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君尚的病房,竟然没见到人。我把拿的东西给他放到桌上,从窗户往下看,心想会不会是护士推他下去透气了。整
个花园里扫了一圈,没看到人。我回过头来,却看到君尚正撑着双拐站在门口。小护士站在他的身后,没有扶他。
他脸上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慢慢的撑到床边,身子有点摇晃,我上去扶住他,把他安置到床上躺好。
“想试试看能不能走,不过,还是离不开双拐……”他叹口气。
“这种事不能着急,慢慢来吧,完全恢复是需要时间的,伤筋动骨嘛。”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这医院我真呆腻了……”说完转头看我。
这就是他一直不离开医院的原因吗?不回自己那儿,怕我不去看他;想去我那儿,又怕我不答应……
我低头抿嘴一笑,抬头时却一脸面无表情。
“那我帮你问问医生吧?如果可以出院的话,我这几天帮你办了,正好下周我就要上班了也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他不说话,继续盯着我看。
“恩,你家里有保姆吧,这样就有人一直照顾你了。”
我看得到他的牙齿咬紧牵动到肌肉的活动。
“对了,我那儿还有几件你的衣服,回头我带给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我站起身来,“我去问问医生可不可以,
也好帮你办手续。”
“随便!”他总算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过头去,拉高了被子不再看我。
“好,那就明天吧。”我刚要往外走,他忽然伸手拉住我。
我低头看他,“恩?”
“不用问了,就明天吧,晚点儿去办也来得及,你在这儿坐会儿吧。”
“哦……”我重新坐下,他也把头转了回来,看看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什么东西?”
“骨头汤,”我伸手够过来,昨晚回家路上顺便买的,“喝吗?趁热。”
“好。”他嘴角微翘,我不明白真有这么开心嘛?
帮他倒了一碗,正吃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不认识,持续了很久,我接了起来。
“萧强?”是齐彦的声音,我晕头了,刚才光说电话联系,可我连她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但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
的号码的呢?
“你那边好了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低迷,我没问电话的事情。
“怎么?你要走了?”
“恩,要不你晚点儿走也行,我先回去做饭好了。”
“不用不用,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别了,我正好还要去别处办点儿事情,你不用急。”
“这样,那好吧,你到家以后给我个电话吧,短信也行。”
“好。对了,你平时都吃什么菜啊?”
“你不用管我,我不挑食,什么都吃。”我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回头却看到君尚紧皱双眉的表情。
挂了电话,君尚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看着桌上的大半碗骨头汤问他:“怎么,不好喝?”
“饱了。”他也不看我,望着天花板闷声说。
“哦,那剩下这些留着你晚点儿喝吧。”边说我边看手表。
“你有事?”他有些掩盖不住火气了。
“哦,也没什么事。”我淡淡一笑,让他的锤子打到棉花上。
“……”
“我还是去帮你办出院手续吧,再晚了医生就下班了。”
“……你等等,”他说着,打开旁边的抽屉,取出钱包把一张信用卡递给我,“要结帐的话,用这个。”
我看他一眼,没拒绝,接了过来。
办完手续回去的时候他正在睡觉,两眼紧闭。我看看手上的卡,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好了?”他忽然开了口,把我吓了一跳。
“哦。”我伸手把卡递给他。
他没伸手,只示意我帮他放进抽屉里。
我拉开抽屉,一眼看到了他敞开着的皮夹,还有皮夹里的照片——我跟他唯一的合影,我大学时,君瑞帮我们拍的……
(三十三)
心情忐忑的回了家,整个路上都在为逃跑前那个吻和拥抱心神不宁。
君尚的吻来得并不突然,他给了我足够的反应时间,从他拉住我的手开始,我们对视了有一分钟那么长,然后他轻轻勾
下我的脖颈。并不缠绵,并不深长,他只是轻轻扫过我的唇瓣,我的鼻尖,我的脸颊,我的眼帘,我的额头,最后将我
捧在胸口——那种被呵护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甚至连我的父母都未曾给我一个这样的拥抱。无关性别,无
关年龄,无关欲望……
我承认我心软了,心乱了,我极度鄙视自己——仅仅一个动作而已,至于如此嘛?!
在楼下看到房里亮着灯,齐彦已经回来了。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多了一个妹妹。我们何其相似,都曾幻想过什么,却迷
失在生活之中;都了解什么,却选择避而不谈;都曾经历过什么,却深藏在谈笑之间;连笑时露在唇角的虎牙,都给对
方一种亲切感。
饭菜已经摆到了桌上,拿东西罩着,但是齐彦人不在。我走到她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回来啦,饭在桌上,你吃吧。”她声音略带倦意,还有些鼻音。
“你呢?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不好意思,没等你……我有点儿累,先睡了。”
“好,晚安。”
我走到餐桌边看了看饭菜,不算复杂,都是清清淡淡的家常菜。本来没什么胃口,想了想,还是坐到了桌边盛了小半碗
饭,慢慢吃了起来——味道不错,然后就想到了我那锅骨头汤,做的清淡,不知道君尚晚上喝了没有……
说实话,现在的状态让我有点儿莫名:最亲的父母是离我最远的;喜欢的人吧,是若远若近的;一个算不得熟悉的,朋
友?倒是跟我近在咫尺……人生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你觉得不合理的,偏偏发生了;可你想要的,而且觉得合情合理的
,他偏不给你。
晚上窝在我那张沙发“床”上,想着乱七八糟的睡不着,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声响,抽泣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过去。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下去买了早饭,就开始浇花。阳台上那些花是房东留下的,都是喜光的植物,房东走之前就说了
一句“喜欢的话就留着,晒晒太阳浇浇水,好养;不喜欢就扔了吧”。我觉得扔了怪可惜,就留下来了。前一段时间不
在,我还怕它们会死掉,现在看着各个仍旧顽强的生长着,心里很安慰。
正洒着水,齐彦也出来了。我回头扫过一眼,头发有点儿乱,微低的头让发梢掠过了眼睛。
“洗漱一下吃早饭吧。”我指指餐桌。
“好。”声音很晴朗,直接去了洗手间。
我看着茁壮的小花儿,笑笑。
“花开的真好,你养的费心吧?”齐彦带着洗漱后的清爽走到我旁边。
“还好,只要多晒晒阳光,适当浇浇水就好了。”
“这么好养?”
“是啊,有的时候,事情往往只是想得太复杂,拿出来晒晒,兴许就蒸发了……”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哲学家,忍不住咧
开了嘴笑。
齐彦也笑,“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然后看着我特认真的说道。
“什么?”
“吃饭吧,我饿了。”她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了餐桌边。
我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也坐了下来,看来她是不想说了。
“那个,”她喝了两口稀饭,停了下来,“医院里的,是我,怎么说呢,算是男朋友吧,反正他对我很好很好,你也知
道我之前的事情,我是说我的工作……”说到这里,她抬头看我一眼,干涩的笑笑。
其实,上次回忆起往事的时候,我已经隐约记起了那个女孩,被几个男人……但是那时的她跟我在歌厅里见到的人恍若
两人,从头发到装扮,再到神情,无不真切的告诉人们,社会时时刻刻都在催化着人生、人性的改变。
“他被人撞断了腿,粉碎性骨折……”说着,眼泪又滑了下来,滴到碗里,“是我害的,如果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