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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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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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琛摇头。
  “宝藏。”凌菡萏低声。
  “什么?”云琛惊问。
  “你若篡位,筹备时日方长。我留着李煜德,是为了让你亲手交给李煜天,好博取他的信任,让他对你放松警惕。另一方面,我得知李煜德早埋下一笔钱财宝藏,专为他造反起事所用,我救他,最要紧的原因,也是他那笔宝藏了。”
  “那笔宝藏数目多少?”
  “蝇头小利,何须我大动干戈?”凌菡萏反问。
  云琛意义不明地点头。零碎的只言片语,事实证据,渐渐被一条线穿起来,他仿佛已经找到了那根线的线头。
  他要做的,只是再进一步求证。可是真相太骇人,也太伤人,饶是他在官场世情之中蹚浑水蹚了这许多年,他还是不想去触碰。
  混乱的思索,又被凌菡萏的一句话打断:“我还要你把这宝藏,亲手献给李煜天。”
  
  




17

17、成德岁尽赵李怀子 建平年开云琛查贪 。。。 
 
 
  小事不表。成德二十三年十月,胜王妃李静儿被断已怀有身孕。成德二十三年十二月,皇后赵白果被诊已怀得龙脉。成德二十三年过后,次年改年号为建平。
  建平元年一月,远赴梁州的越胜王云琛给德帝李煜天上了一道奏章,激起朝廷轩然大波。
  梁州地处偏僻,时雨难下,年岁稍差即是大旱,民不聊生。朝廷一年总要拨下几笔款子去赈济灾民。胜王一抵梁州,经过几个月的明察暗访后向德帝上了一道奏章,称梁州此地每年大难,并非天灾,实乃人祸所致。
  而皇帝将胜王派去边陲之地,朝中重臣无不猜测是因胜王功高盖主,皇帝将其派去梁州,名义说是让其练兵,实则是释权。有历来和云家有隙的臣子见风使舵,偷偷使唤手下一个不知名的小吏上一道奏折,声称云家仆婢在九霄城之内素来横行霸道,罔顾王法。而云王爷到梁州之后,竟又上了这样一道奏章,着实使众人难堪:皇帝对这胜王到底是弃是宠?还是德帝已经听说梁州的贪腐之事,暗中派胜王查探?
  何以如此偏远一个梁州,竟能引起朝中重臣恐慌?试问,哪朝哪代的上下官员不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何以梁州历代刺史都能安心贪腐,朝廷却得不到半点风声?这上上下下,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则正是其中的关窍所在了。
  朝中人人自危,老臣担心新帝即位要铲除旧势力,不免忧慌;而新提拔上来的朝臣又担心自己阅历浅,没威望没靠山,也是日夜惆怅。重臣担心自己权势过盛,引火烧身;小吏又忧虑自己权如草芥,转瞬之间灰飞烟灭。至于德帝,自胜王上表以来,更是情绪阴沉不已。狂风暴雨虽还未见,电闪雷鸣却已出了先兆了。
  再说胜王奏章。胜王上表称梁州每年旱灾乃是人祸却也是实情。官员横征暴敛,将一州树木砍伐殆尽,水土流失极是严重。百姓不断开垦土地,土质年年下降,这旱灾自然是难以避免了。更可恶的是,此处官员贪腐现象甚是严重,拿着百姓不当人看,无论什么年景,都是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就算哪一年不是大旱,百姓被官府催逼着交税,也是逃家的逃家,无心耕作的索性罢耕,收入更少,年年如此,恶性循环。最后以至于不管年景如何,梁州都要“大旱”了。而朝廷拨下的救济款自然也到不了百姓手里,百姓更是受尽欺凌。
  德帝收到奏章后三天毫无声息。第四天却向满朝文武宣布了往梁州巡幸的圣旨。朝臣本都心怀鬼胎,担忧自己此时若出面劝阻,触怒圣威,此时怕要做了刀下之鬼。丞相赵玉溪上奏章力陈利弊,劝阻德帝不可随意巡游,置国事于不顾,甚至称此举劳民伤财。但德帝则表明自己会尽量减少出行用度,又多方劝说,丞相的谏言才算停了。
  一月之后,圣驾抵梁州。
  云琛这几日,有些微微的焦躁。马上……又要见到那个人了。他日日在梁州内骑马游行,看着一片片龟裂的土地,匍匐在天地之间,无声地呼号呐喊,祈愿,正如同他荒凉的灵魂,在苍茫大地之间独行着。
  煜天……是他引来的。却不是为了他。替身李煜德死后,朝廷对外宣称其是乱臣贼子,已然畏罪自杀。母妃探得宝藏下落之后,将李煜德生擒了,嘱咐云琛用此人引李煜天来梁州,再一试其心思手段。
  事有凑巧,那宝藏却也藏在梁州,宝藏之说,不免成了第二诱因。所谓贪腐,不过是君臣二人打出的幌子。
  李煜天心里也有些异样感觉。可这次出行,他带的侍卫首领偏是从他做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的白力,白力因围猎之事,一直对胜王心存感激。这次来梁州可见到胜王,不免喜形于色,一路上只跟李煜天讲些胜王的好处。他听着,模模糊糊的一些回忆又聚拢了来,压抑而沉郁。
  驿站之外,梁州上下大小官员及亲眷家属肃立阶前。李煜天微整衣冠,步出龙辇,又是听见熟悉的见礼之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宛如隔代易世一般杳不可闻。
  他没跪。静静在那里站着,低着头,眼睛盯住他的白色衣角。
  像是一团燃烧着的雪。
  二月天,就算是大旱,也渐渐有了春天的痕迹,绿意微微撩人。
  他后面站着他的王妃,清秀婉丽的女子已经因怀孕身材变了形,跪在那里,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没看到他白衣下隐藏着颤抖的指尖,不甘心地窜出来,诉说着那些秘而不宣的隐隐心事。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最糟糕地方的就是他的宠辱不惊,什么样的灾难,好像只要他在就能全应付得了似的,惊慌失措永远都只有一瞬间,过了之后就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表情。又惹人爱,又招人恨。
  李煜天威仪道:“免礼平身。”说着,从细细的草芽之上踏过去,接近那如雪的所在,低下头去,小声道:“云王爷真是天生奇才,诸事皆长。连生孩子,都要比我快一步。”
  白色的如雪火焰渐渐熄灭了,消失了。只残存了一地灰败。
  驿站外春色半掩,青草露头,杨柳抽芽,李煜天瞧着,叹气道:“这地方本该是好地方,怎么还会大旱。”
  云琛一双亮亮的眸子从侧面盯住他。想煜天整个人,现在正如剖光美玉,硎发利剑,那么光芒十足,震慑宇内。他越来越有皇帝的威仪,这种威仪替代了他本身的稚拙和青涩,可怖如的藤蔓,一日之内覆盖掉了他所有的原貌,换上新颜。
  只有云琛,反应迟缓似的,还在原地痴痴相候。
  “启禀皇上,罪臣李煜德……”云琛的声音小下去,可李煜天还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走吧,你带路,去看看。”
  李煜德被关押在云府在梁州的新宅里。云府是在胜王搬迁道此地之前,仿着九霄城里房屋的样子仓促建成。
  李煜天跟在云琛身后走着。府里小路曲曲折折,池水清浅,花影扶疏,稍稍一回转身,即可能迷了路,昏了头。匆匆回首,如堕梦境。
  游园惊梦一般惶恐。浓烈的,暧昧的气息在四周不断流转,流转过花心,流转过清波,流转过画桥,最后还是停在身边的某个人身上。
  “到了。”云琛说着,二人走进一偏房之内,关了门。偏房之内还有一条幽幽的小道,里面一间窗也没有,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云琛摸索着找寻壁上悬的烛灯。刚一伸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李煜天。
  “你干什么?”李煜天怒问道。黑暗之中,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的呼吸因云琛的无心动作紊乱了些。
  “找烛灯。”云琛强自镇定,终于摸到了壁上烛灯,在烛灯旁拿起一根火折,点亮了来。昏黄的光只能照到云琛的脸上一小块,有点可怖,但细看云琛相貌,怎么却又觉得这人十分的良善面相,没有丝毫可怖之处。 
  李煜天扑哧一声笑出来。
  云琛被这笑容一惊,连敬称也忘了用,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瞧你呀,装鬼也装不像。”
  语气里的亲昵让云琛浑身一颤。
  二人又默默走着,云琛拿着火折,不断去点燃两壁之上的烛灯。暗室乍亮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冥道。火光点点,通生死,灭悲欢。
  牢室之中,李煜德的面孔扭曲着,一双眼睛燃着愤怒的赤焰,一副想要将二人都吞下去的表情。
  李煜德浑身上下被软绳绑缚着,动也动不得。他嘶吼着,嗓子却只发出“嘶嘶”的低哑声音。
  “你给他吃了哑药?”
  云琛点头,“是,防止他乱叫乱喊。”
  李煜天上前去,细细辨认,又在他脸上抠摸,确定不是人皮面具之后,笑着回头对云琛说:“果真是他。”
  云琛未及答话,李煜天已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捅进李煜德的要害。鲜血汩汩而出,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李煜天的手上。李煜德挣扎着,眼中恨意比方才强了十倍。李煜天也不以为意,伸手在李煜德的衣服上揩了揩,又问云琛:“可有化尸水?”
  云琛深吸一口气,还未从刚才的场面中恢复过来,缓缓道:“有。”,将怀中之物递给李煜天,“不够。”
  “把脸弄干净就好了。朕是怕给胜王添乱。”李煜天抬头,看到云琛的表情,问道:“怎么,你那是难过?”
  “怎么说也是亲人,还是……有点难过。”
  他的难过,全然不是为了李煜德。他难过的是他的杀人不眨眼,难过的是他不以为意的表情,可惜他的这份难过,那个人现在也不会懂了。
  “朕恰恰相反。朕自以为和他是血缘兄弟,这十多年来,却无一日不想杀了他。”
  二人再未说话,直到步出黑屋,阳光又落满一身的时候,云琛才又知觉到自己的呼吸。
  “云琛,还有宝藏呢。”
  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呼吸停了,云琛身上的阴影又苏醒了。
  这样的利用,何日为止,何年为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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