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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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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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君烈久久没有言语,做一个手势,让他们去休息。
  战争进入白热化状态。
  自从打垮了挡道的兵团,共军队伍尽数过江,好像猛龙过江一样,带来巨大的威胁。除了阮君烈之外,其他队伍全部往后退一步,离开江边,进入旷野。冬季无情地到来。旷野中的食物有限,他们只能靠国防部,靠剿总划拨。供应不够,他们就得自己想办法。
  每个兵团的风格取决于他们的指挥官。第二十八军的司令性格凶残,坑杀受伤的战友,换取生机;而第十三军的司令不仅凶残,还异常狡猾。
  阮君烈手上拿着那封信,默默看着。
  第十三军与共军搏杀后,军粮严重短缺,好像一头的饥饿的巨兽,要靠吃人才能活下去。它到底吃谁好?这个时候,是敌是友不重要,关键要有一个弱旅,让它吞吃下去,它才能恢复些许元气,继续在战场上生存。
  关于叶鸿生的包围,阮君烈认为不够完美。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叶鸿生傻乎乎的,在人数不够多的情况下,非要派一队人包围他。叛军的主力在山上,还有山的背面,显然不是一个有效的包围。如果自己强行突破,他们是挡不住的。
  现在看来,叶鸿生比他更早得到消息,或者说,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事情。
  阮君烈将目光投向窗外,只见七十三师分出一支队伍,沿着山的余脉,对他们形成煞有介事的包围。草木变枯,松柏却没有凋谢,散发出一阵松脂的气息。
  阮君烈望着远处,自言自语道:“狗|杂|种,真他妈聪明……”
  饿兽选定了阮君烈残存的队伍,认为有胜算,但是阮君烈被叶鸿生包围着,不那么容易接近。从之前的战报看,阮君烈没打赢叶鸿生,它还是有点忌惮的。万一挥师过来,没法立即扫平叶鸿生,它将得不偿失。它写了一封甘美的信,希望阮君烈自己出来。如此一来,所得不费吹灰之力。
  阮君烈掏出打火机,把信放在火苗上,烧成焦灰,丢进纸篓。
  除了第十三军和第二十八军之外,附近的友军都是一些较弱的杂牌军,不是嫡系部队。阮君烈不肯信任他们,从军报上看,除了七十三师之外,还有两个师也临阵倒戈,全部是杂牌军。
  阮君烈愁肠百结,一时想不出法子。
  一队孤鸿飞过,鸣叫着,往南方飞去。
  阮君烈站在窗边,凭栏远目。
  十五师的士兵在水边捉鱼,他们穿着棉袄,在寒流中驾船,往山脉方向去,山边浮萍多,鱼儿就多。他们停在离七十三师不远的地方。七十三师的士兵也在捕鱼,见到他们也不奇怪。双方士兵在一种和平的气氛下各自撒网,有时隔空说两句话。
  自从七十三师把吃的东西送回来,十五师对叛军的敌意大减。七十三师不是日军队伍,曾经是十五师的徒弟,兄弟。在十五师军人的心中,对方不是必须决一死战的敌人。
  阮君烈心想,如果他再下达攻击命令,只怕效果更差。十五师的战意很弱,凭借对他一贯的忠诚,在按部就班地执行命令。
  楼下站岗的哨兵也在看同伴捕鱼。他没有专心放哨,而是在哼歌,嘴里唱着一曲婉转的乡野小调,他家乡的调子。
  阮君烈听见,俯下‘身,问楼下的人:“你想家了?”
  哨兵急忙立正,抬头说:“没有!长官,我只是想起我姐姐……”
  阮君烈说:“你姐姐怎么了?”
  哨兵羞涩地笑一下,说:“我姐姐上次写信,说她要生孩子,不知道生了没有。她之前生个男孩,这次想生个女孩。东西贵,我寄给她的钱不知收到没有……”
  阮君烈心情复杂,鼓励他几句。
  这名哨兵为司令站岗,频频走神,却受到夸奖。他很兴奋,眼睛里焕发出神采,立即站得笔挺的。
  阮君烈知道,不管哨兵这一刻多么骄傲,在睡梦中,他依然会梦到家乡,梦到自己的亲姐妹,梦到她亲亲热热的面容。他从丰饶的巴蜀走出来,那里有数不清的鱼米,有亲人,有甜甘蔗;为了抗日救亡,他离开值得怀念的一切,加入国军。抗战胜利后,他想戴上镶金边的帽子,变成一个有出息的军官,依然跟着自己,希望有所成就。
  阮君烈不清楚,是不是士兵心中厌烦了战争,但是阮君烈猜测,当他看到彭乡的山脉、水流、江面上的筏子时,他一定想起了他的家乡,还有他思念的人。
  阮君烈一筹莫展,他不想认输。
  只要十五师尚未溃散,他就有资本的。他还有机会。
  他在等待。
                      
  




第 71 章

  阮君烈每天看战报,通过一切渠道收集信息。 
  战局瞬息万变,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他在包围中,无法获得全面及时的情报,他寄希望于剿匪总部还有领袖的英明决策。共军行踪莫测,经常有真真假假的消息。 
  根据战报看,剿总已经将一支杂牌军丢给了第十三军,喂饱它,让它继续挣扎角力。阮君烈暗自感叹,将这一页翻过去,终于看到一个令他略微开心的消息——第二十八军被共军围住了! 
  第二十八军的司令曾和阮君烈互相祝福过,祝愿对方“早点被赤|匪打死”。阮君烈虽然时运不济,但是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要应验。 
  阮君烈冷笑一声。 
  人算不如天算。他早上刚看的战报,中午剿总就发来命令,要求第十二集团军余部务必出击,去救援第二十八军,拯友军于水火。 
  阮君烈接到军令,差点呕血。 
  剿总打来电话,催促他。 
  阮君烈不肯。 
  剿总手里没有兵,是光杆司令,只好叫国防部出面。国防部的人也压不住阮君烈,请总参谋长跟他说。总参谋长给阮君烈打电话,先是很客气,劝说他“施以援手”,帮助第二十八军突围,否则“战局越发艰难”。 
  阮君烈按捺下来,问:“敌军多少人?” 
  总参谋长迟疑一下,说:“敌军是主力部队……” 
  阮君烈心中一寒,看来有几十万人,他急切地问:“旁的部队呢?我的人不够,现在也没装甲!让我拿什么拼?” 
  除去落入叶鸿生手中的战车,阮君烈的装甲全给了另一个师,但是这个师游移在战场边缘,畏敌情绪厉害,无法有效作战。 
  总参谋长叹息着,告诉他目前华东战场上没有部队能调动起来,东边战线的兵团刚被剿灭,尚未发布消息。 
  阮君烈大声问:“华中方面呢?” 
  总参谋长告诉他:“一个军也调不过来。” 
  阮君烈被惊呆了,重复一句:“调不过来?” 
  华东战场陷入不可挽救的境地,华中区的国军部队依然迟迟不肯出动,作壁上观。因为正在华东苦战的全是嫡系部队,而华中剿总是桂系的天下。桂系国民‘党在抗战时期屡建功勋,打过名震中外的台儿庄战役,拥有一批能征善战的军人,但是他们和嫡系关系恶劣。 
  早在抗战之前,桂系和嫡系就在党内斗得不可开交,一时形同水火。为了保家卫国,他们暂时放下恩怨。等打完日本人,大家决定一起打共|军,但是分歧频出,怨恨又生。阮君烈想起他在南京的风闻,据说美国在暗中扶植桂系势力,意图倒蒋。 
  看来这一次,桂系人马铁了心,要袖手旁观,等着看嫡系的人被打死。 
  阮君烈一下心灰意冷到极点。他既恨美方从中作梗,又怨桂系无情。一场重大战役往往需要全局性运作。倘若他们不援手,华东战区剩下的兵力无力扭转乾坤。 
  到这个地步,阮君烈的意志尚未崩溃,他的承受力变强了。 
  阮君烈把声音放低,对总参谋长说:“长官,蒋公有没有考虑和谈?先斡旋一下。否则的话,打完我们什么都没了……” 
  总参谋长也低下声音,忧愁道:“别提这事。” 
  总参谋长告诉阮君烈,关于要战还是要和,国府闹得愁云惨雾。眼看战局不利,蒋介石最宠爱的国策顾问陈布雷建议和谈,以保存剩下的力量。蒋介石无法接受,大发雷霆。面对难以收拾的局面,忠心耿耿的陈布雷在绝望中自杀。 
  阮君烈握着话筒,一时无话可说。 
  总参谋长也自戚戚,说了一些闲话,又继续劝说他。 
  阮君烈半晌没说话。 
  总参谋长催促他。 
  阮君烈憋着一口气,发作道:“就只有我这一路队伍?去救他!救一个狗‘娘养的?你知不知道他活埋自己人?他还谎报军功!把他救出来他能干什么?他能打赢?” 
  总参谋长好声好气地劝不住,终于被激怒。总参谋长从阮君烈一开始不服从调度撤走十五师,造成友军全灭开始申饬,一直斥责到他“每次作战都讲条件”、“骄横得紧”,训斥他无视军纪,没有党德! 
  阮君烈倔强得很,始终不松口。他心中明白,一旦孤军深入,眨眼会被共|军摧毁,是飞蛾扑火。他们被剿总孤注一掷,换取的是第二十八军的一线生机。然而,第二十八军恐怕连个破敌的计划都没有。
  总参谋长无法压服他,摔上电话。 
  阮君烈也挂上电话,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枪。 
  按捺到现在,他不是怕死,死要死得值得,不是给谁拿去孤注一掷的。他还没有赢叶鸿生!阮君烈捏紧拳头。这件事必须好好谋划一番,不能再凭一时冲动。 
  还没到晚上,一封电报传到司令部,是蒋介石亲自发来的。 
  阮君烈站起来,恭敬地接过去,展阅一番。 
  蒋介石电称“党国存亡,在此一举”,亲自要求阮君烈“不惜一切代价,将腹背的敌人击溃,以解第二十八军之围”。他严厉命令“第十二集团军余部出击,限期两日之内完成任务,为国军尽忠!为民族尽孝!” 
  好似被当头一棒,阮君烈登时呆住。 
  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降临在他身上,他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冷得像冰一样。随着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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