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子乔没想到自己的迁就会换来现在的局面,明瑞一到他的朋友面前就像换了个人,极度的要面子又对他没耐心,眼前这个有了朋友相陪就想撇开他,任他在陌生人堆里自生自灭的大侄子,让明子乔觉得很气恼,很委屈。
一开始是叔侄称呼的问题,然後又介意他冷哼出声,现在连他跟出去透口气都不可以,明瑞眼里的不开心不高兴不乐意明子乔都看得出来,不过,人心隔肚皮,没有亲口听他一件一件的挑明讲,明子乔还是没法猜全明瑞心里对他的所有不满。
「阿瑞哥让你弟也一起来,没关系的。」让明瑞的这个表弟出来一起谈谈也好,冠子也想问清楚他对何欣欣有没有意思,要是没有,那就多了一个能帮他追何欣欣的人了。
明瑞伸手将额上过眉的浏海往後耙了下,眼睛看向冠子确定他真正的意思之後,没好气的催促起明子乔,「要出去就快点走,别挡路。」
明瑞的口气算是不好不坏,可明子乔听他说他挡路,心里的闷火一灼,让他忍气忍得更加不好受了。
「子乔喜不喜欢花草盆栽?我家车库里有好几十盆,我带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等下带一盆走。」将啤酒拎进冰箱,到车库里看自家妹妹与女友将舞池布置得差不多了,又走回客厅的苏慕远刚好看见小雏鸟黏著大雄鸟不肯坐等的这段,连忙出声招呼起明子乔,和缓和缓他山雨欲来的情绪,「车库就在刚刚明瑞停摩托车左手边的那片铁门,我等下会用遥控器打开铁卷门,你再进去挑。」
「阿远哥,我去看看就好了,不要送。」苏慕远的提议,让明子乔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卡在不能跟又不想等的尴尬处境里,所以,苏慕远得到了自从进屋後,明子乔笑出的第一抹真诚以待的笑容。
虽是刚认识,明子乔斯文的长相,好人家出身的拘谨气质跟有礼貌的举动,让他看起来就是典型爱静的孩子,一般这种性子的,多数不会排斥伺弄花花草草,苏慕远这想法也许没根据,却顺利命中了明子乔的喜好,还让他在一个多小时之後,玩不尽兴却被催著离开的臭脸明瑞载著也黑著一张俏脸的明子乔离去之时,损失了一盆花苞最多的蝴蝶兰,还有一盆正开著满满两三串橘色花朵的美国芦荟。
「靠,明子乔,我真他妈的受够你了!」将盆栽放在大门旁,两盒海苔重重的放上客厅的矮几,明瑞一把摩托车钥匙掼上几上的玻璃桌面,憋了许久的怒气就随著铁制钥匙撞击清脆厚玻璃的声响猛烈爆发!
明子乔蹲下身要去捧蝴蝶兰进他房间的手顿了顿,小脸很不服气的上抬偏起,「说清楚,你是怎样受够我了?」
「马的,马的,Shit!」明瑞越是回想明子乔刚刚在苏慕远家的机车行径,嗓门越是大嚷大吼,「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有多让我没面子?」
正在大吼大叫的青年捏紧拳头挥舞著空气,那出拳的力道从他的姿势就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气到很想揍人。
「不、知、道。」将蝴蝶兰紧紧环臂拥在怀里的少年站直身躯自认没错,脸还是以挑衅的角度扬著,已经忘记他现在穿的大外套可是浅浅的水蓝色,沾不得盆栽边缘那些混著腐朽蛇木,带著轻微黏性的肥沃黑土。
「我就不相信你活这麽大,没有遇过像冠子这样的同学!」明瑞站在客厅另一端离明子乔远远的,正在忍住冲向明子乔,把拳头往那张表情嚣张的巴掌脸挥去的冲动。
「就、是、没、有。」这不是事实,在前一个学校,明子乔的同班男同学有几个天天都用粗话羞辱他,对他恶作剧。
只因为他爱装乖孩子,约他下课去哈草放学去网咖都约不动,让他们看了超级碍眼,这是班上其他没欺负他的男同学偷偷用印表机打印成纸条,夹在他老师改好发回来的作业簿里告诉他的。
(13鲜币)038[侄攻叔受;年上]冷战(修正设定完毕)
038
「冠子没有妈妈,是他爸爸跟两个哥哥带大的,他说话的方式虽然脏不离口,在这城市算来却不是特例,很多人都是像他这样的!」
明瑞恶狠狠的瞪著明子乔,胸膛剧烈起伏,不停换脚支撑体重的姿势,还有将浏海每隔五秒十秒就往後拨一趟的动作,全都可以藉之看出他对明子乔的失望,失望到连对他说话,都觉勉强。
明子乔维持著不服气的姿态,心里却很觉忐忑,更觉委屈。
「开学以後,你要跟我读同一所学校,因为国中部不招收女孩子的关系,阳盛阴衰的学校里,少不了会有像冠子这样说话的。你要是不能入境随俗,你就等著被你的班级孤立,当一个没人要理的透明人,交不到朋友的独行侠吧!」
明瑞的话太直接了,被他说中处境的明子乔马上红了眼眶,在之前那所学校被排挤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幕幕的重新鲜活起来,在他被泪雾障蔽大半视线的眼前清晰无比地重现回放。
「人类能主宰这个地求,不是因为智力最高。」这是两位父亲从小灌输给他的观念,明子乔吸了吸鼻子,眼睛又酸又胀的却还是盯在明瑞身上,没有退缩,「人跟动物的差别,在於人有社会观念,懂得礼义廉耻。」
「所以?」我草,竟然想对我说教?这个每天早上都要喝鲜奶,根本还没断奶的臭小子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古人忘了先喝孟婆汤就来投胎的啊?明瑞忍不住仰鼻朝上,对著天花板长长呼气。
「那个叫冠子的,虽然没有了妈妈,可是他那样子,不是高中生也是国中生了吧?」
「高二。」明瑞将忍耐两字重复默诵,当成修行的经文在念。
「那他受学校教育也有十一年了,不是吗?」明子乔不喜欢明瑞将目光定在天花板,看都不看他的冷漠模样,格外的让他没有安全感。
可是想说的话就像有了自我的意识,一句又一句的自行组织,违背他意愿的迳自脱口而出:「我就不相信台湾的教育,不CARE学校里的学生有没有学好品德,没有课程是教育学生怎麽得体的说话的……」
说话尊重别人的同时,也等於尊重自己。
或者,他读的学校真的是那种混文凭的野鸡学校,学校的师长们也都默许他的行为,不会处罚他?
明子乔看见明瑞的颊侧清楚地浮现颊骨与颔骨交接的形状,想起搬家那天明瑞也曾有过这样的表情,被他按倒打到屁股开花的惨况,让他逐渐流失了理直气壮的勇气,不知不觉间,话就越说越小声,到後来更是只敢在肚子里嚷嚷,上下牙关分别咬住上下唇瓣,将嘴整个都咬紧了。
「你,都说完了?」明瑞将视线下移对上了明子乔的,客厅不过才静默了两三分钟,对明瑞跟明子乔而言,却像是两三个钟头那般的漫长,那麽的难熬。
明瑞的性子里,有一块是完全承自图凌的,那就是---重视同侪的义气---当前的明子乔因为对他还不够了解,处理人际关系的情商也还太稚嫩,因而误踩了这块雷区,而不自知。
明子乔只是调开目光撇下嘴角,意义不明的闷闷哼了哼。
「子乔少爷,我觉得,有些话我不跟你说清楚,我会肚子闹胀气,三天都吃不下饭。」
滚回美国去,一辈子活在大爷爷小爷爷为你搭起的防护罩里,无灾无祸的过完你的温室人生吧,明瑞没将这些伤人的话说出来,却将恨不得明子乔能尽快混出他生活的怒气,隐隐地全都夹在话里,隐晦地表露无遗。
「你的家教太完美了,完美到不但不适合独居,还更不适合跟我住一起,我经营的是道馆,不是社会福利机构,更不是礼仪补习班,会跟我有交情,会跟我来往的朋友,大多都是像冠子这样说话粗鲁举止粗俗的,你要是继续住我这里,他们迟早会污染你心里那一片美好的纯洁,这样我可就罪孽深重,没法跟爷爷们交代了。」
「……我爹地常常说,益友有三,友直,友谅,友多闻。」讨厌啦明子乔,你可不可以闭嘴啊?明子乔不肯受管的大嘴巴继续善尽当人叔叔的“职责”,管教著年龄比自己还年长的大侄子,「所谓的直,是正直,不是说话……直接到,粗鲁无文的这种直……」
「哦,受教,受教,子乔舅舅还真是博学多闻,才富五车啊。」明瑞压抑著火气,压得浑身发热,热到头皮都觉发痒,索性想上楼去换套衣服,冲个热水澡,「我去把全身上下,从嘴巴到脚趾全都刷一遍,以免等一下我热晚饭给你吃,你会嫌我哪里不够乾净,不肯吃,把你自己饿成瘦排骨,被小爷爷知道了,我可担当不起。」
话的最後一个音节,消失在楼梯的二楼顶,明子乔被明瑞的话刺得心里很难过,头一低,眼眶里面的两滴泪大到再也留不住,悄悄的淌上了蝴蝶兰的花苞,像是两滴清晨的露珠,凝在紫中带青的未熟瓣背,慢慢的,朝花梗,朝花茎,朝盆底,滑落。
可是,我又没说错,应该要改进缺点的是你的朋友,我只是要求他不要说脏话,又不是要你跟他绝交,你凭什麽要这样对付我?明子乔一手抱著花盆,一手抓著楼梯的扶手,两步一阶的慢慢腾上二楼,将花盆搬进自己的房间,垫著一叠用过的计算纸放在书桌的左上角,这一路,他将更多的眼泪淌进那个花盆里,多到那三串花苞事後的两周开尽开到都谢光了,硬是哑掉了四五朵,连苞缝开都没开过,就变黑萎缩,枯萎谢枝了。
大年初八,各行各业早在初五就开光上工,公私立的一众中小学才开学,开始了这个学年度的下学期。
早上七点零七分,一个在这所完全中学本来就是风云人物的高二学生背著两个书包走出教务处,双手插在裤袋边走边等的领著一个走路有些瘸,身著崭新高中部制服的新面孔,将人直直给领进了一年六班的教室里,引起一路上许多男女学生们好奇目光的纷纷追逐。
「你的班级在这里,你先坐这个位置,等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