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尝尝是什么味道。”
趁格兰特没注意,他把杯子抢过来,谨慎地尝了一点点。
苦。除了苦,还有难以言喻的别的什么味道,让他简直想要立刻跑去漱口。
“很难喝啊,这个!”
“这个是袋泡茶,连纸袋一起泡下去就可以了,你居然会把它撕开来泡。而且,这个茶至少已经放了有四年以上了吧……真是相当没常识的人呢。”
格兰特含笑看着他,似乎并不生气的样子。
艾普看着手里那杯茶,有点郁闷:
“难道说是坏掉了?难喝得快要毒死人了。”
格兰特点点头:
“嗯,格兰特将军在艾普将军家里被一袋变质的红茶毒死,似乎也是不错的死法啊。”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艾普忍不住也笑了。
“不行,你胃疼还让你喝这种东西,会越喝越痛的。可是,这是我家唯一能找到的红茶了……”
“那就热水吧。不要放茶叶了,热水就好。”
于是艾普再次跑进厨房,倒掉茶水洗干净杯子,再倒满热水端出去。看着格兰特慢慢喝下热水,艾普忽然醒悟到自己刚才居然是被他支使着跑来跑去……为什么从来都是支使别人的自己,到了格兰特面前就会被他支使呢?如果被维克多那小子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会很丢人吧!
“艾普,在想什么呢?”
“这个……”
“反正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情。”
格兰特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轻轻的微笑。
被他这么一说,艾普倒真起了点不大好的念头。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格兰特,就靠在身边这么近的地方。更何况他正胃痛,身体也大不如前,如果用强的话……不,他现在就闭着眼睛,只是凑过去偷偷吻一下,他应该来不及拒绝。
艾普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悄悄起身靠近那个银发的男子,同时小心地不让沙发发出声音。格兰特似乎对他的举动并无知觉,依然闭着眼静静靠在沙发角落。艾普一手撑住沙发靠背,慢慢的,慢慢的向那苍白的双唇俯下身去。
不,他是知道的。艾普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以格兰特那在战场上千锤百炼过的神经,怎么可能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知!还有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格兰特,是有意的。
身体内一阵阵痉挛涌上来。说不清是狂喜还是悲痛。如果这一吻吻下去,那个束缚了他们多年的赌约便将土崩瓦解,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也将告结束。
他的唇,他的呼吸,他皮肤的温度……都离得这样近。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吻到那梦想了很多很多年的嘴唇。
艾普已经不能够再思考任何事情。他感觉到,格兰特的身体也在不能自已地微微颤抖。于是,他合上双眼,毅然决然地向格兰特的唇上吻落。
“艾普学长!”
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格兰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了艾普。倒是艾普,完全没有防备的被推倒在地,摔得不轻。
维克多?希尔维斯特!我要杀了你!!!
“学长,你家怎么没锁门啊……”
维克多好奇的直接推开门,却看到了一幕非常诡异的场景。格兰特靠在艾普家的沙发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而艾普则坐在地上,用怨念到能杀人的眼光死死盯着门口的他。
维克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学……学长们……我可以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格兰特和艾普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又迅速移开了目光。还是格兰特先露出了一贯的温柔笑容:
“你都看见了嘛,维克多,艾普试图要偷袭我呢。”
艾普坐在地上暗暗咬牙。这家伙,力气还是那么大,摔得痛死了。看来没有选择用强还是对的。
维克多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真的?艾普学长?”
“什么真的假的。”艾普没好气的说,“你没看见受伤的人是我么?明明是他欺负我。”
格兰特的微笑依然是那样温柔无害纯洁如天使:
“我哪有。艾普先打算偷袭,我自卫而已。”
维克多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看格兰特,又看看艾普,再看看格兰特,最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是艾普学长偷袭格兰特学长然后格兰特学长出于自卫的需要才弄伤了艾普学长。艾普学长,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人家的妻子和女儿才刚下葬啊!”
格兰特这家伙真是太可恶了!刚才明明是他先有意的,这会儿却能凭着天使般的笑容和一贯良好的形象把自己洗脱得干干净净……连维克多都相信他不相信我……这个没有天理的世界啊!
(艾普,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让你平素操行不良呢。)
艾普咬着牙问维克多:
“你突然跑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看着艾普像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维克多不由得习惯性的打了个冷颤。
“不,不,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我走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学长你不要杀人灭口啊!!!”
维克多哀号着跑掉了。
格兰特笑着问艾普:
“不会真的要杀他灭口吧。”
艾普郁闷的吐了口气:
“如果我需要杀他灭口的话,早就杀了好几百次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都明白。维克多突然上门不是偶然,家里的门没有锁更加的不是偶然。别说是Night那孩子粗心大意忘记了,一个已经做了五年的情报部负责人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粗心大意。
哼,Night也越来越不服从管教了。真是一群坏孩子啊!
再看格兰特,虽然还是一样苍白憔悴,但那种从墓地归来后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脆弱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性情温和却不可动摇的格兰特将军。
于是,艾普知道,他们错过的那一瞬间,已是永远。
格兰特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
“谢谢,今天已经麻烦得够可以了,我这就告辞。”
艾普望着他:
“你身体还撑得住吧。要我送你么?”
格兰特摇了摇头:
“没关系,出了门我就叫车。”
他这样坚决,艾普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就再会了。”
“嗯,再会。”
格兰特就这么走了,没有再回头多看他一眼。艾普靠在窗边,望着那个银发的男子在街道上行走,扬手拦出租车,然后坐车离去。
艾普却依然站在窗边,凝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景。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艾普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艾普没有回头。他开口了,声音冷冷的。
“Night,你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让格兰特大人后悔。”
Night坦然回答。艾普转过身来,看着那孩子幽深的黑眼睛。
“你说他会后悔?”
“艾普大人,其实您也是知道的吧,今天的格兰特大人和往常不一样。如果是平时的格兰特大人,就算身体再支撑不下去,他也不会同意只和您两人在这里独处。那样就违背了他的原则。就算您可以趁他一时的意志薄弱拥抱到他的身体,亲吻到他的嘴唇,又有什么意义呢?事后他是一定会非常后悔的。到那时候,您也只会沉浸在更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Night十五岁少年般清冷柔软的语声仿佛利刃,揭开了那艾普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
房间里没有开灯。艾普静静站在一片黑暗之中,感觉好像被深海一样沉重的孤独和寂寞紧紧包围着,压迫得几乎不能呼吸。忽然,他笑了。
“果然,我还是个连红茶都泡不好的笨蛋吧。”
Night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小声的说:
“对不起。”
“不,Night,我是应该感谢你的。”
艾普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支撑住额头。沙发上,似乎还留有格兰特那时候的体温。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我真的吻下去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会是我们两人都没有办法收拾的吧。我所要顾及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把格兰特也牵涉进来。所以,谢谢你。”
篡位
通用历726年1月12日,是拉顿帝国的建国纪念日。二百年前的这一天,伟大的开国皇帝亚历山大一世在首都阿格莱亚的塞勒尼广场上,宣布了拉顿帝国的建立。这个东部与南部临海,兼有富饶的平原和险峻山地的美丽国家从此在他和他的子孙手中一代代传承下去。在克利欧王朝的统治下,拉顿帝国不再被北面的塔利亚王国和西面的勒尔纳王国肆意欺凌,各个时期均有许多伟大的将领涌现,他们守卫着国家的边境,保证了人民的生活不被战火侵扰。
而有资格得到过皇帝亲手授勋的将领,至今也不过寥寥十二位。其中八位都是亚历山大一世手下,协助他建立国家平定内乱的名将。此后这个制度虽沿袭下来,但能够取得足以同这份荣誉相匹配功绩的,仅有四人。
最后一人,就是北线之壁格兰特。那位银发的将军十九岁到北线任职,恰逢保罗二世登基不久立足未稳,塔利亚王国借机倾全国之力大举入侵。由于在历次战斗中屡建奇功,格兰特迅速被提升到了少将的军衔。而成为北线军总指挥,彻底将侵略军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不得不主动向保罗二世提出求和的时候,格兰特也只有不到三十岁。那位天才的将军在历次战役中未尝一败,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拉顿帝国百年不遇的危机。因此当皇帝亲手为他授勋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到惊讶。是的,这就像他取得的那些胜利一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宣布为艾普授勋,在很多人事后看来,更像是保罗二世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和格兰特相比,艾普的履历显得平淡了许多。这些年来西面的勒尔纳王国一直未挑起大规模战争,艾普所取得的战功也只是平平。能够升任上将并坐上西线军总指挥的位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