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心里一咯噔,却露出笑脸:“叔叔,您说什么呢。”
周老爷子背靠在沙发上,掏出烟来点上了一只,慢悠悠的吸着。他直直的审视着裴晏,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
一支烟抽完,周老爷子笑了:“裴晏,这孩子是你姐生的,不是么?”
“您也知道是我姐生的……”不知道为什么,裴晏心里开始发慌,他总觉得周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个重磅炸弹:“我姐和我姐夫,有了孩子不想养了,就丢给我,那对我来说,这就是裴家的孩子。”
周老爷子嗤笑:“你姐夫?那个金毛绿眼的老外?能生出墩墩儿这种纯血中国人?裴晏,你在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不是我姐和我姐夫的,还能是谁的。基因这种东西,本身就不能确定长相。”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这个孩子他早知道不是姐姐和姐夫生的了,姐姐说是一夜情,有了就不想打掉,非要生下来。生下来又不想养,非要裴晏退伍,硬是把孩子塞给了他。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一半裴家的血,又是他裴晏从小养到大的,那对于裴晏来说,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让自己的儿子改姓,就绝对行不通!
可是周老爷子这话说的,仿佛是他知道了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一样……
周老板从资料袋里抽出几张纸,放在茶几上推给裴晏:“你看看。”
那是两张张DNA鉴定表格,上面有两个人的DNA对比表,显示了墩墩儿的DNA和另一个人达到99%的重合。
裴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几乎要把那两张纸捏碎了:“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老爷子心中说不上是畅快还是心虚,或者是一些其他什么感觉,他又点燃一支烟,然后指了指裴晏手里的表格:“你不看看那个人是谁么?”
裴晏翻开另一个人的姓名,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不可能!!”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什么会是他!
不管是谁都好,也不能是他啊!!
“这就是血缘,承承第一眼看见墩墩儿的时候,可能就发现了。”周老爷子笑了笑:“你跟我儿子也算是有缘分。”
裴晏几乎要吐血,这特么的叫什么缘分?如果周建承是墩墩儿的父亲,那自己是谁?墩墩儿的舅舅?这他妈的是什么破关系破缘分!
他努力稳了稳心神,强笑:“叔叔,您家家大业大,做什么不是易如反掌?我就纳闷了,墩墩儿不过就是个小孩子,至于您做出这种事?”
这种事?那种事?周老爷子只用了几秒就想明白裴晏的意思了,他怒极反笑:“你觉得我至于么?你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他又拿出几张照片:“墩墩儿长得跟承承小时候真的特别像,你去过承承房间,应该看到他的照片了吧。”
那是墩墩儿的照片和周建承小时候的照片。若是分开看也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儿像而已。如今放在一起看,那种浓烈的基因相似度扑面而来,说不是一家人估计都没人信!
裴晏的手开始抖,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了,那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的让他恨不得掀翻桌子,把前面这个老头揍一顿,然后再把某人揍一顿!
“承承是个傻孩子,当然你知道的,我不是说他脑袋傻,而是说他对某些事上不开窍。他聪明,博学,但是面子极薄。他当初把这个给我看的时候,我们俩都高兴坏了。承承对感情不开窍,我差点以为他可能就自己这么过一辈子了,谁知道会突然出现个儿子……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周家的,如果我们用法律手段或者其他手段,这个孩子都得是周家的,裴晏,就算你父母和爷爷有些影响力,但是能和周家抗衡吗?不能……可是承承是个有情有义的,他知道你对墩墩儿感情深厚,不想采取太过激的手段,再加上你人确实不错,我家也不缺男媳妇,我就当睁一眼闭一眼了。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都得姓周。”周老爷子这番话,说的字字铿锵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裴晏脑海里都炸了,他想到周建承突然对自己的亲近,突然帮自己解决问题,突然对自己示好,突然的说喜欢自己……原来这些日子,这些感情,不过就是因为墩墩儿是他的儿子,他想让墩墩儿认祖归宗但是又不想手段太过激烈,于是就采取了这么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是了,只要自己心软,墩墩儿改了周姓,回头在把自己踹了。于情于理,加上血缘,墩墩儿这个儿子从此就会和裴家没有一丝关系了。
周家家大业大,周建承又这么有钱,简直就是百分之百的金龟婿摇钱树,到时候随便找个漂亮贤惠温柔的女子当墩墩儿的后妈,现在墩墩儿才六七岁,等到他长大了,十六七岁,他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对他掏心掏肺的爹?
不,他哪里是爹啊,他充其量只是个舅舅!
裴晏狠狠的咬着牙齿,杀气磅礴而出。他恶狠狠的瞪着周老爷子:“想不到啊,叔叔,你们为了墩墩儿,居然能忍我这么久……”
周老爷子身体一震,他是不怕这个后生,但是……他咽了咽口水:“裴晏,你也别着急,只要你能和承承好好过日子,以后照样是我周家的媳妇儿,不是么?”
“哈,周家的媳妇儿?谁稀罕?我不稀罕。”裴晏缓缓的把那两张纸撕掉,撕成了碎片:“墩墩儿永远姓裴,想让他姓周,除非你弄死我。”他把纸屑堆在茶几上,眼里几乎冒出血来:“老子这段时间,就当被人白操了,往好处说,就当找了个免费鸭子,谁也不亏。我可当不起您周家的媳妇儿,您也把您儿子看好了,别成天的往我的小破网吧来,多掉价啊,是不是啊?家大业大的周大校。”
周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
坏菜了,这孩子不按照自己的路数演啊,这是什么话?难道是要跟承承分?那等承承回来,还不得跟我翻脸啊!
周老爷子想起儿子对他的叮嘱还有自己那几个哥哥让自己不要太激进的话,狠狠的抖了一下。
“总之,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回去了。”他确实是坐不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变成了野兽,若不是还有理智,估计都要扑上来把自己吃了!
“不用考虑了,以后你们周家,我是不会在去,我跟周建承,就到此为止吧。”裴晏缓缓站起来,微笑的看着周老爷子:“叔叔,您慢走。”
☆、75·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周老爷子忐忑不安的走了;坐在车上长吁短叹,叹的开车的小警卫员心里一紧一紧的;却不敢随意搭话。
这边周老爷子一走;王栋就钻了进来,进门就看见裴晏坐在沙发上;双目赤红,盯着茶几上的一堆纸屑发呆。
“燕子;你这是……怎么了?”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闹成这样了?他心思一动:“难道周老爷子劝你和周老板分了?”
裴晏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抬手把那堆纸屑扫进垃圾桶;然后拿起周老爷子没带走的房产证明锁到柜子里:“没什么,言语不和……而且我和……和周建承确实配不上;门不当户不对的,况且我还是个男的。”
不对,这里边绝对有猫腻!要说劝分,那也应该在年前没带燕子回去的时候就要劝分啊?哪有家长都见了好多次,所有人都认同的时候劝分的?
“别开玩笑了,哪能啊……”王栋仔细的看着裴晏的表情:“周老板爱死你了,周老爷子说分就能分了?他能干么。再说你都进了门了,这时候劝分也晚了吧。”
裴晏冷冷一笑:“他们想分,什么时候都不会完,我和周建承又没有结婚证明,不过就是吃了几顿饭睡了几觉而已,还能分不成了?”他一想到周建承居然是因为孩子来接近他,为的就是兵不见血的把墩墩儿的户口迁到他们周家,然后再和自己一拍两散这件事,就浑身发冷。
他突然感到胃部有些不适,扶着柜子干呕了两声,又恶心又头晕,站都快站不稳了。
王栋吓了一跳,连忙跑上来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燕子你别吓我啊,你……你这样子……”尼玛看上去太不对劲儿了好么。
裴晏仍旧是止不住那种反胃的恶心,推开王栋冲进厕所,撕心裂肺的狂吐。
李飞修理完一台电脑,溜达进来找水喝,发现王栋呆站在客厅里,满脸惶恐,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老板和那个周老爷子谈的怎么样?”话音刚落,就听到又是一阵呕吐声,讪讪道:“不会是老板怀了吧?”
王栋脸色非常不好看,他没心思和李飞开玩笑,只是挥了挥手:“你去烧点热水,我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裴晏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喉咙一片酸苦。他扶着马桶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趴在盥洗台上,打开水龙头拼命的洗脸漱口,弄的一身水渍。
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个男人脸上满是不甘,愤怒,委屈,伤心,原本清秀的脸庞被各种负面情绪扭曲出悲苦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裴晏止不住的浑身发冷颤抖,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被哄着骗着玩了这么久,还去跟人撒娇任性,还去掏心窝的说话,说自己高兴。殊不知这些也许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个笑话,若不是有墩墩儿的原因,周家那样的大家出来的人,怎么能看上自己这个当兵回来没财产没背景没学历的男人?他一直都听说很多有钱的男人喜欢玩小男孩,但是那也是小男孩,十七八岁雌雄莫辩。可是自己呢,过了这个年,二十九了……也真委屈周老板,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甜言蜜语说了这么多。
他不恶心么?
“燕子……”王栋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裴晏出来,担心溢满眼底:“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裴晏张了张嘴,想要苦笑,结果眼泪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李飞烧好水从厨房走出来,正看见裴晏满是泪水的脸,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