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凌厉的视线,这个人……是谁?刚才一直没有看清他的面孔,听声音倒是很陌生,不过从刚才那个韩鹏飞的话,好像他们不是莫非天的人……
唉,想这么多干什么,这都不是我能管的,反正今天够幸运,他们没有难为我,但愿这种平静的生活能保持到毕业……我混乱的想着,草草的收拾了散乱的书本,正要背上书包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已经黑沉下来的课室里,那白晰的身体正在费力的从桌子上爬下来。
“你……还好吧?”我走过去,不确定的问。
“呵呵,你看……看不到吗?我……当然好了,好的像条母狗一样,在男人……身下呻吟。”他断断续续的吃力地说着,肿胀的脸上还带着嘲讽的笑。
“我,我送你去医院。”没有理会他的讽刺,我边说边帮他把绳子松开。看他伤得不轻,一定要马上去医院。
“……唔……”我正专注于把他从桌子上架下来,却听见耳旁传来破碎的,极度痛苦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弄痛你了吧?”我急急忙忙的说,手上的动作倒是更轻了些。只见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白皙的额头流下来,两条秀眉紧紧的攥着,身子痛的一抽一抽的……看着他这样,不仅让我想起那个曾经被我背叛的朋友——罗勇。
“不用你……假惺惺的,你……刚才……躲在那里……看得很爽吧!”轻声地控诉,像一把锐利的小刀,刺进我的心底,搅起浓黑的污血——我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了,现在,仿佛历史重演一般,可是我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林夜泉,一点都没有改变……
“不要你管……”他呻吟着,推拒着,但是那条满布红肿瘀痕的胳膊根本没有力气,“本来以为……你是不同的,呵呵……你也……很瞧不起我吧……在男人身下……苟延残喘……”轻喘着,他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眼底全是轻蔑、恨意,和绝望。
我黯然的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子,细瘦、苍白,青紫红肿的伤痕,还有蜿蜒流下的鲜血,是如此的刺眼。
“对不起……”我听见一个苦涩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来。对不起……刚才袖手旁观,对不起……为了我的胆小怕事,真的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瞧,我就是这样没用的一个人,不,连人都早就已经算不上了,抛弃了自尊、良知,还算是人吗?
“哼,我要对不起有什么用,有本事……把你的靠山给我啊,让他们也保护我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对我的,你知不知道啊~~”他声音越来越大,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可是我……只能紧紧地捂着嘴,惊恐而又悲哀的看着他的身下,那鲜血潺潺的□,赫然插着一个粗大的粉笔擦!有手掌那么大的、铁质的粉笔擦,尖锐的棱角直直的刺进那个鲜红的洞口,白色的粉笔灰混合着猩红的鲜血流了下来……天啊,他们简直不是人!
颤抖着手,我把外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尽管动作已经很轻,还是听到他痛苦的吸气声。
“等等,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是动作却轻柔而又坚定,呵呵,这似乎是我唯一的用处了,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处理起来也算轻车熟路了。
在医务室里,那个和善的中年医生不认同的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残忍了。他告诉我,谢清的裂伤很严重,恐怕要住院修养一段时间了。我无限内疚的看着床上的谢清,却听到他嘲讽的说:
“如果……让你的靠山来保护我……你不会肯吧……呵呵……我就知道,在这里……谁顾得上谁啊……还不得靠自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喘了口气,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轻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还能保持这样的干净,而我,却已经满身污秽……”虽然狼狈一仍能看出清俊的脸上一片迷茫,让我的心仿佛被狠狠捏住一样痛苦——干净?哪里干净?!他看不到的是,在我灵魂的最深处,那污浊、肮脏、腥臭、恶心的脓血,在叫嚣,在嘶吼,在沸腾,时时刻刻在寻找出口,像岩浆一样,等待着咆哮而出的那一刻……
至于说靠山,听了都让我忍不住苦笑,哪里是我不肯,而是我,根本就没有靠山啊,或许现在的保护,不过就是对自己玩具的独占欲罢了……这一瞬间,我真的有种未来飘摇无依的迷惘。
看着他麻醉药劲上来,沉沉睡去,我才悄悄地离开,说实话,刚开始对谢清,我确实有点看不起的感觉,毕竟罗勇的话对我有不小的影响,但现在想想,我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方式,我又何尝不是出卖了灵魂给恶魔,才换来苟且偷生,杀人……□……我还做得少吗?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的我,真的,再没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人家了。
我慢慢的走出病房的门口,头脑很混乱,刚刚经历的这些事像气球一样充斥着我的脑袋,压下去一块,又有另一块凸起来,不停的占据着我的脑海,像针一样不停歇的刺痛着我的灵魂。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把我从折磨得沉思中拉回现实,那样痛苦的嘶吼,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显得出奇的诡异。
顺着叫喊声,我看到隔壁一个本来紧闭的病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这白色长袍的身影冲了出来,我吓了一跳,却在下一刻发现,那个身影冲着我跑了过来。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啊啊啊啊~~~”他尖叫着,神经质的摇着头,死死的抓着我的手,他的手,那么冰,不住地在颤抖着。
那张雪白的面孔,有的只是无意识的慌乱,对不上焦距的双眼满是焦躁恐惧的疯狂,是他?凌云的表哥,我记得叫做高飞,他……我的心一沉,想起来罗勇说过的,这个孩子,被那些人,生生地折磨疯了……
“救救我……别让他们碰我了,求求你……”他瞪大了没有焦距的瞳孔,喃喃自语的说着,手,却像拉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我,仿佛一松开,就会落下无尽的深渊。
“我……我……”我结结巴巴,却说不出话来,什么都,说不出来,有什么话,如果早点说,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了呢?是我害的,我应该提醒他们的,是我害的,明知道他们承受不住这些,却没有说一句话,是我害的,我只知道逃避,逃避,再逃避,眼不见心不烦了是吗,可是现在,我的心,仿佛泡在最毒的毒液里,滋滋的受着煎熬……是我害的……
“你们这些学生到底怎么了,连个疯子都不放过,每天都来折磨他。”从病房追出来的医生把他从我身上拉开,叹息的说着。
每天都……那些人……每天都来侵犯他?一个已经被他们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可怜的孩子。
我还记得,这是个会礼貌的喊我学长的孩子,他会很好的照顾表弟,有点害羞,却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现在……只能唯唯诺诺的缩成一团,对四周的一切都惊恐不堪,像只被狠狠伤害了的小兽,紧紧抱着自己……
如果说那些人是凶手,那我,其实就是帮凶,坐视着一切的发生,却什么都没有做过。
“夜泉……?你怎么哭了?”
“哦,是罗勇阿。你终于来了,谢清已经没事了,这么晚还叫你过来,真不好意思。”
“夜泉!”
脸上,感觉到温柔的指温,耳边,是罗勇轻声的问语:“夜泉,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流泪了?”
流泪了吗?我抬手摸了摸脸,湿濡一片,我笑了笑,抚着被抓破的手臂,轻轻说:“没什么,只是有点痛。”心,只是有点痛。
罗勇看了看正在被送回病房的高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夜泉,你帮不了他的,你知道的,这就是这个学校的生存规则。”
是吗?是啊,我帮不了他,现在的我,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事情,一年前是这样,一年后还是这样,我还是谁都保护不了,深深的无力感,让我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对了,那些逃走的学生都送回来了,只除了一个,那个叫凌云的孩子。”罗勇看着我说。
“为什么?”我吃惊的喊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走,难道他……
“好像是因为那孩子特别难搞,现在学管的人还在□呢。”罗勇无所谓的说说。
“学管?”我听到了这个名词,好像有点印象。
“夜泉,你这两年也太混了,什么都不知道啊,学生管理委员会,和学生会分管着学校的日常事务,学管主要职责就是刑罚,处置那些不听话的学生的机构,学生会则是日常学习、生活的安排,领头人都是黄金一级的人物。”
“那……凌云……”我迟疑的问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被学管的人盯住的人,好像还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罗勇耸耸肩说到。
我的心一沉,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沉甸甸的疼着,耳旁若有似无的听到罗勇说:“哎呀,他的那些宠物还在我那里呢,臭死了,改天一定扔掉它们……学校也真是的,应该明令禁止带宠物的……”
根本没听清罗勇一路上说了什么,我心事重重的回到宿舍,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有些筋疲力尽。疲惫的打开门,我微笑着跟罗勇道别,然后走进门里,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房间里逼人的压抑感,还有那不可抑制的,令人颤抖的阴森。
“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低沉华丽的声音,在黑暗中幽荡荡的响起。
就在那仿佛恶魔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盏颤悠悠的烛火亮了起来,昏暗的烛光,照不亮四周阴沉沉的死气,也照不暖那双冰寒的、没有波动的蓝沉沉的眸子。
莫非天!
几乎本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