观结尾,却怎么都想不到会有那样的开头。
人生是轮回,而感情是连弯都容不了的直线,戳穿了人生的轮回。线和圈相交的两个点之间,就是一生最值得回忆的部分。对于幸运的人,可以成为最长的直径。对于不幸的人,它只能是条擦肩而过的切线。
我搂着Kei入睡,混乱纠缠的绷带和层层相叠的被子包裹了我们。临睡前我问Kei,有没有见过两只蚕一起筑的茧子。Kei说即使有,破茧而出的,也只能是其中一只。
那另一只呢?
死了。
为什么?
一个茧子只能容一个生命。两只蚕,只会为了把彼此缠得更紧而缩小茧子的空间,就像徇情一样,活埋了自己。
……真可怕……
……恩……可怕……
“咳!”一声干咳打断了模糊的梦境。我不情愿地睁开眼,放弃了梦中幻象般美丽的Mallarpa——蓝天,白云,还有我为Kei所建的郁金香广场,周围全是红色的郁金香,红色仿佛连着天际,铺天盖地。
睁开眼,先是听见窗外白天大海的欢笑。为什么海声夜晚听像悲鸣,而白天却像欢笑?以前我问过Kei,他说海其实不会哭也不会笑。悲鸣和欢笑的,是听海的人。
“Syou,醒醒,天亮了。”
叫我起床的人,不是Kei,而是唐。我猛然惊醒,抬头看到他正站在门口。脸上一阵红热,我回头看看沉睡的Kei,阳光下还是不见他脸上的血色。
“不早了,张医生要来查房。”唐把我扔了一地的衣物都捡起来,递到我面前,“昨天你一来就霸占了这里,他不能来。Kei刚醒。他很担心他的身体。”
我看看他手里的衣物和一床凌乱的被褥,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这家伙真是什么好镜头都没给错过!现在我光溜溜地坐在被子里,眼前却是他递来的衣物!
“那请你先出去好吗?我不习惯在Kei以外的人面前穿裤子。”接过衣物,我扯了扯嘴角说。唐应声而出。穿戴完毕,我起床的动静弄醒了Kei。他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把脸凑到我面前,似乎索吻一般,勾了勾唇。他的笑让我觉得幸福。
“早安,Kei。”我轻啄他的嘴唇,摸着他光洁的额头,手掌中似乎有些热度,“医生说要给你检查身体了,好像还有些发烧。”
他闪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我。
“过会儿我得回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对他说着,一边整理外套,“有事就和唐说,我马上就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他似乎有些不满,牵着我的领带不愿放手,皱起眉,而语间仍能听出倦意。
“等医生说你能出院了,我就接你回家。”我轻捏他不安分的手,柔声回答。
他眨了眨惺忪的眼,皱着眉,连同娇俏的鼻子一起。
“那晚上你来么?”
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在他慵懒的神情和语调中投了降,用一个长吻答应了他——真的很希望每时每刻都看着他。我承认,我迷恋他。
开门,看到唐和张都站在门口等。回眼看了看靠在床头的Kei,张的背影已经步入病房,带着两名护士向Kei的床边走去。我俩的眼睛都没离开对方,直到一名护士关上了门。挡住我的视线。
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张的办公室里等检查结果。
百叶窗外的海很漂亮,脱离了Mallarpa的世俗。这里的每一点都让我想起了纪德的《窄门》中罗杰姆和阿莉莎的花园,花枝露水的清丽和夜晚过后的清新,幽雅的法国清教徒的浪漫。
身后的开门的声音让我回头,把视线定在了进门的人身上。
他捧着一个档案夹。我坐到他的办公桌前,等待他的汇报,可他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样,支吾了半天也没有一句话出口。我等得不耐烦,干脆伸手要来了档案自己看。
他递上档案夹,立于对面。我翻阅着,前面的东西我大体都知道。张看着档案一页页地翻过,直至翻到“怀疑DNA变异可能”时,我停止了动作,抬眼看到他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开始有点发抖。
我继续翻下去:由血液中发现异常消耗吞噬性红细胞而确诊病人反复贫血原因,经分析此类红细胞完全非正常人类所有,由异常DNA组成。刚才的全身检查结果,手术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肺部出血迹象消失,只存在轻度感染,心肌损伤恢复,心肺功能良好——几乎所有的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昨天下午,Kei的肺部出血还非常严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对一个不了解这件事的人,这很恐怖对么?他接手了一个拥有神秘背景的怪物。一个类似于人类的吸血鬼般的怪物。大人永远都比小孩子要害怕太多东西。
我合上档案,看向张。他应该明白我和Kei的关系。
面对我的视线,他瑟缩了一下。
“你知道了些什么?”我点了根烟,问。”怎么解释这些变异?”
“可能是外界条件所致。是病毒……”他喃喃地回答。
“你对病毒有研究?
“不……我主修并不是病毒。”他停了停,“但是他血液里的异型细胞90%是由病毒引起的。他和病毒,保持着共生关系。”
“你是说没有了病毒,他就会死?”
“红细胞会大量衰老死亡。造血系统会来不及应对……死亡性……很高。”
我吐出一口烟,沉默了一会:“这份档案和你刚才的猜测,有多少人知道?”
“就我一个人,每天见车也都带不同的护士。”
我点了点头,垂手将档案扔进了资料处理机,仿佛一个秘密掉进了万丈埋葬冤魂的地狱,一阵撕裂声后,档案变成了杂乱无章的碎纸,变成白惨惨的尸骨,形骸俱毁。张注意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开始泛青,直直地瞪着我。
“现在这份档案已经被销毁了。那知道秘密的人就这剩你和我。听着,”我直视他仓皇的脸,“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以后若是让我知道有除了你我之外任何人知道了这秘密,不管是谁,我都拿你开刀。”
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时,张开始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他瞪着我,就像面对着死神。我冷笑,他怕我——当我是死神。
掐灭了烟,我起身向门口走去。
“把那些碎纸片处理得干净些!!”
万事完全,最好就是把所有不安都消除——该抹杀的抹杀,该封口的封口。
坐上唐为我准备的车,我最后看了别墅一眼,便向公司驶去。没什么大事,只是开了个烦琐的记者招待会,关于昨天的新闻又稍加了一点炒作。不出我的意料,政府治安厅这回被媒体闹得很惨。这帮家伙果然飞到哪里哪里就遭殃。
西装笔挺地坐在孙的身边。他木然了脸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面对记者的询问他都闭口不谈。眼前的镁光灯闪烁,记者的问题接二连三,最后连我是否有意于政府作对都问出来了。面对那一脸正儿八经的记者,我淡笑。
“您认为我适合做商人还是政客?”
“现在诸多政界人士都拥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