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为什么你总能这么直率地说出口呢?不用考虑,不用烦恼,不用想到未来结果,就如那天的紫色池畔,就如那句令人
动心的话语。
「你叫我不要走,那你要用什么留住我?」
「维轩,我……」
「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吗?哼,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呢,只因为我一时的不高兴就退缩了,你对我的喜欢不就那么一点点而
已,可有可无吧!」冷冽地说道,他要把这一切摧毁。
「不、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这样的,维轩非常了解。因为你太温柔了,害怕伤了我,所以你就停手了。
「而且,老实说,我真的讨厌死这里了,又落后又偏僻,没电脑没冷气,什么也没有,无聊死了,每天吃的就是那些一成不变
的粗茶淡饭,天天听到的就是那些吵死人还半夜乱叫的狗鸡鹅,马路边那条臭水沟你知道有多臭吗?我觉得我简直到了超级十
分落后的国家,这是什么烂地方,还热的要死,工厂里又吵又热,还有你这个同性恋死缠着我,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吧!
每次只要我一想到你吻我,我就想吐!」维轩用着机器人般的声调连声抱怨着,把能想到的全都七拼八凑地说了,说到后头,
两行清泪直流怎么也停不下来,「可恶,都是你啦!」
天呀!都几岁的人了,还这样失态,维轩在心底责备着自己,人的情绪果然是会累积的,维轩此刻相当地附议。
呆愣听着的阿福,过了一会儿才有反应,他仍旧像往日般不慌不忙地回答着:「维轩,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讲话,有时你说话很
有趣,就像个赌气的孩子,有时你说话很冷酷,就像在工作的时候,有时你说话很残忍,我听了总是好伤心,可是,又有时候
,你说话我实在很难分清你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因为你看起来比听的人还难受好多倍。」
阿福想伸手擦掉维轩脸上的泪痕,手指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停格数秒,见维轩无避开之意,才敢轻轻地放到他的脸上抚去透
明的水痕。
你真的太温柔了……
「我以为我会死。」维轩轻声道:「头一次遇上这种事,吓得都忘了要反击,只有呆呆地被打。」
「没事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真的。」
一阵晕眩倏地袭来,维轩知道这是脑震荡的症状,他记得当时有人踢他的头,好大力地踢,然后,他只能双眼紧闭,弯起自己
身躯,双手护着头部,尽量把伤害减到最小。
「我有点头晕,你回去吧!阿婆会担心你怎么还没回家。」在床上躺好,背向阿福,维轩闭起眼来假寐。
「那我不吵你睡,我晚上再过来。」
「不用来了,我明天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行了。」
「……维轩……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注意到……」
「你用不着道歉,那全是我自作自受,你快回去吧!」
仍然背对着,直到阿福出了门,维轩才敢转过身来。
能活着真好!维轩发出一声感慨,能再见到他真好。
维轩差点就要说了,说了那个发誓绝不说出口的心中秘密。
当阿福打开门的瞬间,不管是下午的那场混乱时,还是刚才阿福进来时,维轩心中总是有股按捺不住的冲动,他好想对阿福说
,说他有多么多么地喜欢他,但是,不行,因为说出来会更后悔的,他就要离开这里了,绝不能说。
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没想到已是半夜了,维轩爬了起来,动动身体,头是不晕了,但是,全身酸疼无力,尤其以肩窝为中心的
四周相当地痛,阿昆那刀正好刺进了左肩,在锁骨跟肩头之间,左手手指是能动,但是连曲一下手都很痛,更别提抬手了。
真是的,看样子青少年的斗殴是不分地方一样凶狠,还以为乡下的小孩会纯朴点,没想到跟飙车族一样疯。
维轩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他们不是在打人,而是在玩。
早知道裁员时就该请几个保镳候着才是,维轩夸张地想着,那群人还真可怕,希望下次别再遇上这么倒楣的事了,否则就算命
再多条也不够用。
好渴!这医院的饮水机在哪呢?
一走出病房,维轩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感动得差点掉泪,阿福在顾着他,一直在这儿守着,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
病房的走廊上也有像阿福这样照顾住在这医院的人,深夜时刻,大家也都累得睡了,病人的眷属们都躺在简便的折叠椅上入眠
,整条昏暗的长廊上弥漫着规律的呼吸声,还有护理站小姐们辛勤的工作声。
好静,跟那天一样静。
医院的冷气很强,阿福裹着一条医院里的绿色床单,就这样斜倚在墙边睡着。
呵,好像流浪汉,护士小姐竟然没来赶人。
维轩蹲了下来,细细地端详着,这张熟睡的脸孔是那样的稚气,这才是该属于他的表情。
只可惜也是同样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福,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脸耶!」竟然就坐在地板上睡了,地上很脏的。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维轩低下他的头,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对方厚实的唇上,轻啄一下,然后,在吵醒对方之前倏
地离去。
长长的昏暗走廊,只有细碎的脚步声音。
第十章
喝完了茶,再躺回有着消毒药水味的床上,维轩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地翻动身躯,一移一挪都牵动着伤口,虽然疼痛,可是
皱起的眉头却怎样也无法掩去双颊的腓红。
他觉得自己的心仍跳得跟方才一样快速、一样慌乱,大力抨击着自己的胸膛,他真害怕这样嘈嚷的心跳会将隔壁床上的病人吵
醒。
自己是怎么了,竟做出那样异常的举动,好丢人呀!维轩压着自己的唇瓣,对方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头,那股热烫的感觉把
维轩的脸烘得炽热,宛若要把理智都燃烧殆尽了。
不行,冷静点!一叫自己冷静,维轩马上又浮出别的念头。
自己竟然吻了男生,而且还是主动的,天呀!变了,真是变了,维轩觉得自己再也不像以前那个自己了,变得好奇怪,好难以
控制,乱糟糟的脑袋又一阵兵荒马乱,干脆一骨碌儿坐了起来,维轩长长地吁了一声。
「别想了吧!别想了吧!……」一直到天明,维轩就是喃喃地重覆这句话。
打开电灯,半掩上门,维轩用着每间病房都会附设的厕所,才清晨六点,整间医院的人都像醒了般,陆续传来琐碎声响,不知
是哪间的病人,咳嗽得相当大声。
左手像断了似地垂吊,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只好所有的动作全有劳右手帮忙,怎么刚好穿的是休闲裤,如果有拉链就简单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维轩连车祸都没遇上过,全身所弥漫的痛楚真不知该如何形容,稍微动一下骨头就要散了似的
,跟记忆里的抽筋比较起来,发觉现在真的很痛,肩头又热又烧,仿佛连另一边肩膀都被传染了,好累,一动也不想动,宛若
虚脱了。
咬着牙,用单手有点小艰难地把裤头褪下,掏出宝贝泄洪,好不容易尿完了,门却吱哑一声被推开。
「哇!对不起!」来人惊慌地说了一声。
僵着动作,维轩忘了这是公用场所,还是锁上比较好。不过,这应该是所有男人的通病,谁叫便池是那么开放的东西,站着就
尿了。
「……维轩?」
原来是阿福呀!松了口气,维轩脑筋突地秀逗开口道:「帮我个忙。」右手拉着裤头,「帮我拉一下另一边的裤子。」
果然双手万能,阿福轻而易举帮了维轩这个忙,不仅帮他把裤子穿好,连衣服都理好了。
「手抬起来伤口会不会裂开?」
「不知道耶,还是别这么做好了。」
总不能光着上身出院,阿福到附近买了件上衣帮维轩换上,既然左手不能抬,套在维轩身上的衬衫就成了有穿跟没穿一样。
办好出院出续,医生交待如果伤口没恶化的话,下星期来拆线就行了。
坐在那辆没有冷气的小货车上,从车窗灌进来的凉风把维轩半敞的衣衫吹得飘荡不定,曼妙诱人,让开车的阿福浑身不自在。
依旧没任何发觉的维轩瞥了对方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