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平静,仿佛在想着什么,可她知道,她什么都没想。
手还握的紧紧的,大概是握的久了,手心里渐渐的生了些濡湿的感觉。
她并没有困意,数着绵羊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来累极了,竟真的迷迷糊糊入了梦。
梦中的天气格外好,极远处的山坡因为太阳的逐渐升起,而雾气渐消。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了他的周身,春意正浓,冬天仍光秃秃靛青的枝桠,已是一派碧树繁花的景象。风过如浪,繁花如织似锦,被风吹落的花瓣、树叶,摇曳着飘落了一地。
他便站在这里,身影在这深浓浅淡的锦绣花开下,显得尤为修长挺拔。只让人觉得仿佛是流光无声,四下里皆是安静宁逸。
很难叫人不心动。
他回了一下头,对她淡淡的笑,黑沉沉的眸子里根本看不到尽头,“你来了……我找了你好久,总也找不到你,只好在这里等你,还好我来了,快过来……”
他的声音轻缓,笑容也极淡。
温暖的阳光有些明晃晃的,让她有些恍惚,她又惊又喜,急急的追了上去,他冲她招手——快点儿过来啊。他的身子,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看着他,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连看他,都觉得视线朦胧不清起来。
一切都仿佛变成了镜花水月,只要她一伸出手,便尽数消散于无形。
密密的果林里,他的身影在斑驳树影下,忽隐忽现。
她开始找他,却如何也找不到,一遍又一遍,她走过一颗又一颗的果树……她不停的奔跑着,精疲力竭,方才还是晴天,一转眼竟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摔了一跤,再细看,前边便是陡峭的山坡。
前方有什么,她说不好,只是直觉,他在前边等着她,他来找她了,她便不能让他失望。
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深渊,耳边是吼吼的风声,她闭上了眼睛,义无反顾。
醒来时,她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刚好指向八点。
甘文清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小腿竟有些僵硬,撩了睡裤看,微微还有些浮肿。她揉了揉,想起来昨天自己狠狠踢韩君墨车子的情景,于是暗骂自己不争气,真盼着这世上能有后悔药可吃。
她站起来,腿竟有些瘸了,走到落地门前,推开门,暮春的阳光落落大方的挥洒着能量,一大早,就让阳台上充满了和煦的光线,空气中氤氲着阳光与花草香的清新气息。天气已经慢慢的转热了。。
甘文清觉得,这是京城最好的季节了,花儿开的盛极将衰,城市里很容易便能找到各种盛放的花朵,令人赏心悦目。况且,这样的天,不冷不热,叫人神清气爽。若说有什么不好,便是雨水多了些,一下雨,她总是腿疼难忍。
连做了一个晚上的梦,甘文清觉得有些疲倦。
出门上班的时候,温度仍有点低,母亲打电话来,叫她不要因为天气转暖便急着减衣服,她笑着答应。
甘文清往办公室去,廉洁给她送了杯咖啡。
廉洁想了想,说,“刚刚有位苏医生打电话过来,她说她叫苏扬,见过您,她说……”
甘文清整理文件的手顿了一下,问:“你刚刚说谁?”
廉洁突然被文清打断,见她的样子,倒愣了一下,说,“苏扬。她说她见过您,因为电话里不方便说太多,希望您能抽空去趟她那里。”
甘文清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阵儿的发紧,她收拾了东西连忙往外走。
廉洁忙追上去:“甘律,上午十点还约了客户呢……”
甘文清看了看时间:“帮我改一下时间。”
“哎……”
甘文清已经进了电梯,她在出租上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司机已经停下了车子。
找到苏扬办公室的时候,苏扬正在打电话,看到文清,做了稍等的手势。甘文清左右无事,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苏医生,齐肩的头发烫成眼下时兴的梨花头,松松闲闲的垂在两肩,看着既大方又年轻。
她等了一会儿,苏扬收了线,调成震动,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不好意思,这样找你过来。上回那位女士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的,可是她给我们留下的联系电话,我实在是拨不进去。”
“这样啊。”甘文清咬着唇,她想了想,问,“是不是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
苏扬把纸杯递给文清,打开抽屉,拿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道:“这是她的检查报告。”
甘文清接过来,看了看,通通是专业术语,她并不能完全看懂,可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苏扬在一旁解释道:“简单来说,那位女士身体底子不好,终止妊娠后应该也没有遵照医嘱注意休息和用药,只怕今后再想要孩子,会非常困难……”
甘文清一怔,只觉得心脏一下子缩紧了一般,一阵一阵的生疼,人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姐,你跟田大哥,以后想要几个宝宝?”
“怎么?”
“姐,能不能要两个宝宝,起码两个,怎么样?”
“鬼丫头,还起码两个,你当我是母猪下崽儿啊?”
……
“怎么可能?”甘文清掂着手里薄薄一张纸,这样一张纸,就给柯知涯判了死刑?
“苏医生,有没有哪儿弄错了,这怎么可能?”甘文清瞪大了眼睛,盯牢了苏扬,手里攥紧了这份所谓的检查结果。
“很抱歉,我也希望是我们弄错了。上回她来这里是因为酗酒,可见她并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以她现在的情形,我希望她能及时过来医院……”
甘文清抿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嘴唇蠕动了一下,眼前闪着柯知涯惨白的脸,心里跟着发了酸,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心疼,还有愤怒。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一下子变得冰凉,天气分明已经在转暖,怎么还会感觉这样冷。她将那纸揉成一团,双手捧起面前的纸杯,那么烫,却还是觉得冷。
手机响起来,甘文清没有急着去接。
“甘律师,您没事吧?”苏扬看着她,眼里有担忧。
“苏医生,她真的,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么?”甘文清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问,“真的不能么?”
“医学的问题并不是绝对的,也有很多发生奇迹的例子,事在人为,甘律师你说是不是?我这样说吧,她这个年纪,想要怀孕,本来就不那么容易,即使怀上了,也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她现在需要的是,身与心的一并调理,甘律师,我这样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苏扬看着文清问。
甘文清好久没说话。
苏扬便也不再吱声。
-
卡文了,所以更晚了,抱歉。
大家阅读愉快,周末愉快,晚安。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8
甘文清开始找柯知涯,手机是不通的,她不敢直接拨到西山胡同,她知道,这事若是惊动了老人家,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她动动脚趾头,也能想象的出来。言戄聽突o。
末了,没有法子,甘文清拨了电话到铁狮胡同,是王阿姨接的电话。难得的,祖父母竟都不在家中,她火急火燎的,说,王阿姨,我这就回去,说话的功夫就到,您千万别惊动爷爷奶奶。
这时候,也只能用内线电话了,她想。
路上,有电话进来,甘文清接听。
是廉洁廓。
详尽又叨叨的,汇报了一堆事情——甘律,行程我都给您改成下午了,您可不能撂挑子。她只是随意的应着,精神没办法集中到廉洁说的这些事情上面。
快收线的时候,甘文清忽然想起来,问:“田冬升那儿的眼线还没撤吧?”
“是的,还没有撤。”廉洁说,“要做什么吗?杰”
甘文清“嗯”了一声,说,“查一下,田冬升这会儿人在哪儿……这事别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知道不知道?”
“是。”
她并不是在黄琉璃瓦的宫殿,与紫绿琉璃瓦大院的光彩气氛中长大的。她自记事起,便奔跑在漏着阳光的宽阔的林荫路,与长长曲曲的田园地垄上。
在那个地方,常人家中的院子里,也会种上桃树、梨树、柿子树,少数人家会种上一两颗枇杷树,枇杷长成后,黄灿灿的诱人。在那个地方,夏天的夜晚,便在树下搬把椅子,或是干脆铺上一张凉席,躺在上面纳凉。在那个地方,在小馆子里,热腾腾的来一碗小饺子或是鸭血粉丝,分不清巨贾富商与市井小民,小小的镇子上,热闹的时候,也是摩肩接踵。路口偶会搭上戏台子,依依呀呀的唱着根本无法听懂的戏文。在那个地方,有每年按期的庙会,有香火不断的土地庙,有街巷小贩各式各样有如唱歌般的叫卖声,有串着街巷到各家收旧货换麦芽糖的咚咚的打鼓声,卖冰棍儿的木板有节奏的敲震声。
那个地方,外婆说,也是母亲长大的地方。尽管,她从没能见过母亲一面,只能想象着,母亲的声音,定是柔婉动听,比隔壁二胖子的母亲还要漂亮,还要温柔。
刚回城里的时候,怕她寂寞,一到寒暑假,便让知涯从上海过来。
知涯对京城非常熟,带着她去了什刹海——这里没有鸭血粉丝,也没有换麦芽糖,敲着木板卖冰棍儿的,可这儿有说书的,唱戏的,练把式的,还有卖酸梅汤的……差不多的,是不是?
也真的是,没有差太多。
那时候太小,许多记忆也只是停留了一阵子,到最后,那些她以为是刻骨铭心的烙印,都变成了一串串模糊的影像。
我们一块儿回上海好不好?上海离你外婆家也好近的。知涯牵着她的手,分明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模样,却已经有了十足的姐姐的模样。
不要哭,我把姆妈分给你好不好?
她真的不要哭,隔壁二胖子说她妈妈是死人的时候,她没有哭。爬树偷枇杷被大狗追的,跌到小河里,她以为会被水猴子拖走的时候,没有哭。外婆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是,知涯说,你就是我的妹妹呀,我以后有好东西,都会分给你的,好不好?她看着知涯,一声不吭,眼眶却有些酸涩。
知涯说,开学了,我会很想你的。
真酸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