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疑惑为什麽当年以你的成绩会被系里刷掉,学校借口说是综合成绩不好,最後也没拿出个不好的证据来,没法让人信服。”滕希文饮了半口酒,让它在喉咙口浸润了一会儿,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些红酒的甘韵:“我回国後找了当年的辅导员问过才知道,你的成绩全部被篡改了,所有人的都没事,只有你的出了问题。”
“所以,顾怀安为了不让我和你一起走,做了手脚。”说到这儿,再联系到顾怀安的不打自招,苏放怎麽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真相简单直接地铺成在面前,苏放突然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麽来评价顾怀安,以及自己那不堪入目的三年。
毋庸置疑,顾怀安是可恶的。如果当年苏放知道其中的猫腻,他都能想象到自己会用什麽样的手段来报复顾怀安,别说和他在一起了,就连和他当点头之交都是不可能的。
他怎麽可能和一个破坏自己未来的人发展出任何亲密的关系?
可是他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顾怀安对自己一片痴情,他不顾自己的冷淡,追求了那麽多年不说,仅仅为了自己一句考虑考虑,就痴等他三年。他被这份情意感动到,把他视作为可以共度余生的伴侣,现在知道当年给他造成最大伤害的导火索竟然是顾怀安为了破坏他和滕希文使出的手段,更荒唐的是,这份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感情,竟被顾怀安自己如此轻易地破坏殆尽,让苏放不知道该说他可笑好,还是可悲好。
比顾怀安更可笑的是当年幼稚任性的自己,他无法接受和滕希文天各一方,任性分手,让两人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滕希文适时地在他的酒杯里斟了些酒,苏放一口饮尽,他需要酒精让自己镇定一些,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楚一些。
其实,那个时候,苏放和滕希文的感情一点问题也没有。滕希文几乎把他放在掌心里宠着,这样的相处模式把苏放宠坏了,以至於他无法接受在两人分离这种大问题面前,滕希文却表现出了不肯妥协的姿态。他哪里看不出来,从长久的角度而言,滕希文的安排无疑是更好的,可他放不下自己的任性和傲慢,一时气急上头,甚至以分手作为威胁,也不愿意尊重和理解滕希文的坚持。
不得不说,苏放的性格是有些极端的,他可以为了感情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也可以在觉得对方背叛了自己的感情後坚决果断的抽身。只不过当时的他眼皮子太浅,把滕希文坚持理想的作为视作是对他们爱情的背叛。
现在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以彼此的感情为筹码来逼迫滕希文让步。
不少的红酒下肚,胃里泛出暖融融的燥热,心却五味杂陈。
苏放很少自我反省,却在此刻被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自我厌弃侵蚀着五脏六腑。如果不是自己的破脾气,如果他愿意耐心听滕希文解释,如果他没有一气之下回了老家,封闭了滕希文和他交流的所有渠道……那麽顾怀安不会有半点恶心他的机会,他们之间也不会一耽误,就是七年。
「苏放,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应该那麽轻易放手。。。。。。。」滕希文执起了他的左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神有着深不见底的温柔,一如他们曾经交往时,他最爱做的动作。
「都过去了,苏放,这些年我没有一天放下过你,你和顾怀安在一起, 我不能去把你抢过来。如果他能给你幸福,我甚至不介意一生都默默地守着你。可是,一旦你恢复了单身,我不会接受自己不是你下一个男朋友。三年前我跟着你回国的那一天我就这样告诉自己,现在我等到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放有些呆怔地望着滕希文,恍惚间他大学时的面貌和现在重叠了起来,样子变化不大,气质却越发的成熟睿智,稳重淡定。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比起大学时还多了份坚定的力道。他的眉宇之间温柔得仿佛一潭宁静的湖水,漆黑有神的双眼透出认真而深情的祈求。
心乱了。
「我得想想,滕希文,太快了。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来想走,被滕希文从身後搂住,紧紧地锁在臂湾中,苏放甚至能感觉到他失了平稳的呼吸节奏和不断起伏的胸膛。
「你想,愿意想多久都可以,我陪着你想。」轻柔低沈的话语贴着耳廓窜进耳朵,苏放再也克制不住心跳如擂鼓,他对这个男人还是有感觉,再轻的碰触都能撩拨他的感官,轻而易举。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苏放深吸一口气,暗自镇定了下说:「你这样,让我怎麽想。」
「对不起,我失态了。不过现在太晚,很难叫车,我们又喝了酒不能开车,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这儿吧,等天亮了再帮你叫车,这样好麽?」
滕希文的温柔对苏放而言就是致命性武器,七年前的他抵抗不住,现在也没好多少,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晚上发生了那麽多事,苏放的脑子也不够用了。他走不了,也不矫情,点了点头说:“那打扰你了。”
滕希文淡淡一笑,应了一声,帮他准备了客卧。
“和滕希文喝酒喝得彻夜未归……有猫腻……”谭沐第二天正好在家调休,看到苏放中午才被滕希文送回来,忍不住地就八卦了。
“嗯,我跟他睡了,你满意了?”
“那敢情好,你赶紧从我家滚出去,自从我的私人空间遭受你无情的侵犯,我连找女朋友都不敢了。”
苏放懒得跟他拌嘴,放了水躺在浴缸里,没有办法停止想滕希文,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苏放的脾气比现在还差,可滕希文就像天生克他的,妥妥地捏着他的七寸,每次都能成功地把他的脾气化解於无形,跟滕希文的交往让苏放惊奇地发现世界上竟有一个人能那麽的了解他,包容他。
和滕希文在一起很轻松,他们有一样的兴趣,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苏放以为自己已经把曾经的感觉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事实是滕希文昨夜的三言两语就勾起了他的回忆,即使逼着自己刻意遗忘,记忆却有着自主意识,藏在最深处,在适当的时候汹涌而来,淹没所有的佯装的理智。
只是,他可以承认滕希文一直是他心里最深处的遗憾,也为滕希文重新在一起的提议动了心,可他已经不再是二十出头了。年轻的他可以因为爱就跟滕希文在一起,因为一时的任性就能跟他分开,现在的他向往一段稳定长久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并非有飞蛾扑火一般的激情就能维系。
他曾经以为顾怀安是那个对的人,事实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抽得他七荤八素,即使再怎麽潇洒地甩掉顾怀安,三年的心血仍然化作泡影,说一点没被打击到是不可能的。
而今,滕希文深情款款地诱惑着他再续前缘。七年的时间让彼此改变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旧爱死灰复燃之後,他们是不是有能力更成熟地把握这段关系。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放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些,或者说,滕希文比谁都值得自己认真的考虑,义无反顾的付出。
滕希文却等不了了,他以决绝的姿态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用他的温柔和关怀软化着他,润物无声。
“祖宗,我求你们速度在一起吧!整整三个月了!每天晚上打一个小时手机,热恋中的人都没有你们这麽夸张好吗?”谭沐看电视前就看到苏放在打电话,播完一集,苏放还在打,终於忍不住吐槽了。
苏放也挺意外,这些日子,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无论是在一起的回忆,还是分开时候各自的生活。七年不见的滕希文熟悉又陌生,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温柔,还是能很轻易地让自己忍不住心动和向往。
“看你的甄嬛传。”苏放鄙视地瞥了电视一眼,握着发烫的手机去了阳台。
“你说我们学校後门的阿婆馄饨摊还开着?”
“嗯,馄饨还是一样的鲜美,怀不怀念?”
“怀念又如何?”
“嗯,怀念的话,就带你去吃。苏放,我在你楼下呢。”
苏放往外面一看,果然滕希文的车就停着,耳边他的声音还是那麽的充满诱惑性:“想接你去吃馄饨,先斩後奏来你家楼下等你了,赏不赏脸?”
“你都知道自己先斩後奏了,我还能不赏脸?”
两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大晚上的跟一群大学生挤在一起吃宵夜,怎麽看都有些疯狂。馄饨摊生意很火,一张张破旧的木桌椅坐着的都是青春朝气的小情侣,上完了晚课出来约会,谈恋爱,一如他们年轻奔放的岁月,肆无忌惮地相爱,调情,像青涩的果子散发酸涩的味道,现在回忆起来,竟还是甜的。
“以前馄饨才八毛,现在要八块了。”苏放看着一颗颗饱满的三鲜馄饨,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以前你吃饭没个点,半夜三更的想吃,我还得翻墙出来给你买。”滕希文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柔情蜜意。
“所以你後来跟阿婆学习包馄饨的技巧,几可乱真,就是为了半夜不被我差遣去买馄饨麽?”
“这些年没怎麽练习,手生了。”滕希文笑笑,像是遗憾,又像是感慨。
馄饨的价格变了,味道却没变,苏放不知道是因为阿婆手艺十年如一人,还是陪他吃馄饨的那人是滕希文,一口一个大馄饨进了肚子,暖和的滋味通过胃部烫进心里,旁边桌的小情侣已经肆无忌惮地互相喂了起来,苏放低下眼眸,整个人跟馄饨皮似的,柔软的不可思议。
“其实我用馄饨贿赂你,是有事相求。”
“嗯?”
“下个月我公司要去参加个招标会,想你陪我一起去见客户,可能需要参与设计。”
“为什麽找我?你们公司的还能少了设计师?”
滕希文回国後在一家外资建筑设计公司当高管,他们大学学的都是建筑设计,只是苏放除了在顾怀安的公司刚起步时接过几个单,後来照顾家庭,就再没接触过相关的工作。
“他们手上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