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太乙低声下气他说道:“咱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好坏也做过一场夫妻,如今到了暮年,还有什么仇怨不可解的?”
聂金铃冷笑道:“你要与我做夫妻,莫说今生,来生也不要想!”
太乙苦笑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恨我。难道你还在念着、念着那人?可惜他已经做了和尚,变作了明明大师啦!”
聂金铃斥道:“胡说八道!我是、我是在恨你,你也不想想你这许多年来做了多少坏事!”
太乙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答应你从今之后改邪归正就是。往者已逝,来者可追,咱们还可以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聂金铃不觉又是怒从心起,“哼”了一声道:“你用这样的手段将我缚来,还要我和你过下半辈子?”
太乙赔笑道:“你不要生气,我若不是如此,怎能请得你来?你又怎肯听我说话?只要你答应与我和好如初,我就给你解药。”
聂金铃道:“我不答应!”太乙料不到她一口回绝,答得如此爽脆,倒是不觉一怔,急切间不知如何续下说辞。
柳元甲站了起来,走到石瑛面前,轻轻抚她头发,石瑛把手一推,斥道:“走开!”可是她中了魔鬼花的毒;毒性未解,有气没力,哪里推得动柳元甲分毫。
柳元甲柔声说道:“瑛妹,你纵使怪我,也应该看在咱们的孩子小南份上好吗?听说你已经把地送到光明寺去了,是么?”
石瑛听他提起孩子,不觉心里一酸,说道:“你可以放心,小南跟他大伯,比在我的身边要好得多。”
柳无甲听她口气有点松动,心里一喜,却装作很是为难的神气说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哥对我有点误会,我的侄女更是把我当作敌人。”
石瑛道:“那都是你的不好。”柳元甲道:“谁是谁非,一时间也难说得很。我现在只是想和你说小南的事情。”
石瑛冷笑道:“怎么,你怕你的哥哥害了小南么?”
柳元甲道:“我的大哥是正直人,这决不至于。”石瑛道:“你知道就好,那你还有什么顾虑?”柳元甲道:“但我哥哥对我误解太深,小捏镖他身边长大,日后是只知道有大伯,不会知道有父亲了。”
石瑛眉毛一扬,说道:“那你想怎样?”
柳元甲道:“把小南接回来,咱们一家子团圆可不是好?”
石瑛道:“那你就别作梦了。老实说我根本就不想让小南知道你还活在人间?”
柳元甲苦笑道:“小瑛,你真的这样狠得下心?你不可以原谅我么?一家人何必弄得骨肉分散!”
石瑛心肠比母亲软,给柳元甲这么一说,不觉眼睛有点红润。太乙说道:“是呀,瑛儿,骨肉之亲总是骨肉之亲。我纵然有愧为父之责,咱们总有父女之情。你就帮忙劝劝你的妈吧。父女、夫妻、母子阖家团圆,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了。”
聂金铃忽道:“太乙,你给我说老实活,你把我们母女绑架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家人团圆吧?”
太乙道:“你以为我是想要怎样?”聂金铃道:“恐怕还是为了你自己打算吧?废话少说,你从实道来!”
太乙笑道:“你我几十年夫妻,我是瞒不过你。我的仇人很多,我现在虽然练成了桑家的毒功,只怕也是应付不了。但你我若是夫妻和好,咱们一家人同心合力,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聂金铃道:“你是要对付明明大师?你以为我会帮你?”
太乙道:“我知道他曾经是你喜欢过的人,我怎会要你对付他?”
聂金铃道:“我不怕你含血喷人,你是怎样想法那也只是你的事,我决不帮你。”
太乙道:“不,不。我与明明大师的宿怨早已化解了。”
聂金铃道:“那么你心目中的大敌是谁?是柳元宗么?因为他的女儿蓬莱魔女要杀你们翁婿,到了紧要的关头,柳无宗是会帮他女儿的。”
太乙道:“说老实话,我对柳元宗的确是有点忌惮。不过,他不来犯我,我也不会惹他。但若你我联手,咱们就不用忌惮任何人了。”
聂金铃淡淡说道:“恐怕还不能算是老实的话吧?你想要无敌于天下,为的何来?”
太乙打了个哈哈,说道:“我都对你实说了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好处。你知道我已受了金主之聘,当上国师,树大招风,若然压服不了群雄,如何坐得稳这个位子?你我和好,一来可以阖家团圆,二来可以天下无敌,有什么不好?你们母女受苦了半辈子,下半世也应该享福享福了!”
聂金铃冷笑道:“多谢,这个福我不想享。不过,依我看来,你也只是痴心妄想。什么功名富贵,转眼间就将云散烟消!”
太乙道:“你我毕竟是数十年夫妻,你不帮我也还罢了,怎么诅咒起我来?”
聂金铃冷笑道:“你以为这是诅咒么?你不出三个月必将走火入魔,哈哈,你还想天下无敌?”
太乙大吃一惊,叫道:“你、你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怎会走火入魔?”
聂金铃淡淡说道:“可笑你们梦想天下无敌,却连自身的走火火魔的征兆也未能察觉!不但是你,你的宝贝女婿也将在三个月内走火入魔!不信你们试运真气,玄关穴是不是有点隐隐作痛?你们彼此相对仔细瞧瞧,眉心是不是有一抹淡淡的黑气!”
太乙与柳元甲相对而视,彼此又试运真气,果然是如聂金铃之所言。翁婿都是大大吃惊,做声不得。聂金铃道:“我着了你的魔鬼花之毒,武功虽失,但观察你们几时将要走火入魔的这点道行我还是有的。但愿我说得不准,否则你们必将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方能惨死!哼,我劝你们还是早些打点后事,别要费尽心思去算计人家了!”
太乙与柳元甲面面相觑,忽地不约而同地叫出来道:“不好,咱们是受了公孙奇这厮的暗算了!”
聂金铃道:“谁叫你们挖空心思去骗取他的两大毒功?你算计他,他也算计你,彼此同归于尽,嘿,嘿!这正是谁也怪不了谁!”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裂人心肺的呼号,像是受伤野兽的狂曝,不似人类的声音!蓬莱魔女躲在石屏风后面偷听,也不觉为之悚然心悸!公孙奇的声音完全变了,不过蓬莱魔女也还可以听得出是他的吼声。
太乙面上现出又是得意又是愤怒的神色,说道:“公孙奇这小子如此狠毒,他活该多受点罪,好,咱们找他算帐去!”
太乙与柳元甲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走得匆忙,忘记把灯火熄灭,但却随手在外面将房门反锁了。本来聂金铃母女已是武功消失,在这岩洞中插翼难飞,关不关门,都是一样。但太乙因为是去对付公孙奇,不愿意给她们看见,也不愿意听她们在旁边冷言冷语,所以还是把她们关在斗室之内,不让她们出来。
这间石屋有三间房子,太乙翁婿住在当中,聂氏母女与公孙奇各住一边厢房。太乙翁婿走出她们母女的房间,转一个身就走进公孙奇的房子。此时公孙奇的嗥叫还在断断续续之中。
他们虽然只是转了个身,却给了蓬莱魔女一个绝好的机会。就在这转眼之间,蓬莱魔女一跃而出、悄无声地到了聂氏母女那间囚房的窗下。这个窗口是作通气用的,不到一尺高,只有五寸阔,是在石墙审镤开的一个洞口,武功多好也决不能从这个窗口进去。不过蓬莱魔女把脸贴在窗口,聂氏母女却是可以瞧见她了,蓬莱魔女也并不是想进去这间囚房的。
石瑛瞧见蓬莱魔女,大吃一惊。蓬莱魔女摇动手指,示意叫她们噤声。随即把两朵天山雪莲从窗口抛了进去。此时恰巧公孙奇的嗥叫之声又起,蓬莱魔女贴在窗口,把声音凝成一线,送进里面,说道:“这是天山雪莲,可解魔鬼花之毒。”她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在公孙奇嗥叫的声音掩盖之下,太乙与柳元甲都是丝毫未觉。聂金铃拾起了天山雪莲,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懂得了蓬莱魔女的意思,跟着把雪莲的瓣一片片剥下,送入口中。蓬莱魔女放下了心,便即贴着墙角悄悄移动,转到了公孙奇那间房间的后窗。
偷偷一望,只见公孙奇发似飞蓬,面如黄蜡,憔悴得不似人形。嗥叫声已经低沉下去,但那是力竭声嘶的表现,从那扭曲变形的脸部神态看来,箫然他正遭受着更大的痛苦。蓬莱魔女虽然对他痛恨,见他如此形状,也不禁有点恻然。
公孙奇呻吟道:“柳、柳老前辈,快、快快救我!”柳元甲发出嘿嘿的冷笑,动也不动。公孙奇叫道:“你、你不肯救我,那就杀了我吧!”柳元甲笑道:“杀你?没那么便宜!”
再过一会,公孙奇已是痛苦不能呻吟,额上的汗珠似黄豆般大小,一颗颗滴下来。
太乙这才说道:“贤婿!看来已是够他受了,别让他死去。”柳元甲道:“好,我就对你再施恩一次。”以逆行经脉之法替公孙奇推血过宫,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刻,公孙奇长长地吁了口气,平静下来。
柳元甲皮笑肉不笑他说道:“怎么样?今天好了点吧?”当然他是明知故问,故意气公孙奇的。
公孙奇愤然说道:“不知小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前辈,请柳先生明言。”柳元甲暗暗冷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奇道:“小可若是没有得罪前辈之处,何以你们将我戏耍?”柳元甲道:“公孙兄何故竟出此言。”
公孙奇听言辨色,心中已知不妙。强作镇定,说道:“小可有一事未明,两位老前辈说过,可以给我消除走火入魔之难的,现在医治了将近一年,何以我每次发作都是比上一次更为厉害?”
柳元甲冷冷说道:“你要知道其中缘故?”公孙奇道:“正是要向两位前辈请教。”“
太乙按捺不住,冷笑说道:“好呀,你要向我们请教,我也正是一事未明,要向你请教!”
公孙奇横了心,说道:“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明说了吧,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