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上篇,还有拳经的一部,以及穴道铜人中手少阳经脉的图解,所得已是远比同伴为多,但也还不到全部的十分之一。各人均破隔离,彼此间不许来往,每个人又被儿各大内高手严密监视,那自是不怕我们串通作弊了。”
蓬莱魔女道:“金虏防范如此森严,那你的图谋岂不是要落空了?”柳元甲笑道:“俗语说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我们来说,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有他的鬼门道,我们也有我们的巧办法。我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为了同一目的,接受金主邀请的。进宫之后,虽说形同囚禁,彼此隔离,极难见面,但也总还有那么一两个机会,例如在什么庆典之中,可以见上一见的,我们早已有了准备,将金虏分发给我们的又再另抄了一个副本,秘密收藏在御园中一个所在,例如某一块假山石下,某一株大树的树窿,做了记号。到了好朋友有机会见上一面时,只须说一句普普通通的寒暄话,别人听来毫不会起疑的,只有我们才知道的隐语,我们就可以交换所得了。我们极力装作对金虏忠诚,将研究的结果,半真半假,也写了出来,‘呈报’上去,骗取他们的信任。我因为成绩特别好,后来他们又将穴道铜人的三份表解,委托给我研究,只可惜那‘指元篇’的下半篇,却始终来得。我在宫中小心忍耐,除了原来的朋友外,又结了几个新知,在彼此试探,明白了对方心意之后,也用那个秘密方法进行交换,到了年底,我已到手了穴道铜人的十三张图解、三篇拳经,一篇内功心法了,也就在这个时候。
监视我们的大内高手,已似有了觉察,看得出他们是隐隐起了疑心。“
蓬莱魔女虽然明知柳元甲后来是逃了出来,但听到这里,也不禁焦急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柳元甲道:“我们几个志同道合的遂提早发难,趁着一个风雨之夜,杀了那些甘心为金虏利用的伙伴,抢了他们的抄本,冲出宫去。唉,但究竟是寡不敌众,在大内高手围攻之下,和我同时逃难的良友,一个个都被他们或杀或俘,只剩下我一个人,杀了金虏十八名高手,侥幸逃得出宫。”
蓬莱魔女泪盈于睫,又喜又悲,不由自主地靠近父亲,哽咽说道:“爹爹,原来你是具有如此苦心,孩儿错怪你了。”这是她第二次叫出“爹爹”二字,第一次叫时,还有几分勉强,这一次却是出自衷诚,孺慕之情,溢于辞表。柳元甲浓眉一展,轻轻抚摸着蓬莱魔女的头发,柔声说道:“好女儿,只要你谅解为父的苦心,我这许多年所受的苦楚也值得了。”
蓬莱魔女想起不久之前,还把自己的父亲骂为“老贼”,不禁暗暗羞惭,心中想道:“我以往一直羡慕耿照有那么一个好父亲,却原来我的父亲所作所为,与他的父亲竟是不谋而合,一般的仁人志士之心!他深入虎穴,忍辱深谋,终于逃出牢笼,并还锄奸诛敌,更是令人可敬可佩!”羞愧当中,突然间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华谷涵那句叮嘱:“不要相信这老贼所说的话。”“华谷涵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大约他对我爹爹的往事未曾清楚,以至错疑了好人吧?”这时她不是不相信柳元甲的话,而是不相信华谷涵的话了。但华谷涵这句话,毕竟在她心上留下了一丝阴影。
柳元甲接着说道:“我逃出大都(金京)之后,日夜兼程,赶回故里,幸好你们母女无恙,正在家中盼我归来。
“我应召入宫之后,地方上的金虏爪牙,也并没有放松对咱家的监视,我逃间的当晚,就给他们发现了。我背负着你,杀出重围,连夜逃亡,意图渡过长江,逃回故国,可是你母亲不会武功,跟不上我的脚程,邓是无须说了,这万里奔波之苦,就不是她一个弱质女流所能捱的。
“我拖妻带女,一路上又不断有敌人迫踪,杀了一批随着又来一批,走了半月!还不过只是到了山东境内,未过泰山,你母亲已是遍体鳞伤,又害了病,她不忍拖累我,有一日走过一条河边,她突然就投水死了。”
蓬莱魔女听到此处,再也忍受不住,号陶痛哭起来,喊道:“妈,你好命苦,都是女儿累了你了。”柳元甲见她哭了起来,怔了一怔,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也该表示伤心,于是揉了揉眼,挤出了几颗眼泪,陪蓬莱魔女哭了一场,但他这悲伤不是发自内心,倘芳蓬莱魔女保持若平时的冷静,定能瞧出破绽,可是蓬莱魔女此时正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哪里还能仔细分辨柳元甲这副急泪,是真哭还是假哭了。
哭了好一儿,柳元甲道:“好在咱们父女今日得以重逢,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亦当瞑目了。”蓬莱魔女要想知道后来的事,也就渐渐收了眼泪,听她父亲再说下去。
柳元甲抹了眼泪,往下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你母亲死去这晚,追骑又到,这次来的是金国四大高手,厉害非常。我一手抱你,单掌应敌。一场苦斗,金国四大高手,二死二伤,我身上也伤了七处,几乎变成了血人。幸好你没有受到伤害,强敌也终于给我击退了。
“可是我已受了重伤,无力再保护你了,倘若迫兵续到,父女俩只怕要同归于尽,我左思右想,也曾想到闯进一个村庄,找个人家,托人抚养。但我浑身浴血,若然闯进人家,势将引起惊恐,那家人家也势必要追查我的来历,他们又岂肯收容一个来历不明的通逃者的女儿?”我思之再三,只有一个听天由命的法子,趁着夜晚,将你放在路旁,希望明早行人路过,发现了你,或者有人会动恻隐之心,将你收留。附近有间破庙,无人看管,我在那里偷了纸笔,匆匆写下你的名字,出生的年月日时,再加上几句哀恳过路的仁人君子将你收目的话,便脱下长衫,把你包裹起来,放在路旁。那时你你正在熟睡之中,一点也不知道你狠心的爹爹竟抛弃了你。瑶儿,你怪我么?“
蓬莱魔女不禁再次哭了出来,说道:“爹爹,你爱护我无微不至,也只有这样,才有希望保全两人的性命,女儿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柳元甲叹了口气,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法,但虽然如此,当我将你放下之时,心中那份难过可就不用提啦,简直比刑刃剜心还更痛楚!”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几乎泣不成声。(这次他早已有准备,哭得很是“自然”,下似上次那副急泪的突如其来了。)两父女对泣一会,这次却是蓬莱魔女掏出手绢,替柳元甲抹去了眼泪,问道:“后来怎样?你如何脱险逃到江南?”柳元甲道:“我将你放在路旁,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又走回来,在那件长衫上撕下一片破布,准备将来留作对证,这才狠起心肠,离开了你。我是金国的钦犯,在那张纸上,不能留下我的名字,父女即使他日重逢,你也不会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咯一的指望,就是靠这破布残笺,作为证物了,唉,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不知你落在谁家?不知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见到你,这希望极是渺茫,想是老天怜念我爱女之情,今日竟在无意之中,将你送回来了。”
蓬莱魔女道:“我也是得老天垂佑,收留我的那家人家,对我爱逾亲生,说来也是凑巧得很,那人像爹爹一样,是身具绝世神功的武林高手,他收了我作徒弟,身兼养父与师父的职责,”
柳元甲道:“这人是谁?”
蓬莱魔女道:“你们同是武林高手,想必彼此知名,他是公孙隐。”柳元甲身躯微微一颤,似是颇感意外,失声说道:“哦,是公孙隐!”蓬莱魔女道:“爹爹,你认得我的师父?柳元甲道:”见是未曾见过,但二十年前,他名震大江南北,武林中人,奉他为泰山北斗,谁不知晓?那次金国的鞑子皇帝,邀请武林高手,本是以他为首。听说他就是因为逃避征召,弃家远走,从此销声匿迹的。他还活着吗?“蓬莱魔女道:”他老人家虽然是年过七旬,但精神健旺,称得起是老当益壮。只是他寡居无伴,晚景却甚凄凉。爹爹,待这场战事过后,稍得太平,女儿想把他老人家请来,与爹爹同住,也好让女儿得以侍奉你们二老,稍尽孝道。爹爹,你说可好?“柳元甲神色似乎有点不大自然,苦笑说道:”好虽是好,但不知何日得见太平?这事留待以后再说吧。“蓬莱魔女道:”好,那么爹爹你再续说你的遭遇吧。女儿在师父家中之事,等下再向爹爹详说。“
柳元甲仿佛有点精神不属,呆了一呆,问道:“我刚才说到哪里?”蓬莱魔女道:“说到你将我放在路旁,独自一人,负伤面走。”
柳元甲接续说道:“我独自一人,负伤而走,一路上的食宿等等问题,那就简单多了。日间我躲在山洞里,晚上方始赶路,说来也真够运气,以后就没有再碰上追兵。我渐渐养好了伤,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愉偷渡过长江,来到江南。唉,想不到一到了本国的疆土,又碰上了倒楣的事情。”蓬莱魔女推算了一下时间,说道:“那时还是秦桧这个奸贼当权在位吧?”
柳元甲道:“不错,我来到江南这一年是绍兴十四年。距离岳少保被害,还不过三年,秦桧正得皇上重用,官居宰相,进魏国公。他当年与金兀术勾结,害死岳飞,此事到如今是人人知道的了。但那时我刚从金人统治之下来到江南,对国家大事,懵然无知。怎料得到南宋朝廷,竟是权好当道、忠良退避的一副乱糟糟的局面。
“我那时正当盛年,抱着一腔热血,想把我所得的穴道铜人图解,归还大内,这图解虽不齐全,也是尽了我当子民的一点忠心。我还想投军执戟,为国驰驱。于是我到临安府求见府尹,意欲禀报这件秘密,请他转达九重。哪知这府尹是秦桧的奸党,一听说我是从金国逃米,问了我的名字之后,突然就一拍惊堂木,指我是个奸细,叫公差把我锁了起来,当天就打进黑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