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着怎么拒绝,”像是察觉了纪言的心思,韩以风冷漠地威胁道,“如果你还想找到苏瑞。另外,刚才两杯饮料,你还没付账。”
一杯饮料六百块,一杯饮料六百五十块,总共一千二百五十块。
一千二百五十块。
两杯饮料贵得这样离谱,纪言心中直想骂娘。他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个遍,才勉强凑足钱付清帐。看到这狼狈的一幕,韩以风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甚至在开车回
家的路上,他也有好几次自顾自地笑出声。
“很好笑?”纪言阴沉沉地问。
“嗯,很好笑。”
“不够钱付账罢了,有什么好笑?”
“事实上,”韩以风笑道,“你是第一个在那家西餐厅付现金的顾客。”
纪言闻言,困惑地睁大双眼。
“那是我家开的西餐厅,我带人去吃自然免费。当然啰,既然你十分愿意买单,我也求之不得……”
“韩以风!”纪言抓狂,“捉弄我很有意思吗?!”
“嗯嗯,有意思啊。”韩以风笑着点头,完全无视纪言的愤怒。
找苏瑞。
回S城。
找韩以风。
住进……韩以风家。
纪言仰起头,怔怔地看了一阵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灯,又低头,怔怔地看了一阵地板上华丽的绒毯,心中涌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以为绑走苏瑞的“韩公子”是韩以风,不及多想,急匆匆赶回S城。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找到韩以风家,却被警卫拦在门外。等了好几个钟头,就在无望的时候,韩以风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后,两个人居然心平气和地坐在西餐厅里,一边喝饮料一边说话。
再然后,他居然答应了韩以风的要求,住进了韩以风家。
——太可怕了!
到这时候,纪言才惊觉整件事情的危险性。
韩以风是权倾S城的黑帮势力的小公子,是曾经把他逼得无路可逃的人。他居然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找韩以风了!如果韩以风记仇,不放过他呢?可能把他打得体无完肤,甚至把他杀了,扔到黄浦江喂鱼!
在此刻之前,纪言压根没有进行过仔细思考,所有冲动的行为完全凭借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韩以风不会是个很坏的人。
但是,思考是恐惧的源泉。当纪言坐在豪华柔软的大床上,听着墙壁上的挂钟嘀嗒作响时,纷繁复杂的思绪钻进脑海,渐渐动摇了直觉的力量。
让我住进来不会是圈套吧……
不会是想如何慢慢折磨我吧……
靠,主动送上门,不是正合他意……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纪言无力地撑住额头,喃喃自语道,“万一把自己搭进去,还怎么找那个小鬼?”
纪言正独自苦恼时,门响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恭谨地站在门口:“先生,晚饭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一路上,中年男人走在前面,不发一语。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纪言总觉得该说些
什么打破沉默,“那个,您怎么称呼?”
“在下姓刘。”
“您在这儿上班?”
“在下是这的管家。”
纪言第一次见到从事“管家”职业的人,忍不住有些好奇,“管家是不是什么都得会做?比如做饭洗衣整理房间……”
“那些事情由下面的佣人做。在下负责管理所有佣人,并且安排好少爷的生活。”
纪言“切”了一声,不屑道:“韩以风多大啊,被这么多人照顾。”
管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纪言。
“先生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吧。”
纪言一愣,“嗯,不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白说,这儿像另外一个世界,不亲眼见到的话,完全想象不来。”
“不想拥有吗?”
“啊?”纪言不明所以。
“少爷有时候会带一些和您年纪相仿的朋友回来。他们走进这幢房子时,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得到这种生活的欲望。先生您呢?您不想拥有这样的生活吗?”
纪言后脊陡寒。管家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被诅咒的黑暗城堡,“您是说……”
管家默默地看着纪言。
“这房子闹鬼?”
一瞬间,纪言仿佛看到管家石头般的五官裂开一条缝。
“您的理解真特别。”管家朝纪言微鞠一躬,“很荣幸听到这样的解释。”
纪言被管家过度的礼貌弄得手足无措:“哎,您别这样……”
管家指着眼前的房间:“纪先生,餐厅到了。”
看着眼前的餐厅,纪言不由得瞪大双眼。柔和的灯光从一朵朵慢慢旋转的花苞状灯罩中射出来,在浅紫色的玻璃桌面上流动。地毯和墙壁上描绘细密繁复的花纹,就像古老的欧洲童话。纪言有些恍惚地坐到餐桌旁。管家掀开盖在食物上罩子,香味扑进纪言鼻中,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纪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管家伸手摆放餐具,纪言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您不必客气,这是在下的分内事。”
“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纪言的语气几近央求,“您比我大很多吧。被长辈服侍,我很不好意思。”
管家停下动作,“既然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您去吧,不用管我。”
“少爷到本家去了,今晚不会回来。您有任何需要的,请不要客气,直接吩咐在下和佣人们就行。”
“嗯嗯,谢谢。”纪言饿得不行
,飞快地扒拉着饭菜,一点形象也没有地大吃起来。
☆、哭脸笑脸
深夜十二点半,车灯光照亮别墅大门。管家走上前,问道:“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待在那儿没意思,就回来了。”韩以风走进房间,脱下风衣递给管家。忽然想起什么,又道:“那家伙睡了吗?”
“纪先生十点就睡了。”
“呵,真是健康的生活作息。”韩以风朝楼上走去。
“对了,少爷。”
“还有什么事?”
“您这次带回了一位不错的朋友。”
韩以风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站在楼梯下方的管家,“你眼光何时这么不准了?”
“是吗?”管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好渴。
纪言抿了抿唇,试图摆脱掉口腔里的干涩感,但越是压抑,就越觉得口干舌燥。挣扎半天,纪言终于放弃抵抗,伸手摸开台灯,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迷迷糊糊间,眼底瞥见一抹身影。
什么东西?
纪言揉了揉眼睛,凝神看去,后脊一凉,睡意顿时被吓得烟消云散。
“我靠!大半夜的你在房间里干什么?!”纪言失控地大喊出声。
韩以风完全不理会纪言的质问。他一派悠闲地走向纪言。
纪言脑海里回忆起半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身子一缩,紧张往后靠了靠:“你干什么?”
韩以风默不做声地逼近。
“喂喂!韩以风——”
话音未落,下巴被一双有力的手捏住。
纪言被迫仰起头,迎向韩以风审视的目光。半响,韩以风从嗓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懒懒地道,“不管怎么看,都很一般。”他坐到床边摇椅上,摇晃着椅子,迷惑地蹙起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纪言一头雾水:“……做到什么?”
“据我所知,连轶是个相当冷静的人,”韩以风道,“但在你的事情上,他表现得很不寻常呢。”
听到“连轶”两个字,纪言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焦躁。“我说过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是现在,之前是之前,之前你们是有关系的。”韩以风不依不饶,“你凭什么能吸引连轶?”
这家伙怎么这样死缠烂打!纪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闷声说道,“你说够了吧!”
“你们上过床么?”
韩以风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变成劈向纪言头顶的闪电。
纪言瞬间石化。
看见纪言震惊得呆掉的脸,韩以风讶异地挑眉,“不会吧,没上过床?那他跟我赌……”
“……你问够了没有。”纪言濒临崩溃。
“这世界上令人费解的事情还真多,算了。”韩以风自言自语道,从摇椅上站起来。
走到门口,韩以风又道:“哦,对了,你要找的苏瑞,的确在我大哥那。”
纪言一听,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跳下床,追到韩以风身后,“苏瑞怎
么样了?”
“得罪了我大哥,能怎么样。真是愚蠢,被甩了就该乖乖走人,竟然还想报复我大哥……他不被我大哥整死才怪。”
纪言道:“你大哥这么狠?苏瑞不是他以前喜欢的人吗?”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大哥从来没喜欢过他。不,确切的说,是我大哥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他身边的情人都只是玩具而已。”
纪言愈发不安起来:“你大哥究竟把苏瑞怎么样了?”
“想知道?”
“当然啊。”纪言急切地道。
“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
“你说的,一言为定!”
韩以风瞥一眼纪言,“不要答应得这么痛快。算我发回善心,奉劝你一句。什么人做什么事,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该妄想做英雄。”
纪言一怔,道:“都到这种时候了,不可能袖手旁观吧。”
“哼,希望你明天之后还能这样说。”韩以风走出房间。
时间已是晚上两点半。
因为韩以风的一番话,纪言失眠了。他双手交叉枕住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什么人做什么事……”
韩以风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虽然逞强对韩以风说自己会帮到底,但也许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连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帮别人呢。
空虚、无力、烦闷、孤独的感觉潮水般涌向纪言,灯火闪烁的房间逐渐异化成一只庞大的怪兽,长大倾盆大口,瞬间吞噬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