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人的穿着,虽然都是几十年前的风格,但偏偏张父穿着中山装,每颗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就是平添了几分严肃,而张母那身衣着却让她有些像农村那些进城赶集的老太婆的感觉。
张母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打开保温盒,取出里面最上层的空着的内置保温隔层容器,然后探手从下面一层取出一把勺子,把勺子放在空容器里,再从保温盒里倒出散发热气和浓郁香气的鸡汤。
“来,趁热喝了,这是妈早上叫陈家帮厨的拿细火炖的,比什么营养品都营养。”
张建安低头看去,鸡汤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气,汤色白而浓稠,看上去很好喝的样子,在他正伸手准备接过来的时候,目光转向了那双正递过来的手。
这是一双属于老人的手,皮肤松弛,满是褶皱,也不再有年轻人的皮肤的光泽感,肤色暗沉,并且爬满了深褐色的老人斑。记忆里——属于自己,而不是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也有着这样一双手,在徐文小的时候,照顾他的爷爷,也同样有着这样的一双属于老人的手。
张建安的这略一出神,张母已经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张建安手上,然后转身盖上保温盒的盖子,絮絮叨叨地道:“这鸡我是让人从乡下买来的,不是饲料喂的,香着呢!你现在喝不完就晚些时候再喝,只要把这盖子盖好,总能管几小时汤不冷掉的。”
“啊,哦,知道了……”
张建安呆愣地应了几声,然后犹豫了,面对来自家人久违的关心,呃,就算这不是他的家人,但面对老人的关心,他总是打心底感动并想道声谢的,但想想,记忆里张建安一向木讷,面对这种情况,真正的张建安似乎是应该闷声闷气地喝汤,不吭声才对。
“谢谢妈。”犹豫了又犹豫,张建安依然挤出这句话。
张建安这声谢,让两老都怔了一下,然后张母首先笑了出来,坐在张父身边,道:“你这孩子,平时难得见你冲我们说句好听的话,这会儿倒弄得这么礼貌疏远。我是你妈,这还用谢吗?”
张建安怕自己言多有失,便不再说话,扯了个笑脸,就埋头喝汤。
张母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喝汤,张父打量完病房,对这条件有些不满意,不过转瞬又不在意了,因为过来前特意去了医生值班室问过情况,知道儿子这伤差不多好,这两天也该出院了。
“咦,对了,建安,白雨那女人呢?”张母突然想了起来。
张建安被张母的问话惊了一下,差点儿呛住,咽下嘴里的汤,脑子快速转了转,提到白雨,张母的语气明显很不客气,看来这婆媳俩确实如记忆里那般不合的。
“她啊,前几天就带着娇娇去省城了。”
“哼,就知道这女人靠不住。你刚进院时她来守了你两天,我还以为她回心转意还是想跟你好,结果瞧瞧,我儿子还没出院呢,她就急着走。不就是个大学生,瞧那女人平时那作派,生活上不知道多体贴男人,还要你工作完回家做饭带孩子……”
“妈,白雨其实还挺好了,家里也收拾得紧紧有条,只是偶尔她忙不过来,我帮着做下饭罢了。”这身体对白雨还是挺有感情的,而且记忆里白雨也确实还可以,所以张建安免不了说分辩几句。
“你啊,别为她说好话,你觉得她再好,她也跟你离婚,还把娇娇要走了,妈说你就是对她太心软了。那种没心没肺的女人,也不想想就她家那条件能供她念书吗?还不是靠你。可瞧瞧,她就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连你躺在医院里,也不肯把你侍候出院再走。”张母瞪了张建安一眼。
得,张建安也不再说什么了,免得越说张母越是激动,这自古婆婆跟媳妇的关系就挺对立,很难相互看顺眼的。
张建安不答话,张母还在一个人数落着,待把手里的鸡汤喝完,不等张建安有什么动作,旁边的向维定已经站起来接过空了的容器盒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向维定的动作,张建安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孩子地头,然后立刻感觉到两道目光看了过来。
张母进屋第一次认真打量向维定,脸上有丝不悦,不过她一大把年纪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只转了话题,问道:“你大姐她来看你时,跟你说什么没?”
张建安想了想,终于还是当什么事也没有,语气平和地道:“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儿业务让大姐夫帮着看一段时间。”
“哦。”
张母点点头便不再问,言语间开始关心起儿子的身体情况,而张父却显得话少,只偶尔附合张母的话,然后时不时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张建安。当然,张父什么也没看出来,因为现在的张建安是真的不在乎那些东西。
临到小张司机再来接人时,张父才说了一句话。
“建安,等你出院后,在家好好养几天,觉得身体好了就回公司,你以前照管的那些事,一切照旧。”
张父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张建安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想来张父还是有些心疼小儿子,虽然这段时间手头事太忙,没有天天过来看他,但心里还是惦着的,尤其现在表态不让小儿子受别的委屈了。其实张建安很想说一句,这些他都不在乎,真不在乎。可,他还真不敢突兀地说出这句话!
“哎呀,你这老头子也真是的,现在白雨跟娇娇都走了,建安出院还住外面做什么,等他出院了,叫小张接他,搬回来跟我们住一起得了。”张母瞪了张父一眼,然后拉着张建安的手关切地道。
跟张父张母一起住?
只这一个设想就让张建安心底发虚发凉,一时半会儿应付还可以,要时时在他们眼皮底下,张建安也不愿意了,毕竟不是本人,又夺了两老的儿子的身体,心虚再所难免啊!
“这个,妈,我习惯了单独住外面,再说如果搬回去跟你们住,可能大哥大姐他们心底会有想法。要不,等我出院后再说吧!”
张建安小心拿话推辞着,然后张母也不再坚持。
第一卷 大男人和小孩子 第十二章 琐碎生活
在两老来过的两天之后,医生说张建安可以出院了。
上午,张建安在护士的帮助下办完了出院手续,他跟向维定的东西也早早收拾好了,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还有向维定当初带着的那个小破布包罢了。
这半个月里,刘涛一直没出现,可能是还没联系上向维定的亲人或工作太忙吧!张建安也不在意,他现在特别喜欢这孩子,刘涛不来接,他就打算直接把孩子领回家。
拿着东西从医院出来,在街边叫了辆出租,张建安报了个地址,其实目的地很近,张建安买的房子所处位置挺好,在华城中心地段,从医院出来就过了两条街。
到地方,下了车,看着眼前八层高的住宅楼,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真实地意识到,他有房子了,还是一套位于城市黄金地段的一百五十坪米的跃层式套房。
虽然这房子在他用十四年后的目光看上去,不够现代,不够时尚,甚至是有些老旧的,但想一想现在所处的年代,他又满意了。
张建安低头看着身边只比他腰部略高的向维定,低沉而又清晰地道:“走,回家了。”
华城,只是一个县级市,在本省的地理位置较偏僻,交通不发达,城市经济发展缓慢,其标志性建筑也不过是一幢十四层高的三星级酒店。
这时候,电梯楼在大城市中都很少,小城市更是几乎没有,张建安住的这憧房自然也是没有电梯的,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往上爬。
房子在六楼,如果是上辈子还是徐文时,六楼似乎跟底楼也没区别的,反正往电梯里一站,几秒钟就到了。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觉得六楼住得高了点儿。毕竟这里没电梯,他现在的身体也还是有些虚弱的,靠一双腿往上爬,刚爬两楼就身体发软,一阵大喘气。
这时间,大人在上班,孩子在上学,所以楼道里一片寂静,只有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和张建安的喘息声,这种安静让张建安思绪游移,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他记起曾经看过的一则励志故事,故事里的主人翁就跟他现在一样处于气喘吁吁爬楼的状态。
他突兀地轻笑一声,回头时见向维定用奇怪的目光看他,想了想觉得这故事教育意义很大,于是就打算给身边的孩子讲一讲。
“有一对兄弟,他们的家住在80层楼上。有一天他们外出旅行回家,发现大楼停电了!虽然他们背着大包的行李,但看来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于是哥哥对弟弟说,我们就爬楼梯上去!于是,他们背着两大包行李开始爬楼梯。爬到20楼的时候他们开始累了,哥哥说“包包太重了,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包包放在这里,等来电后坐电梯来拿。”于是,他们把行李放在了20楼,轻松多了,继续向上爬。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上爬,但是好景不长,到了40楼,两人实在累了。想到还只爬了一半,两人开始互相埋怨,指责对方不注意大楼的停电公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边吵边爬,就这样一路爬到了60楼。到了60楼,他们累得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弟弟对哥哥说,“我们不要吵了,爬完它吧。”于是他们默默地继续爬楼,终于80楼到了!兴奋地来到家门口兄弟俩才发现他们的钥匙留在了20楼的包包里了。”
故事讲完,张建安跟向维定已经到了五楼,张建安启发地问孩子:“维定,你听叔叔讲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觉?”
“他们真笨。”
向维定毫不留情地笑了,然后过了几秒,似乎想到别的,突然歪着头看着张建安,眼睛睁得老大,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忘了带钥匙,或把钥匙弄丢了?”
孩子的反应出人意料,张建安有些无奈,对于向维定的反问,他翻了翻白眼,难道他在孩子眼中有这么笨吗?
“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反映了我们的人生:20岁之前,我们活在家人、老师的期望之下,背负着很多的压力、包袱,自己也不够成熟、能力不足,因此步履难免不稳。20岁之后,离开了众人的压力,卸下了包袱,开始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就这样愉快地过了20年。可是到了40岁,发现青春已逝,不免产生许多的遗憾和追悔,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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