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琰刚刚还臭着的一张脸缓和了一些,跟丛尚聊着的时候眼睛还不时的朝后座看来。
“吃火锅行吧?”丛尚朝后视镜看去,詹允贺依旧看着窗外不吭声。
“那就吃火锅吧,去上次那家川味的,他家锅底不错,”阎琰倒是习惯了詹允贺的沉默,转过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腿,待人家转眼看向自己时继续说,“你吃辣吧?”
詹允贺似乎刚才也没听二人说什么,阎琰这么一问算是给他问住了,最后索性点了点头。
三人停好车进了店里,大堂经理自然认识阎琰和丛尚二人,热情的给他们带到了包间。
“吃鸳鸯锅吧,”阎琰看着菜单,见詹允贺翻来翻去的也不吭声,连忙问他,“ 想吃哪个你就点,我们也饿了,多点点儿东西。”
詹允贺没吭声,他很少吃火锅,也根本没出来吃过。跟詹美英在家吃也就是在锅里煮好了,娘俩就着锅弄点儿麻酱蘸料也就那么回事了。今天来到火锅城才知道原来火锅还分好多种锅底,而且可以涮的东西有这么多。
丛尚小声的在阎琰耳边说:“他好像不会点,要不你帮他点吧。”
阎琰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看他脸色难得露出一些窘迫,伸手叫来了服务员跟丛尚两个人闷头点菜。
吃火锅时,詹允贺一直也没怎么动筷子,要么闷头喝着酸梅汤,要么夹起一两片蔬菜叶子蘸着面前刚才去料理台弄的作料。
“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没你爱吃的?要不你再点点儿?”阎琰抬头正好看到愣神的詹允贺,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火就蹿了上来。
丛尚觉得气氛不对,按住阎琰的胳膊对詹允贺说:“你是不是不爱吃火锅啊?你别客气,今天我们请客,你爱吃什么就说呗。”
詹允贺见阎琰瞪着自己,慢慢的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说:“我明天还得上班,先回去了。”说完站起身背上书包就打算走。
丛尚连忙揽住他,拉住他手里拎的袋子:“你什么也没吃呢,你又打算回去吃盒饭?他那人就那脾气,我们都习惯了。”
阎琰坐在那儿有些尴尬,不耐烦的喊道:“你跟谁摆一张臭脸呢?怎么着,我请你吃饭还请出不是来了?不愿意吃就滚,老子还不留你呢!丛尚,别管他,让他滚,我们吃我们的。”
其实他这话还没说完,詹允贺已经快走到大门口了,估计他说的话人家听没听到还是两说。
丛尚回过头看着阎琰无奈的说:“这是干嘛啊?你说找他吃饭的,还闹这么一出?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阎琰手里拿着筷子,看着一桌子的吃的顿时胃口全无。其实他今天本来也是打算带詹允贺吃点儿好的,去他家的那两次看到桌上的东西,很难想象这家伙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对这个人好一点儿,如果不是可怜他,还有多少别的成分在里面?
詹允贺倒了三辆车才在家附近下车,天气热,从出了火锅店他身上就全是汗,忙了一天还折腾到这么晚回家,还真有点儿虚脱。
回家先冲了个澡,在厨房热了饭菜,詹允贺正光着上身往嘴里添饭的功夫,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时看到是臭着一张脸的阎琰,詹允贺也没说什么,继续嚼着嘴里的东西让过一条路算是默许阎琰可以进到屋子来。
屋里只开了客厅的墙壁灯,昏黄昏黄的气氛下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阎琰脱了鞋看了他手里的饭碗一眼,拎着东西放到他面前,“刚才给你打包的,别吃那个了。”说完指了指对方手里那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詹允贺没理他,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也没打算去碰面前的袋子。
阎琰跟丛尚也没吃多少,临结账时又多点了一份炒饭,丛尚以为他没吃饱,等把人送到地儿才知道那份饭是给詹允贺买的。
自己灰溜溜的来认错,虽然人家阎少爷嘴上不能说出什么软话,可是实际行动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谁知道他面对的是向来就谁面子都不给的詹允贺。
就在他觉得自己能扬起手把詹允贺的那碗饭给摔在地上时,对方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喝水么?有凉果汁。”
“好。”阎琰愣了一下,趁詹允贺回身去厨房的功夫,打开了塑料袋把炒饭替换了那个饭碗,一股脑的连饭碗都扔到了垃圾袋里。
詹允贺递过带着寒气的玻璃杯看了眼桌子,似乎也没打算吃,转身就回了房间。
“我马上要出国了,合计今天找你吃顿饭,结果你还这样……”阎琰压住火气说,“你是不是觉得跟丛尚一起吃饭放不开啊?那以后我都不叫他了,就我们俩总行了吧?”
詹允贺套了件白色的T恤走到门边看着他,那眼神足以把阎琰给看的发毛。后来阎琰过了好多年才弄清楚这种眼神是需要修炼了多久才能达到如此杀人不眨眼而且还是登峰造极。
“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丛尚,我让他照顾你,”阎琰轻咳了一声走到詹允贺跟前,“你就不能顺着毛让人觉得舒服点儿?别一天跟谁都跟个刺猬似的行么?我现在不是也不欺负你了嘛。”抬手竟然去摸詹允贺的脸,人家倒也没躲,就那么让阎琰捧着。
阎琰觉得气氛很好,竟然歪着脑袋就准备吻上去,谁知詹允贺用手一挡,冷冷的说:“你是来找我睡觉的?”
“不是,”阎琰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詹允贺,“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干那档子事儿?”
“我以为是。”詹允贺轻笑出声,就着阎琰的手仰头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阎琰没过几天就去了美国,丛尚在机场跟几个哥们儿特意来送行,阎家架势不小,光是送人的车就来了四五辆。
蓝玉娟红着眼圈搂着儿子不松手,边哭边说:“自己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你宋叔都打点好了,妈收拾完你爸就过去陪你,到那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阎跃东咳嗽一声说:“还惯着他,你看他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了?现金和卡你还能给他少带了?”
一家三口围着说话,丛尚看到阎琰的目光一直朝四周扫,心里也知道他等谁呢。今天早上自己特意去詹允贺打工的店里找人,结果根本没看到人影。
临上飞机前,阎琰给詹允贺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半天那边才接听,声音有些沙哑。
“病了?”阎琰问。
电话那边应了一声,问道:“走了?”
“还有半个小时起飞,”阎琰说完揉了揉额头,“国外上学假期比较多,我能回来就回来,你等我电话,我们怎么着也是朋友吧?”
电话那头半晌没应声,就在阎琰以为断线了的时候,听到那边低声一笑:“不算,一路平安。”
随后便断了线。
詹允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身体因为发烧而不住的颤抖。关机拿出手机卡,张开五指伸到眼前挡住从窗子照射进来光线,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你走的那天,我想了很多,终究,我们没有交集。若是你离我太近,我会觉得疼,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又没有写出来自己期望的那种看过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压抑的感觉。
如果没有,看来我还得努力。
☆、第十二张纸条
詹允贺上大学之后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他话不多,而且不住校,自然交到的朋友就很少。平时没课的时候他依旧找了个地方打工贴补日常的生活开销。
在念大学的第二个月的一天晚上,詹允贺穿着棉马甲在家里煮了一锅面条,晚上从打工的店里回来没等到车,到家时竟然觉得有点儿头疼,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轻微的敲门声,面条刚送到嘴里的詹允贺抬头看了眼黑色的铁门,打开门时才看到是那位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的姓李的女人。
“我前天来过一次,你晚上没在家,上学怎么样?功课忙不忙?”姓李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接过詹允贺倒得热水,“前些天警察局那边找你了吧?”
詹允贺用筷子拌了下已经糊在一起的面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詹美英的案子算是结了,犯罪分子是那段时间在市内接连犯案不下十起的严重心理疾病患者,詹美英不是唯一的遇害者,跟她一样被割断喉管而亡的还有两人,其他的受伤程度有轻有重。
报纸上大篇幅的报道了这次案件的跟踪情况,也有很多家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找到警察局希望能够采访遇害者的家属,结果都来的时间不对,没有遇到詹允贺,而且他也不愿意接受采访。
“他们去学校找的我,我跟他们说以后不要来学校,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那个人不是也判死刑了么?”詹允贺抬起头,眼中没什么情绪波动,说话的语气也平淡的很。
姓李的女人喝了点水,谄谄的说:“也对,别影响到你的生活就好。对了,你找你爸爸了么?”
詹允贺听到这两个字似乎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给了我学费和生活费,够我用的了。”
“那就好。”姓李的女人说完,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晚上坐在詹美英的房间,詹允贺看着柜子上的骨灰盒出神,喃喃自语道:“我前些天就跟你说过,案子结了,你能安息了么?如果能,可不可以别到梦里来找我了?我不是很想见到你,就如同你不想见到我一样。”
十一月份的屋子里虽然有暖气的热度,可是依旧无法温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不住颤抖的那个身体。那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寒冷,仿佛身体中的血液都被冰冻成为一把把利刃,齐刷刷的指向那颗看似强大的心,稍不留神就被刺穿了,流了满身满地的血,即便是再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詹允贺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许久未开机的手机,打开时竟然还有电,只是因为里面没有电话卡而显示无服务。
电话簿的那个名字还在,似乎还留着那个人的热度,那种他曾经都不曾感受到的该属于一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