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踢开木板,把葛乐吓了一跳。葛乐看见安贝头上的伤,惊问:“你头怎么破了?梁宁倾呢?”
安贝拉住葛乐的手,红着眼睛祈求道:“学长,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葛乐反拉住安贝的手,出录音室向右拐进了房间,“先洗一下伤口,防止感染。”话音一落,便在床头柜上看到一箱打开的药盒,大约是梁宁倾刚才拿红花油时没有收拾。葛乐扯下一块棉花,倒上消毒水,给安贝擦伤口。“怎么弄的?”
安贝倔强抿着嘴,等葛乐给他贴好创可贴,便拉着他走。
“你闹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葛乐问。安贝走得很急,迫不及待要带他看什么的样子。可是神情不是兴奋,而是害怕。
安贝回头看他,表情似哭不哭的,带着希冀、难过和害怕,说:“学长,你一定要用心听。那棵树有心跳。”
葛乐闻言笑道:“年龄大的树,生命活动旺盛,内部振动会发出声音。你从小玩到大,什么没见过,还会被一棵树吓到吗?”
安贝却抓紧他的手,说:“学长你好好听。”
葛乐虽疑惑,也只好点头。
路不远,跑着五分钟不到就到了。梁宁倾和梁叶善不知道去哪儿了。安贝见他们不在,十分高兴。他拉着跑到葛乐榕树边。葛乐跑的时候抬手遮眼睛,说:“这里真闪。”
安贝说:“有很多镜子,不然这里会很暗。学长小心脚下,有根。”
葛乐感叹道:“这棵树太大了!”
安贝把手放在树干上,说:“他长了这么久,一定饱经风霜,大树很容易死的。”安贝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对葛乐说,“学长,你来听一听。”
葛乐有些惊奇地说:“很清晰也很有力!”
安贝很高兴,简直兴奋地快跳起来了。“那学长,你听到他的心跳,有什么感觉?”
葛乐闻言疑惑地沉吟片刻,说:“生命力很旺盛。”
安贝有些失望,但是不气馁,他问:“还有吗?”
葛乐觉得一直贴着听有些无趣,毕竟,这棵树一直在跳,虽然声音有所变化,但听一棵树的声音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他扶着树干站直,打趣道:“声音有些变化,但是我不是医生,听不出区别。”
安贝不死心地说:“学长你再听一次好不好?”
葛乐疑惑地问:“你想让我听什么?”
安贝催他:“你把耳朵贴上去。”
葛乐只好再次靠上去。
安贝问:“听到了吗?咚咚咚……”
“嗯。”
“嘟,嘟,嘟,嘟,嘟,砰,砰,砰,砰,咕,咕,咕,咕,咕,咚,咚,咚,咚……”
葛乐微离树干,有些不忍地打断他,说:“我听到了。”
安贝痴痴地看着他,说:“学长,后头是我的心跳。”
葛乐愣住了,掌下树干的温度仿佛有些灼人。
“和你听到的一样吗?”
葛乐有些不知所措地附耳倾听。
安贝继续念着:“pong,pong,pong,pong,pong,咚,咚,咚,咚,咚……”
葛乐感觉自己的胸腔在振动。头顶上的葳蕤的树冠,硕大的树荫铺开大片的清凉。他的心跳在和树的心跳对齐,耳朵传来安贝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静人心神的力量。分明没有和煦的风,周围却变得很温柔。而自己的心跳节奏变得和树一样。
“学长,你是不是听到我的心跳声?”
葛乐闻言傻傻地看他一眼,低眉躲开他的视线,说:“节奏一样。”
安贝大约不信任他,要求他也跟着树的心跳打节拍。葛乐说他一个大男人咚咚咚笃笃笃地多杀多傻。安贝倔强地说,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都不觉得傻,你自己想太多了,快点念。葛乐头一次被安贝批得乖乖听话。
葛乐清清喉咙。“咚,咚,咚,咚,咚,咚,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安贝停了一会儿,皱着眉说:“学长你念太快了。”
葛乐躲开他的视线,说:“我的心跳就是这么快。”
安贝皱着鼻头。
葛乐继续念道:“嘟,嘟,嘟,嘟,嘟,嘟,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安贝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你是不是紧张?”
葛乐闻言,瞪他,说:“总得跳一会儿才能齐。”
安贝不甘心地说:“太久了。你要心平气和。”
葛乐无视他,继续“咚咚咚”。
安贝皱着眉说:“学长你在作弊,你念的不是你的心跳!”
葛乐嘴硬道:“我和他心律齐了。”
安贝用手弹了一下,掉进葛乐怀里,把头贴在他胸口上,说:“你念树的,我念你的。要和树一起跳,才有感觉。”
葛乐不干了。“我又不是病窦综合征 ,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慢?”
安贝缠着他说:“再试一次,他的心跳和正常人差不多的。”
葛乐被他八爪鱼似的抓住,无计可施,只好继续“咚咚咚”。
安贝决定帮他一把,于是一边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拍他的背,一边念:“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学长你怎么和我2:1了?咦?学长你脸好红!”
葛乐暴走了,转身离开了。“无聊死了,我回去录音。还剩一页的干音呢。咚什么咚!梁宁倾怎么不见了,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随便你吧!”
安贝挠挠头,追上他,说:“学长,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葛乐疾走。“没有。”
安贝却高兴起来,他跑上去,按着葛乐的肩跳到他背上,说:“你有了对不对?”
葛乐转头看山墙上的绿油油的蔓草,注意到上面的紫红的小花,心慌意乱,急忙调转视线看路边的大石,却又注意到引流而下的水浇到草叶上四溅而汇在石头上的潯疂‘滚落的露水。而背上的安贝一直在追问。葛乐露出窘态,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山上的气候冷暖适宜,安贝的体温却滚热如许。
安贝听不到葛乐的回答,反而更高兴。他就势趴在葛乐的肩膀上,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看到葛乐泛红的耳朵,心血来潮地允吸,感受到葛乐忽然的颤抖,他才安分地圈着葛乐的脖子。葛乐勾着安贝的膝盖提了一下,背着他往山下走。
安贝问:“学长,我们以后还来听,好不好?”
葛乐说:“有什么乐趣,去买个听诊器,随便找个直径15cm的大树,听的效果也一样。”
安贝嗤嗤地笑着许久,好像葛乐说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然后他贴在葛乐的耳边说:“我在你耳边说话,和拿着手机和你打电话一样吗?”
葛乐却再也不肯说话了,连安贝在他耳边既委屈又羞涩地说“我比告白那时候更喜欢你了,越来越喜欢你”的时候,他也只是脸红,一声不吭地背着他,在两旁的俏石蔓草中穿行,沿着缓坡,心跳如鼓地走着。
☆、最深的绝望
快到达木屋的时候,安贝说:“学长,靠的很近的时候,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如果两人的心情一样,心跳的节奏也会一样。”
葛乐往上提了一下他,说:“小女生的傻话你也信。”
安贝喜滋滋地说:“才不是,高中物理就有说,声音的频率一样的话,会共振,然后声音会变大。刚才我们的心脏一起跳的时候,顶来顶去的。”
葛乐恼羞成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来了。”
安贝笑嘻嘻地说:“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不说话,我就一直背着我?”
葛乐咬牙切齿地说:“我没兴趣做琼瑶剧男主角。”
安贝正嘿嘿地笑着,抬头却看见梁宁倾抱着一个篮子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他想起刚才梁宁倾说的话,生气地在葛乐耳朵吹风,说:“学长,你这个朋友不好。”
葛乐噗嗤一笑,末了说:“他也不好?”
安贝拍他,说:“真的。他刚才说你听不到树的心跳。”
葛乐说:“我本来就不觉得那是心跳。”
安贝气的一直拍,大有他不改口誓不罢休之意。
葛乐只好说:“你何必钻牛角筋,他心直口快,说的也是事实。”
安贝说:“可是那棵树的确有心跳。”
葛乐说:“我听过一个名人的故事,名字记不清了。他小时候画苹果,别人画的都像苹果,只有他画出来像桃子。是苹果还是桃子,端看你从哪里看它。林黛玉看到落花就感叹红绡香断,你看到落花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这和一个人的性格和阅历有关。我不觉得那是心跳,但是你让我听,我慢慢地也觉得那和心跳很像,但是你若让我再去听一棵树,我也只能想到你觉得它像心跳,它咚咚咚。但是,感受不到并不是不好。唯物地生活,实在。”
安贝软在他背上,有些委屈地说:“那我们看到的世界不就不一样了嘛。”
葛乐无奈地笑道:“你这么缠人,非得让我看看你的世界,我现在看了,你还委屈什么?”
安贝还是有些不甘心,说:“我才让你看这一次,还有其他很多次,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以来,看到的东西却不一样,我以前还不知道。”
葛乐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看过。”
安贝愣了一下,忽然惊喜地往上一窜,差点骑到葛乐头上。葛乐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了,感受到背上的安贝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乱动,还不住地追问“学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瞬间又支支吾吾起来。
安贝闹腾了一会儿,忽然安静地趴在葛乐背上,说:“学长,我说真的。你背着我,我们不用说话……”
“到了。下来吧。”葛乐打断他。
安贝沉默片刻,从葛乐背上跳下。阳光照耀的午后,没有风,空气是安静的。
梁宁倾抱着篮子走过来,问:“你录好了吗?”
葛乐抹了一把脸,说:“还差一页。”
梁宁倾说:“晚上再录吧。保鲜膜已经送到了。现在去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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