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有病啊!”邱石脸上挂着一片青菜叶,冲着夏雪琳狂吼,“滚,马上给老子滚。”说着便上前拉扯起来。
夏雪琳一路躲开他,说:“你让我滚就滚啊,我偏不!就算…就算我今天出了这院儿的大门,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天天来。”
邱石束手无策了,苦着脸,语气里带着哭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雨声越来越大,夏雪琳掀开周围雨的喧哗,大喊着,“我要你娶我!”
邱石愣在雨里,僵直了一会儿,然后蹲到地上,欲哭无泪,然后求饶似的开口道:“如果我们把婚结了,你保证以后就再不来厂里闹了。行吗?”
夏雪琳对这罪名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就哭了出来,“我闹什么了?我怎么闹了。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我爱你吗。石头,你自己摸着你那狼心狗肺好好想想,这已经多少年了,我从高原一路跟着你,等着你。我就是个贱骨头,就盼着你哪一天会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们结婚吧!可是,这些年为了你,我成了别人嘴里的老姑娘,没人要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邱石不敢抬头看夏雪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能给予夏雪琳什么,所以内心的愧疚别人永远也看不见。如果他当初做得决绝一些,或许现在夏雪琳已经和某个优秀青年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小日子。但邱石从没有真正放过夏雪琳,他不在乎夏雪琳,却又时常让夏雪琳充满爱情的希望,以至于拖到了今天,各自都快步入三十的年纪,却依旧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是该给这个女人一个交代了,秋阳的话又一次闪现他脑海,找个女人结婚吧。这是他们人生中的必经之路,无法绕道,不能回头。
两星期后,邱石捡了个所有人都没工作的周末,带着夏雪琳十分正式地进了家门。
上午,夏雪琳去理发厅弄了头发,又在家里打扮了两个来小
时,快到中午时,邱石来接她,两人才端端正正地往家去。
夏雪琳很会讨好长辈的,可能是因为爱邱石,亦或是初次见面好歹也会装出一个样子来。
田伟芸对这位准儿媳虽不十分称心,但也并不特别反感,就目前这一面,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良性格的端倪,只觉得这姑娘说话直爽痛快,不同于那些文文弱弱的小家女子的清雅。尤其那漂亮的双大眼睛,给田伟芸和赵庆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见了邱石的家长不久,两家人跟着就碰了面,谈了婚礼的细节。
婚礼就定在了次月的12日那天。
头一天晚上,和母亲继父又谈了第二天婚礼上的事,结束后便各自回房。
窗外的月光慢慢弥散着,邱石躺在床上睁着眼,怔怔地看着,毫无睡意。秋阳的样子渐渐清晰地在脑海里浮出,然后是高原上的那些记忆。
他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窗台下的书桌前,翻出了一叠信签纸,手里握着那支秋阳当年给他的那支钢笔。这笔已经不能使了,只能是一个承载着某些记忆和情感的依托,它的价值不是用来书写,而是一种怀念的珍贵。他重新找来一支笔,试试了墨水,然后开始给秋阳写信。
秋阳:
我结婚了……
写完这几个字,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眼泪跟着就掉下来,拿笔的手抖得厉害,心里却不知道自己该接下来写些什么,尽管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秋阳说,可他不会用文字去表达。他想说:
秋阳,你最近好吗?想我了没?
不知道是怎么的,这段日子我也常在心里骂你,王八蛋,怎么就让我一直在等,干嘛要老子等!
想想我们这辈子真不容易……从认识到现在总是在错过,总要为了生活各奔前程。可分开了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容易,还是那么难。周围的人,周围的事,这里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企图阻挠我对我们这份感情的坚持,因为我还在爱你,也不知道会爱多久……
天亮了。
邱石着装正式,英姿挺拔,脸上的刚毅就像是一个非凡的英雄,所有人的女人都在羡慕那个即将与他牵手的女子,不管邱石有着什么样的灵魂,起码从这外表来看,他是完美的,几乎无可挑剔。
在几个邻家好友的陪同下,邱石走出了家属院的大门。鞭炮声,喧哗声,欢闹声,这一切形式就像是一场战争,他孤军驻守在那心底里最后的城池里。常说婚姻是走进了围城,而这对邱石来说,不管进的什么城,入了什么门,他始终知道自己的魂魄在什么地方,永远守望。
来到那个巷子里,鞭炮在耳边响彻,人群骚
动,他突然驻足,目光遥望那巷子通往的方向,仿佛又看到了秋阳那文弱不经风的身影,感慨着,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那身影已经相隔近二十年的光阴。
☆、第六章。孤礁4
这家像样的饭馆中,宴上,高朋满座,实则也只是过眼的一瞬浮华。邱石没有太多的朋友来祝贺他,那茫茫的宾客都是继父和母亲的社会关系。夏雪琳家没有来多少亲友,大多都在老家,距离长远,无法前来。
中午这顿宴席,太多的流程让他无暇顾及和亲友们攀交,只泛泛地来去接受众人的祝福。到了晚上才踏踏实实地吃上了饭,喝上了酒。
所有的人都在把酒言欢,邱石携带着自己的心情游离其中,他脸上挂着那固有的爽朗笑容,脸已经被酒精刺激得发红变紫,但他依旧乐此不疲地和那些客人推杯换盏,似乎是有意要让自己大醉一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沉浸在那幸福的畅想里,娶了那么美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该为此感到荣耀,快乐。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多人能够直射他藏匿在内心的那份最真切的悲哀和沮丧。
就连沈雪英都被那坦荡的笑容给诱导着,一切的怀疑都是自己的凭空想象,庸人自扰。
深夜,邱石被一行人架回了家里。夏雪琳嘴里一边抱怨,一边在旁妥贴地伺候他,俨然是个称职的妻子。
床头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邱石躺在床上,嘴里哼哼着。
夏雪琳端来一盆水,浸了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汗。
田伟芸推门进屋来,看了一眼,没说话。
夏雪琳一边动作一边说:“都什么朋友啊,也不挑个时候,赶着上着,生怕少喝了,亏那些礼钱,摆明着是在灌石头的酒。”
田伟芸在一旁说:“结婚都这样,高兴的事,多喝两杯没什么,你就别抱怨了。”
夏雪琳转身说:“妈,你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田伟芸点头,道:“嗯。那你也早点睡,我给他泡了茶,搁外边茶几上了,你一会儿给他喝点,醒醒酒。”
夏雪琳皱着眉头,看着邱石,继续为他擦手,“嗯,知道了。”
邱石迷迷糊糊的,脑子像是灌了氢气一样,带着身子一块儿变得轻飘飘的,记忆里就想着第一次听秋阳哼的那首曲子,嘴里便一直没有听过。当夏雪琳的手又一次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忽然抓住对方的手,开口问:“你回来了。”
夏雪琳回答说:“看着挺大个人,怎么那么没脑子。人家结婚尽躲着那些酒,就你瓜,到处找人喝,存心的是不是?好让我伺候你是不是?”她以为丈夫醒了。
邱石想睁开眼,可酒精麻痹了大脑的神经,眼皮怎么都不听使唤,就是睁不开,只能闭着跟着那幻觉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邱石含糊着口齿说。
夏雪琳带着
埋怨的口气说:“真是喝糊涂了,你忘了,还是你那帮哥们儿送你回来的。”
邱石紧了紧自己握着夏雪琳的手掌,说:“别再走了,别扔我一个人在这儿。咱们回冈坝吧!”
夏雪琳一把扯出自己的手,矫情地说:“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回来了,回去干嘛,我看你是真给他们灌傻了。行了,赶紧睡吧。”说着为邱石脱去了身上的衣裤,然后自己也爬上了床。
床边的风扇呜呜的吹着,一夜春宵就被那弥漫的酒气给扼杀了兴致,夫妻两人相安无事,一觉睡到来日天亮。
邱石这婚后的生活一直都相安无事,虽加班的时间多了,但他却乐于这样的艰苦。夏雪琳的脾气总是那么暴躁,遇上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这结婚两个月差不多就已经吵了十来架,搞得田伟芸和赵庆书都开始后悔当初答应两人结婚。还日子才刚开始,将来还有漫漫长路,且熬呢。
这晚上快十一点了,夏雪琳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邱石,楼道里稍有动静她便起身准备去开门,但当那些脚步声继续往楼上去了,她便又失落地回到沙发上。
近十二点时,邱石回了家,进了门,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去了卧室。
夏雪琳跟进来,质问道:“厂里最近怎么回事?”
邱石懒懒地开着风扇,说:“什么怎么回事?”
夏雪琳语气暴戾地说:“从咱们结婚到现在,十天有九天都让你加班。”
邱石敷衍道:“我怎么知道,厂里效益好了,活儿自然就多了。”
夏雪琳听了话,气焰倒是没之前那么盛满,转而温柔着强调说:“可你每天这么晚回来,我怎么办呀。”
邱石躺到床上,说:“什么怎么办,晚了你就自己先睡呗,我之前又不是没跟你说。”
夏雪琳坐到邱石身边,娇嗔道:“可是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邱石闭着眼,淡淡回:“我妈不是在嘛。”
夏雪琳一掌拍在邱石那涂着一层汗的背上,“那能一样吗?我是跟你结婚还是跟你妈结婚啊?”
邱石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累了,赶紧睡吧。”
夏雪琳坐在一边不动弹,委屈地自言自语起来,“结婚这么长日子,咱们俩那事就那么一次,算到今天,你连我手指头都没碰过了。别人都说结了婚,男人就变心,以前我还不信……”
邱石听着她的那些唠唠叨叨,多少也觉得自己对这女人有些愧疚,同时也感到自己很无耻,于是便在心里骂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