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眼中的好奇,恺艳夜以淡淡的微笑掩饰眼中掠过的一丝危险。
“这一点请恕我做不到,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话题。”
“咦?为什么?”
“玲珑公主应当多少听过有关恺家的传闻吧?”他问得那样淡然,仿佛口中所谈是他人之事。
“嗯……是听过。”她不讳言地点点头。
既然人家都表现出一副此人无足轻重的样子了,她似乎也不好太过在意。
“这也算是不容张扬的家丑,所以希望你能见谅。”他笑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那你为何还称呼他大哥呢?”
“毕竟……他也有这个家一半的血统。”
他的笑容虚伪,只是不谙世事的赵玲珑无法看透。
然而,如果当真要和恺皓旭母子撇清关系也不是不可能,恺风是入赘的,原来即不具继承恺家的资格,而空拥有他的血缘和这姓氏的恺皓旭,严格说起来是和恺家毫无牵扯的人。
恺蓉在丈夫去世后曾想以此为由将恺皓旭母子赶出家门,但已找到足以发泄积怨游戏的恺艳夜阻止了她。
“不要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了。”他的唇边漾起一丝教赵玲珑几乎失神的笑意,“先来盏杭州最富盛名的新茶吧!”
“嗯。”
出神地凝视着他迷人的微笑,赵玲珑还以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无法同时认识传闻中的恺家两兄弟固然有些可惜,但她相信只要识得眼前这位比传言中俊上百倍的美男子就够了。
恺艳夜仍漾着那抹让她和一旁几位侍女皆失了魂的摄魂笑意,伸手轻轻一摆,示意在一旁服侍两人的侍女斟茶;但见手持茶壶的那位怔楞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轻笑中惊醒,忙不迭上前倒茶。
连每天服侍他的下人都这副德行了,更别提坐在他对面,怔忡地凝望着他的赵玲珑,只怕此刻若是雷声大作,她依然无法自恍惚中清醒吧!
嘴角含着让人心荡神驰的笑,恺艳夜藉此掩去心中流动的暗色情感;证据是这抹笑意未曾到达他眼底,只是他掩饰得太好,在场没任何人发现而已。
当赵玲珑表示对恺皓旭有些兴趣时,一种混沌不明的感情自他心底升起。
那是静静的、仿佛愤怒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几乎坐不住,想请眼前这位发呆的姑娘回去。
要恺皓旭不得离开他的视线,却又不将他介绍给任何人,他甚至愚蠢地希望赵玲珑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深深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相互矛盾,但他仍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俊美的脸庞带着虚情假意的微笑,彻底唬住了眼前迷恋自己的女孩,脑海中却净是杂乱的思绪,仿佛暴雨季的黄河一般混浊泛滥。
* * *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情景。
未时刚过,宁安郡王偕同女儿满意地离去后,在恺艳夜的书房里继续着昨日未竟的工作。
上好桃木精制的案桌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册,一旁还有数不清的文件等候主人逐一处理。
恺府当家恺艳夜眉头深锁地伏案疾书,而一旁辅助的恺皓旭则站在另一张较小的长桌前迅速地翻阅一叠又一叠的文件。
说起来有些讽刺,这是两人最同心齐力、合作无间的时刻了。
恺家两兄弟灵活的脑袋,配合着对数字的敏感,日进斗金几乎成为家常便饭,也因此恺家可说是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恺皓旭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擅长做生意,对他来说,他会在此纯粹只是遵从恺艳夜的指示罢了。从已完成的文件里挑出几个疑点,他草草地附上自己的意见后将文件交予站在身旁的小厮,而后再由他呈递给做最后决定的恺艳夜。
待工作告一段落,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够了。”斜睨了眼小厮又呈上的文件,恺艳夜嫌恶地摇摇手要他摆在一边,“今天到此为止。”“是。”惶恐地行个礼,小厮忙将一桌子的凌乱收拾整齐。
“真是的,问题怎么忒多呀?”伸了个懒腰,恺艳夜埋怨似地叹道,然后起身步向还在忙碌的恺皓旭。
下人已燃起室内的烛火,灯火通明让人丝毫没感觉到外边已是夜幕低垂。
发觉有道阴影盖过火光,专注在文件上头、连近在咫尺的声音都没听见的恺皓旭反射性地抬起头来。
“走了,晚膳应已备妥了。”
恺艳夜两手往桌缘一压,身形一斜。
“但……”
“余下的工作留待明日再解决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急于一时。”
这话由他口中说出可是一点也不突兀,向来对工作全力以赴的恺艳夜,也很懂得享受生活。
明了似地颔了首,恺皓旭将尚未完成的数份文件交由一旁负责收拾的人。
看看也该是晚膳的时间了,但比起填饱肚子,恺皓旭现下心中有更在意的事。
仔细算算已有三日找不着机会去探视母亲,自三天前被艳夜强从小屋押回主屋后即未曾再去。
虽说上次会面娘的状况似乎很不错,而若真有意外也会有人前来通知,但没亲眼瞧见,总觉得放不下心。
以往也不是没有连着数日都找不出空闲去看娘的情况,可他晓得她虽极力隐瞒,但身体大不如前是不争的事实。一来她年岁不轻,二来是长年卧病在床耗去了体力,让她越来越衰弱。
一思及此,他便觉得把握每一刻陪伴她的时间是多么要紧。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虹夫人吗?”
他设法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有央求的意味,如此恺艳夜答允的可能性较高。
恺艳夜瞄了他一眼,幽黑的瞳孔里并没什么感情,只是面无表情地颔首。
得到允许,他兴高采烈地泛起微笑,离开书房后,步伐轻快地走在廊道上。
作梦也没料到他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恺皓旭暗暗吃惊之余,仍毫不迟疑地接受这突来的好运。
原以为凭艳夜那霸道的性格会拒绝他的要求,但这结果还真出乎意料;而更教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没照惯例限制他和母亲会面的时间。
算了,别想太多,为节省时间,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院的方向疾步跑去,沿途小径旁的灯火皆已点燃。
听到后头紧跟着的脚步声他本不在意,但在他转了数个弯后仍如影随形地紧粘着,他于是不解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恺艳夜面无表情地走在他身后。
想着他是否有事要处理,而正巧与他同路,然而他人已走过后院的亭台边,他仍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终于忍不住怀疑。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恺艳夜亦随他止住脚步,对于他的疑问扬起一道眉反问道:“怎么,难道我不能跟?”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他到目前为止从没有过如此怪异的行径啊!
向来对他探视自己母亲一事兴趣缺缺的艳夜,今儿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脸理所当然地跟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微微皱了皱眉头,恺皓旭觉得眼前这毫无表情的家伙有时候还真难搞懂。“那不就得了?”
“可你从没这么做过,而且先前你不是正准备到饭厅用膳吗?”
“你赶我走?”
“我何时说过这话了?”恺皓旭急急地辩解。
他不过是担心他若迟了,会让候着他用餐的蓉夫人多想,而她要是得知他是因自己慢了,八成会迁怒自己和娘。
他被骂个两句算不上什么,但就怕娘得来不易的清静会因自己的过失而毁于一旦。
“那就好好走你的,不要多话。”
“可你跟着我有何用意?我不过是要去看看虹夫人的状况罢了。”
“你毋需知道这么多。”恺艳夜一脸问题到此为止的表情,成功地阻拦了他原本还想说的话。
想不通他的用意何在,但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他也别无他法。
他这异母弟弟还真任性,也不想想届时倒霉的可能是他和娘,但话说回来,他要是会替他们着想才真是怪事一件吧!
无奈地搔搔头,他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往小屋走去。
第七章
踏入房中,意外地发现此刻睡着的母亲正发着烧,恺皓旭的心中一阵不安。
“这是何时开始的?”他问着坐在床畔照顾她的老妇。
顾忌恺艳夜也在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但眼中仍不免带点责难。
“前天夜里……”佝偻老妇低声说着,惟恐惊醒昏睡中的恺虹,“她叫我们别告诉你,说这不过是小事。”
“发烧怎能算小事!”
“但她的确三不五时就会发烧,可也从来没大碍呀!”
“那为何不请大夫呢?”
“她说过不必请,这点烧很快就能退的。”说着,她似乎也有些懊悔听了她的话,否则她也不会连烧了两天还没退烧。
凝视着不省人事的母亲,恺皓旭十分心疼。
娘说不请大夫,他不必问就晓得她的用意;她一直希望能减轻他的负担,所以如能自行痊愈的小病,她向来坚持不求医。
恺皓旭当然了解她的想法,只是都病了两天还不肯就医,若是他今天没到这儿来探视的话,搞不好她当真会出事。
而且就算花花恺家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他忍气吞声地做牛做马,就是希望她的后半辈子能过得轻松点啊!
在恺皓旭心急之时,站在他身后双手抱在胸前,并以淡然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的恺艳夜冷笑了一声。
“说得好似是我们恺家虐待人一样。”他低沉地讥讽道:“好似连大夫都不肯请一般小家子气。”听了他刻意的嘲弄,恺皓旭马上转过身来,心烦顿时变成忿恚。
“艳夜!你……”
原是忍无可忍地想出声骂人,可是才回头就发觉生气的对象已旋过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来人呀!”恺艳夜踏出门槛,一声令下,在隔壁用餐的几名老妇便奔到他眼前,“去叫人请大夫来。”他简单地下令。
“是的。”其中一名马上下楼,打算到附近的小屋让脚程较快的长工去请大夫。
恺皓旭惊愕不已地瞪着在眼前发生的事情,那一点也不像是稍早还在对他冷嘲热讽的男人。
瞥了眼迅速跑下楼请人的老妇人,恺艳夜转回身子,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这样你可满意了吧?”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异乎寻常的举止,恺皓旭可说是完完全全楞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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