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年- 第1部分

　

那四年（1）

　　那四年，我们青涩过，也放纵过；沈默过，也疯玩过；没心没肺过，也废寝忘食过。
　　那四年，我们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我们以为我们用四年的青春换得了许多，到头来，我们其实，一无所有。
　　
　　1、
　　即使已经如此度过了四年，夏然依然不习惯在清晨时醒来。
　　夏然是个夜行动物，也就是俗话说的夜猫子，但夏然又与其他的夜猫子不太相同。
　　夏然喜欢夜晚，对於夏然来说，夜晚比白天的时候头脑更加清醒。
　　沈眠已经被设定的闹锺打断，夏然并不想睁开眼，用力地闭了闭眼皮，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落寞，有些空洞。
　　需要被闹锺吵醒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自从升上大三之後，就很少需要起得那麽早了，只是，或许是习惯了，夏然从来没有删除了那个闹锺，即使不再需要早起。
　　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夏然已经习惯了在清晨懵懵懂懂的醒来，然後又迷迷糊糊地入睡。
　　但是今天，夏然闭上了眼，却不太想睡了。
　　宿舍也好，走廊也好，一直都很安静，夏然已经不记得这种安静持续了多久，几个星期？或是几个月？
　　只是渐渐地，在这里生活的人，那些自己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人，都渐渐淡出了自己的视线。
　　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电脑，一个人忙碌……
　　夏然第一次意识到，大四其实是残酷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之後，大家将各奔东西，而这一年之中，大家却都在各自忙碌，各自奔波。
　　已经习惯了的安静常常会显得异常突兀，夏然爬起身，打开了电脑，即使音响开得再大，也不会有人抱怨。
　　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人会变懒，而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不想去吃饭。
　　夏然对电脑有著异常的热情，只有电脑的地方，夏然从来不会看一眼电视，但即使是这样的夏然，偶尔也会觉得，面对著电脑，其实，很无聊。
　　夏然呆呆地盯著电脑屏幕，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麽。
　　鼠标漫无目的地双击，翻开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夏然电脑里的文件整理得就像图书馆的电子档案一样，夏然想，或许是无聊，才会有那麽多时间去做这些没太多用处却又耗费时间的事。
　　然後夏然点开了一个电子相册，相册的图标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头像。
　　
　　伴著缓缓的旋律，夏然仿佛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青葱岁月。
　　破旧的钢琴、褪了色的桌椅、狭小的办公室、在昏暗的走廊上排著长队背课文的同学……
　　那些青涩稚嫩的脸庞，都已经逝去不见了。
　　模糊的记忆如同泛黄的相片，曾经的光鲜……都已经失掉了色彩，渐渐黯淡。
　　相册，是为庆祝高中班主任的生日而做的。
　　那是他们离开高中後的第一年，也是他们为了祭奠高中时代所留下的唯一的回忆。
　　夏然记得，那是个冬天，来到大学校园的第一个冬季，介於熟识与磨合的时期。
　　也就是那个时候，即使是没心没肺的年纪，也有不为人知的小小脆弱与寂寞。
　　夏然第一次打开那个相册的时候是个夜晚，熄灯之後，只有走廊和电脑屏幕泛著微弱的光。
　　夏然带著耳机，音乐声开得很小，只是在那样寂静的夜晚，那样的旋律却显得格外地煽情，那些不太久远的笑脸也格外令人触动。
　　相册缓缓地播放到了结尾处，乐曲却依旧反复地重播著，直到，电脑屏幕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
　　夏然的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关了铃声和振动，在深夜中，只有淡淡的幽蓝的光在闪烁。
　　夏然知道那是谁拨打的电话，却并不想接听。
　　那时候，夏然的心里很平安，只是在更深的地方，掺杂了那麽一丝不安，或者，不确定。
　　
　　大一的军训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然後是一周的长假。
　　炎炎的烈日下，躺著汗水的皮肤都泛著麦色的光泽，操场上是统一的军服，帽檐下是晒得通红的脸，除了同宿舍的几人，很难再区分其他的面孔。
　　夏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度过那一个月的，夏然自己只记得困、累、饿、还有……蚊子……
　　整个身体和意识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机械地执行，然後重复教官的口令。
　　那个月，是为数不多，夏然会羡慕女孩子的时候，因为男生的训练没有特权，也更加辛苦。
　　那一个月，曾经有过那麽几个瞬间，夏然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干什麽的，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学生，忘记了，这只是在军训。
　　单调、乏味、枯燥、疲惫……
　　就这样重复著每一天，然後一个月过去了。
　　如释重负，那种身心由内及外的放松甚至要胜过高考结束之後。
　　一周的长假，夏然原本计划的出游全部都搁浅了，不想动，什麽地方都不想去。
　　夏然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那一夜，夏然睡得特别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干瘪的肚子已经抗议了很久，但是身体异常地疲惫，不想动弹。
　　然後，电话就响了。
　　没有声音，只是淡淡的光一直在闪著，夏然习惯将手机设置成静音。
　　夏然歪头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
　　即使来了一个月，夏然认识的人却并不多。
　　夏然犹豫著，然後手机的屏幕显示了一条未接来电，之後，就慢慢暗下去了。
　　夏然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又多了一条新信息，那是和刚才不同的号码。
　　夏然点开了信息，信息很长，长得像是一封信，或者，更确切地说，那是一封情书。
　　夏然还算是个有女人缘的人，却又不是特别受欢迎的那种，在女人堆里属於不上不下，不温不火的那一类。
　　情书？
　　夏然的第一反应是一笑置之。
　　虽然时代已经变得天翻地覆，虽然这个社会已经很开放，夏然也不太喜欢那些太过轻浮的女孩子，即使，只是作为普通的朋友。
　　其实“轻浮”这个标签下得有些武断，夏然只是单单觉得，军训的时候，大家都长得差不多，那也应该是所有人最没有形象的时候，自然也就很难有人会特别出众，或者脱颖而出，夏然觉得，至少，自己不是。
　　夏然笑著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电话和短信息都没有打算回复。
　　只是很快，夏然又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一条彩信，和之前的短信是同样的号码。
　　彩信上有一段简短的文字：“或许你对我没有印象，这个……是我的照片。”
　　是的，彩信里有一张像素不算太高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穿著清爽的白衬衫，不太突出的长相，短短的头发。
　　有那麽几秒，夏然的大脑像是短路了一般，空白一片。
　　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然本能地觉得，这应该是条发错了的信息，因为，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男孩。
　　一周的长假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
　　大学开课的第一天，夏然收到了辅导员的通知。
　　夏然被评为了标兵，周末的时候学校将组织所有标兵去部队打靶。
　　夏然所在的学院有五个专业，三百多人里有二十多个标兵，但是，夏然的专业却只有他一个人。
　　夏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被评为标兵，夏然对诸如此类的荣誉都不太感兴趣，只是，对於周末睡不成懒觉这一点，夏然有点不太情愿。
　　不过纵使不情愿，周末也还是如期到来，一大早，夏然穿著皱皱的军服，打著哈欠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里等著集合。
　　军服不太合身，裤腿稍稍短了点，袖子又长了那麽一点。
　　这身衣服其实不是夏然的，在军训结束後的一天，因为懒得洗衣服，夏然就已经把自己的军服捐出去了。
　　而现在身上穿的，上衣，裤子，帽子，鞋子和腰带，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空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夏然都不认识。
　　人群三三两两地站成一堆，夏然左右看了看，还是自己一个人站在一边。
　　大家排著队上了学校的大巴车，夏然的身边坐了一个男生，那是夏然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个自己专业以外的人，汽车工程的王琪。
　　夏然的话不多，却不属於寡言的人，两个人还算聊得来，一路闲聊著到了目的地。
　　打靶的过程其实很短，每个人二十发子弹，“啪啪啪”的，要不了几分锺，还没过足瘾就换下一批人了。
　　只是，就像是游乐园一样，排队来回的时间却耗费了几个小时。
　　队伍是有秩序地排的，前後的人夏然都不认识，大家各自聊著天，夏然也插不上话，夏然只是默默地跟著向前走。
　　排队的过程是煎熬的，而那一次，却让夏然觉得，还有些别扭。
　　夏然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对方太过明显，夏然总觉得有人在谈论自己。
　　这种认识令夏然很不舒服，夏然不喜欢被别人当做闲聊的话题。
　　这样不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回程的路上。
　　回程的座位几乎和来的时候一样，只是之前坐在夏然身边的王琪却到最後一排睡觉去了。
　　夏然身边的座位空了很久，换做平时，夏然并不会觉得有什麽奇怪，只是今天，夏然觉得没来由地心烦。
　　因为自己的身後，不太远，甚至连自己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的地方，有几个人一直在议论自己。
　　几个人开著玩笑让一个人坐到夏然身边来，一开始的时候，夏然以为会是一个女生，那样推拒著，扭捏著，可是……声音却有点……
　　夏然微微地回了个头，余光瞥见的却是一群男生，中间没有一个女孩子，同时，後面的那群人也安静了下来。
　　怪异的感觉，夏然突然想起了之前收到的信息，信息已经被删掉了，无法求证，只是，夏然模糊地记得，那人应该不是那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
　　果然是发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