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过。
叶鸿生站在窗口,让冷风吹自己,在半明半暗处,默默吟咏。
叶鸿生对着窗外,默念道:“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无所希望中……”
他停顿一下,哽咽道:“无所希望中,得救。”
沐着夜色,叶鸿生久久不能平静。
那天以后。
叶鸿生痛苦难耐,很期待潘岳不要照章办事,找个机会枪毙自己。
放过叶鸿生,潘岳肯定是不乐意的。
叶鸿生很乐意配合他,想找个机会,重新回到黑牢里。
潘岳不给他机会。
潘岳感觉到,叶鸿生心思有所变化,花费一段时间,试图策反他。
除了亲自劝服,潘岳还指派其他共军投诚人员,对他不间断地劝说,疏导。
潘岳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叶鸿生松口承认,立刻上报案情,打消上面的蠢念头。
军统要把叶鸿生扣留下来,训练成走狗,永远不还他回去。
叶鸿生并不知道潘岳的主意,但是他始终不改口,不承认。
叶鸿生心想,到这个地步,碍于阮君烈的关系,他无法承认,必须否认到底,以国民‘党的身份去死。
如果军统失去耐心,一枪崩掉他,他也能解脱。
潘岳没想到他又硬起来,油盐不进,一口气耗到春夏之交。
眼见三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潘岳心急起来。
潘岳不确定,叶鸿生有没有跟幕后的靠山做过约定,心中知道期限,所以在这里耗时间,做缓兵之计。
潘岳跟上面反应一下,随便找证人录个口供,决心继续关押叶鸿生,找突破口。
叶鸿生看起来心思纠结,不怎么吃东西,越来越瘦,但是他一直不交代,看来是不吃这一套了。
潘岳暗自扶额,在心中咒骂。
潘岳无法理解阮君烈和上级委员们的政治策略。
潘岳认为他们不够了解共产‘党,简直愚蠢透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共产‘党员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是变不成沃土,开不出花来的。
放叶鸿生出去,在潘岳看来,完全是放虎归山。
国民‘党内相当松散,党员对待主义的态度各有不同,不像共产‘党员的信仰那么深入,但是国民‘党的每个小团体之内,倒是恩深义重,彼此相护。
潘岳觉得阮君烈对叶鸿生白费心思,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阮君烈不这样想。
时间一到,阮君烈派人上门询问,为何到了日子,军统还不放人?
潘岳翻看日历,烦不胜烦。
第 36 章
军统的规矩,凡是抓进来的人,只有好好走进来,难得有好好走出去的。
潘岳不准备让叶鸿生破例。
潘岳心生一计。
这一天,叶鸿生同往常一样,被带进审讯室。
这段日子,潘岳遵照指示,没有对叶鸿生用刑。叶鸿生的伤处长起了血痂,除了筋骨的损伤还没养好,大体无碍。
特务们让叶鸿生坐下,给他一杯水。
叶鸿生倦怠地叹一口气。
没完没了的策反让他心烦,很想安静一下。
潘岳和他心有灵犀,停止了策反。
当特务们将几个犯人一起推进门,关上审讯室的时候,叶鸿生发觉,潘岳要出新招式。
叶鸿生坐在椅子上,另外三名犯人站在墙根,是一个女人,一个老头,还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分别被特务们押着。
叶鸿生审视一遍,这里面没有认识他的人,不可能指认他。
叶鸿生感到蹊跷,潘岳这是要怎么审。
潘岳走进来,坐到叶鸿生对面,对他笑道:“今天气色不错。”
叶鸿生扯出个笑。
潘岳回头看一眼,对叶鸿生坦言:“他们都不认识你,你很高兴吧?”
叶鸿生冷淡道:“潘组长,你不必这样。”
潘岳冷笑一声:“你继续装。”
潘岳指着身后几名犯人,说:“这几个人都是共产‘党,证据确凿。你跟他们也算情投意合,所以我给你们搭个伴,黄泉路上不孤单。”
潘岳点起一根烟,缓缓吐出烟雾,继续说:“如果你愿意坦白。我可以饶他们不死,否则,一律就地正法。你听懂没?”
叶鸿生皱着眉头。
潘岳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懂。”
潘岳并不介意,先让人把那名年轻女子押到跟前,指着她,对叶鸿生说:“她是个大学生,长得挺水灵吧?跟共产‘党不清不楚的,为共军秘密电台工作。”
特务们将女孩子的头发揪住,强迫她扬起脸,露出纤细的脖子。
她挣扎着,叫骂起来,眼睛又黑又亮,闪着愤怒的光。
潘岳说:“处决。”
特务们二话不说,捉住她,制止她的挣扎。一个人掐住她的脖子,开始扼杀她。
年轻女人发出呼吸不畅的尖吟,在他们手中扑动。
囚室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只能听见她细细的嘶叫,不时奋力地扑腾一下。
潘岳对叶鸿生说:“你现在承认。她就能得救。”
叶鸿生口瞪目呆,望着潘岳。
叶鸿生终于明白过来,他心中掀起一阵波涛,默默捏紧拳头。
年轻女子在死神手中挣扎着,好似垂死的白鹭,剧烈地扭动着,半刻之后,终于不动了。
她的眼睛闭上,头颅永远垂下去。
潘岳让人将她摆着地上,以儆效尤,又命人将老头带上来。
看到特务们活活掐死了柔弱的女孩,这老朽之人也痛苦起来,气喘吁吁地控诉,一边喊口号一边口不择言地骂他们“畜生”。
潘岳充耳不闻,含着笑意,站起来。
潘岳用手枪指着老头,对叶鸿生说:“你也有父母吧?你如果可怜他,立刻坦白。否则我就处决他。”
叶鸿生眸子里含着怒意,说:“你没父母?你不给他们积点德?”
潘岳露出轻蔑的笑容,果断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老头倒在血泊中。
血液飞溅,溅在叶鸿生身上,一片浓烈的血腥气。
叶鸿生闭了一下眼。
潘岳身上也溅到一些,他用手帕稍微擦一下,叫人把最后一个犯人提上来。
小男孩已经被吓哭了,尿在裤子上。
他大哭着,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是共产‘党,我已经说了!我只给他们送过几次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全都说了啊!!”
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一张娃娃脸,嘴唇上只长了点青色的绒毛,还没长出胡须。他的脸色吓得青白,眼里含着泪水,反反复复地分辩着。
潘岳让人把他捉上来,他简直要吓死了,哭着,扑上去抱潘岳的腿。
看他这个样子,叶鸿生都相信他肯定不是共产‘党,心里难受。
潘岳将小男孩踹开,叫他跪下。
小男孩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潘岳指着叶鸿生,说:“你去求他,他如果救你。你就可以不死。”
小男孩手足并用,顺地爬过去,抱住叶鸿生的腿,大哭道:“老爷!你发发善心!救救我!”
潘岳用足尖踢他一下,训道:“叫哥哥。蠢货。”
小男孩涕泪交流,哭道:“哥呀——!哥哥你救我!我不是共产‘党,他们要杀我,你发发善心,发发善心啊!跟他们说说!”
叶鸿生被他抱住腿,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摸着他的脊背。
叶鸿生艰难开口,对潘岳说:“他不是共产‘党,你难道不知道?”
叶鸿生终于有反应了。
潘岳笑笑,说:“你现在承认,他还有活路。”
小男孩也发觉,叶鸿生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对自己有善心的人。
小男孩死死抱着叶鸿生的腿,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着,偎在他身上,急切地乞怜,乞求保护。
叶鸿生十分可怜他,但是叶鸿生知道,要换取他的性命,需要自断活路,搭上好几条人命。
叶鸿生无法应承。
潘岳冷眼看着他们,取过刺刀,将小男孩从叶鸿生身上猛然扯下来,刀锋刺进他的大腿里。
小男孩发出凄厉的哭叫。
潘岳又在他身上下了几刀。
小男孩的哭声从洪量变得虚弱,因为疼痛和恐惧,他的瞳孔睁得大大的,泪水从里面不断渗出来。他趴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出来。
他用小手摸索着,摸到叶鸿生的裤腿,绝望地捉住,抽泣道:“哥哥……”
叶鸿生心如刀绞,握着他的手。
潘岳举起刺刀,要继续屠戮他。
叶鸿生忽然说:“我承认。你住手。”
潘岳喜上眉梢,丢开刺刀,坐下来,等他下文。
不料,叶鸿生脸色阴沉,除了承认身份之外,什么都不说。
这与不承认有什么分别?
潘岳大为光火,将小男孩一枪打死。
叶鸿生一怒之下,猛然站起,挥拳击倒潘岳。
两人揪斗在一起。
特务们涌上去,将叶鸿生抓起来,拳脚教训一顿,重新押回监狱。
潘岳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军服,对着叶鸿生的背影唾一口。
叶鸿生的心肠比想象的软。
潘岳初步判定。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潘岳在叶鸿生面前处决犯人,接连杀了十九个人。
这些犯人经过军统认定,都是证据确凿的共军犯人,也有少量的可杀可不杀分子。对于缺乏价值的犯人,杀掉也不要紧,潘岳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潘岳将这些废棋拿来使用,化成神来之笔,不断刑讯叶鸿生。
叶鸿生的身体不能损伤,他的精神却不在保护范围内。
潘岳相信,叶鸿生会有反应,会受到重创。
在这种信念之下,潘岳坚持了一个月。
令他诧异的是,除了第一次的时候,叶鸿生表现出让步,后面的处决,他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现。
叶鸿生的情绪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