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
必须得……坚持住。
纪言虚弱地喘了一阵气。
从来没有这样痛过,这种痛,折磨自尊又折磨身体,简直要命。
纪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眼前出现了医院宽敞明亮的大门,虽然有些晃动,但却给了他希望。
就快……出去了。口袋里还有钱,出去打个车……只要能躲开这个地方,不管去哪里都行。
纪言正想着,眼前忽然一花,身体撞向一个女孩。他身体太过虚弱,轻轻一撞,没有力气支撑,竟往后一倒,重重摔在地上。
疼痛顿时炸裂开来,沿着骨髓直钻心底。
纪言痛得瑟缩城一团。
那与纪言想撞的女孩显然没料到纪言会被撞得这么厉害,惊慌失措地蹲□体,扶起纪言瑟瑟发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这个时候,纪言哪还有力气说出话来。
“大哥!”那个女孩回过头冲身后喊道,“你快过来看看,这个人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纪言只想赶快离开。他推开女孩的手,语气虚浮地说道,“没,没事……”卯着劲,想要站起来。
不料这个女孩责任心过度。她用力按住纪言肩膀,说道:“你先别动。”回头又喊了一声,“大哥我扶不动他,你快过来!”
“怎么回事?”一个低沉轻缓的男声响起。
纪言一愣。这个声音……怎么会是这个声音?
“我跟他撞了一下,没想到他就倒在地上了。大哥你快帮我看看,他是不是撞得很严重。”女孩焦急地说着。
那个女孩的哥哥弯□子,朝纪言伸出手:“还能站起来吗?”
纪言不敢抬头。
就算此刻身体十分痛楚,意志十分虚弱,他也还是能轻易地回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个声音太特别了,听到,会有微微的沉醉。沉醉之后,永远不会忘记。
是连轶。
不会有第二个人,和他的声音如此相似的。
纪言在B城的那几个月,只在偶尔几次失眠时会想到连轶。后来为了救苏瑞,又回到S城,却一直陷在韩以风身边,直到闹出昨晚那样的事情。他生活不能安定,思绪始终混乱,想到连轶的次数就更少了。
他觉得,就算有一天遇到连轶,也应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连轶如果看见他,肯定是懒得打招呼的;他如果看见连轶,也可以装作没看见那样躲进人潮。
之后?之后,依然是各自走各自的路,一切如常。
纪言理所当然地那样觉得,所以对眼前的场景毫无准备。
不止是毫无准备,简直是一颗心狠狠地跌入谷底。
就算不是在大街上偶遇连轶,他也可以在别的场合偶遇连轶。商场、餐厅、公园……无论哪个地方,不比现在这样好百倍千
倍?
没错,所有的场合都可以遇到连轶,但绝对不包括这种场合。
绝对绝对不包括这种场合。
纪言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子力量,竟“蹭”地一下站起来。他佝着身子,压低头,避开两人视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地上怎么会有血!”连盈尖叫。
纪言心中一慌,加快了步伐,没走多远,双肩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按住。
“别走了,你裤子全是血。”
“让我走。”纪言挣扎道。他心中屈辱不已,宁可流血而亡,也不愿让人知道出了什么事。
连轶没有松手。
纪言急道:“你放手啊……”声音未落,身子却被打横抱起。
一时间,纪言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一阵阵的疲倦感袭向他,他再也无法抵抗,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模糊之中,他听到连轶说:“纪言,我带你去看医生。”
☆、逃跑未遂
纪言已经醒了。
他躺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嗅到枕头被子散发出干燥清爽的气味,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一阵阵拂着面颊,舒服得完全不像在硬梆梆的医院里。
医院?
纪言一个激灵,陡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真是的,你还让我专门跑过来,”伴随开门声,一个人蹭着脚步走进房中,不满地抱怨道,“直接把他带到我诊所不行吗?”
“这样更方便。”另一个人说道。
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纪言心中一阵绝望——该死,怎么还是连轶!
“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那人一边嘟哝,一边把手伸入纪言腋下,抽出一支温度计,举起来看了一眼,“嗯,烧倒是退了。”
那人叫周庭,是连轶的一个朋友,去年从医院辞职,开了一个专治男科疾病的诊所。
“不过,这不是你风格啊,”周庭收起温度计,面朝连轶的方向推了下眼镜,“你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
“很严重?”
“你搞的你问我?”周庭翻了个白眼,“肛|门的伤不好恢复,就算坚持用药,也得躺上七八天,至于正常走路,那得差不多半个月吧。你也太不注意了,肛|交本来就伤身体,还做那么多次;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少用点润滑剂嘛。”
纪言脑海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直冲头顶。
由于职业关系,周庭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毫无“顾忌”之心,说话直接了当得惊人。他说得自然,却不知道,一直在装睡的纪言,简直要崩溃了。
偏偏,连轶还在纪言垂死的心脏上狠狠补了一刀——
连轶沉默片刻,一字一顿地问:“你说,做了很多次?”
“那当然,一看就知道!”周庭的语气充满自信,“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周遭又沉默下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在这死一般的沉默中,纪言崩溃地想:就让我灭亡吧,让我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灭亡吧。
“我知道了。”再开口时,连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时间在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流动。
纪言僵硬地躺在床上,进行激烈的内心活动。
如果连轶再进来,他要不要继续装睡?装睡可以躲过一次,躲过两次,但躲不过第三次第四次啊!他总得醒来,醒来就得面对连轶……到时候怎么办?连轶会怎么跟他说?如果问怎么搞的,他如何解释?——哎!解释什么解释,刚才那男的把话都说清清楚楚
,一点弯都不拐,连轶怎么可能不明白?
纪言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忍不住在心中大骂道:
草草草草草草草!
他想得头都炸了,索性不再去想,横下一条心,掀被下床,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卧室之外是一个很大的客厅。
纪言来不及注意这间客厅到底是什么样子,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
客厅里没有人。
纪言心头一跳,陡然萌生逃走的念头。他虽然鼓起了勇气面对连轶,但如果可以不面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纪言一边想,一边瘸着步子走到门口,旋动把手,在一阵紧张慌乱的情绪中,打开了门。
他一只脚刚刚踏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干什么?”
纪言大脑瞬间空白,身子定在门口,保持一只脚在房间外,一只脚在房间内的静止姿势。
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可以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在该死地走近他。
纪言一咬牙,决绝地转过身,面向那人。
连轶叼着一根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纪言。他此时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鼻梁上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
连轶的视线透过镜片落在纪言脸上。不知怎地,纪言觉得那两道视线锐利得擦痛皮肤。他忍受不了连轶藏在镜片下的沉静目光,忍受不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纪言硬撑着越来越痛、越来越疲惫的身体,开口捅破了空气里的寂静:“那个,我……”
连轶吸了一口烟,等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纪言想表达离开之意,话在嘴里头来回过了好几次,终于变做声波离开嘴唇,却成了另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个,我……我刚刚,好像没看到你。”
连轶一抬夹着烟的手。
纪言沿着连轶示意的方向看去,见到一个与客厅相连的阳台。
“我刚才在阳台上。”连轶说。
“哦,”纪言应了一声,不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哦。”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连轶走到桌旁,俯□掐灭烟,把烟扔进烟灰缸中。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直起身子,重新望向纪言:“想走?”
纪言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连轶在问什么,忙道:“嗯,对,我,我先走了……”
“你能走路么?”
这次,纪言怔住的时间更长了。渐渐的,他脸色涨得通红,心里揉杂着尴尬、难堪、羞辱……
这些复杂的情绪使纪言成为了一只刺猬。他
用力地道:“我能走!你不用管。”
“你别激动。”面对突然生出刺的纪言,连轶仍是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你要走,我不阻止,但以你现在的情况,我建议你在床上躺着休息。”
如果连轶刨根究底、或者冷嘲热讽,纪言可能会有一股较劲的冲动,这种冲动能支撑着他离开这间房子,离开这个人,能离开多远离开多远。但是连轶没有那样做,连轶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纪言觉得天塌下来一样的遭遇,对连轶而言,一阵云烟而已。
纪言所有的力气忽然就泄了,无力感和疲惫感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身躯和全部意识。他虚弱地抓住门,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地、蛮横地拽着他,要把他拽到地上去。
连轶走过来,伸手扶住了纪言的肩膀。
连轶扶着纪言,淡淡地道:“你把伤养好了再走吧。”
结果,纪言逃走未遂,重新躺回床上。
他的思绪比之前更加混乱了。
刚才疼得撑不住,扶着门时,是连轶扶住了他。那一刻他离连轶很近,近的能够闻到连轶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和衣服洗过之后的干燥气息。
一瞬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