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了……狄希陈没有多问。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不爱说太多话。如今说了很不好，就是很不好的意思。
“我说过，他有三次甚至记不得我是他哥哥——最后一次就是他和你上周见面的那次……所以，我想——”他的语气变得诚恳，甚至有些哀求“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你是在请求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他交往吗？”狄希陈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您是在支持自己的弟弟爱上一个同性吗？”
“只要对他有帮助，难道不可以吗？”男人反问的语气，比他的质问来得更加坚定……“难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吻你的时候，你就没有心动过吗？”
谈话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半晌沉默后，狄希陈站起身来，缓缓道……“如果你也知道被人忘记是一种痛苦，就应该理解。我不想被忘记的心情……不好意思，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钱算在我的账上——失陪了……”
10，还是01？
今天是星期三。可是狄希陈并没有去上班……而是，回到了学校……
“真难得，居然在图书馆看见你……”江露把厚厚的一摞书摊在他面前。
“你这么爱读书，为什么不出国去？一定要在国内？”
“可能高中在国外念过了，觉得还是回来让我安心一点吧。”江露坐在那里，拿出钢笔，开始抄抄写写……她是狄希陈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还在用钢笔写字的人——在这个人人都追求快捷简便的时代。她也算一种特例吧……
“今天也没开机吗？”江露笔没有停下，只是坐在对面，以旁观者的视角和他对话。
“嗯——”狄希陈趴在桌上小声地答应着。
“你再不开机，人工服务台就要被刷爆了。”江露似有似无地笑着“其实我觉得，伯父的态度也不是很强硬。有些事，你打可以折中——量力而为。”
江露给出了一个意见，却也始终是一个意见而已。
“老爷子收到银行的信用卡账单了……”狄希陈从桌子上吃力地爬起来，双手捂着脸，在眼睛上轻轻按摩了一阵“不容乐观啊……”他就此感叹，从指缝中偷偷观察江露的表情。她却还是在抄写，没有停下。“你是真人不露相，在一起这么久，他们都没看出来，你也是个有钱的主……”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没有‘出卖’我？”江露停下笔，微笑着看他。午后的阳光总有那么点温馨，却也多少有些燥热。“和你打个比喻吧——比方说，朋友是1，而金钱代表零。如果你只有钱，没有朋友，那么你拥有的，就只是个零。不过——如果你只有朋友没有钱，那你拥有的，也只是个1。所以只有当你同时拥有这两样的时候，才能构成新的价值——10。我这么说，你明白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才是你的利益最大化。”
“10吗？”狄希陈笑了“你怎么知道是10？不是01呢？”
“那就看——你把朋友，放在什么位置了。”江露的笑意挂在脸上。她大概明白狄希陈的想法，却也不能完全猜透。路，是要他自己走的。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选择，而他面临的，只是其中一个。江露不想过多插手，也不忍心置之不理。所以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点到为止，继续抄书……
“下课我请你吃饭？”狄希陈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趴了一中午，筋骨似乎已经有些散漫了。
“我还是——很在意那个人。”江露突然的话语，让狄希陈有些不知所措。“那天他出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她用钢笔敲着纸张，看着蓝黑的墨水从笔尖渗出，晕开……“或者说，你想退出社团，他也是原因之一？”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狄希陈冷哼一声，极尽无奈。
“你也说，这只是个想法而已——我突然想到的。”江露合上钢笔，开始重新把铺在桌上的书本摞好“你继续睡，我去自习室——看着你，我对学习有心无力。”她捧起一摞书，离开了座位“哦，对了，晚上吃牛排火锅——老地方。”
“嗯，我知道了。”狄希陈一边应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开机的短短十秒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于是各种短信和留言如洪水一般冲了进来。他不由苦笑——
究竟是10，还是01？
【番外】天生一对
春天，总是象征着万物的繁华。可是城市的春天里，似乎多了一些浮躁。她一直以为，街道边所种的樱花是这个城市的标志，却直到长大才知道，那不过是桃花的假象……
“原来是桃花啊……难怪——”江露坐在床边喃喃。初中二年级的上学期，一切都一如往常。男孩子们在一起打打闹闹风风火火，女孩子们在一起议论纷纷闲话家常。江露虽然不是她们中的一员，但是她们说的话，就是聋子也听得到——又是，那个人……
狄希陈。从入学时就被班上女生看好的男生。明明是一样的年纪轻轻，人家就已经长到了177cm，加上家世好，模样英俊。与同龄人而言，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对于那些生长发育较晚的男生，青春期还没到来的女孩子而言，这无疑是种致命的打击。不过……
“晚上一起回去吗？吃什么呢？”他坐在她的桌子上，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敲敲桌子，示意他从桌子上下来。“伯父又不在家吗？”
“嗯，出去了，说去北京。有点生意。”他的语气平静，自然听不出丝毫波澜。
“吃火锅好吗？”
“春天吃火锅？”他看着她“会不会有点燥热？你前两天不是说口腔溃疡，不舒服的吗？”
“总觉得天有点凉。想吃火锅。”她淡淡的一笑，好像春花一样绽放……
“如果觉得凉的话——”他脱下校服外衣“这样就好了。”轻轻披在她的肩上。班上的人一阵唏嘘……
果然，天生一对……
胡同里的这家朝族餐馆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不过他们也都是偷偷跑来吃过几次——家里的长辈们如果知道他们在这种卫生证过期一年的餐馆里吃饭，恐怕挨骂是难免的了……
店铺不大，最多只能摆下七八张桌子，但每次来，人都是满满的。他们排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了一个位置。此时春寒未尽，江露不由觉得有些凉意。她呵了口气在手上，却发觉，连吐出的气都是凉的。
“吃什么？”她勉强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微笑，但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苦涩却被对方察觉。“冷吗？”
“嗯，有点。”她点点头，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
“那我们坐一起吧。”他坐到他身边，招呼着身材微胖的老板娘“一份牛排火锅，再加一份牛排，一碗土豆，再做个铁板豆腐和石锅拌饭！”他搂过她，微笑“都是你爱吃的，还冷吗？”她只是摇摇头，同样笑着，没说话……
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两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在街上游荡，难免引来别人的目光。
江露下意识地与狄希陈保持些距离，却又被他刻意地拉近。
“我——能追你吗？”他温柔的话语，让她不由停下的脚步。她看着他，却忽然笑了。“那看你，怎么追了……”她走到路边的公交车站。“有零钱吗？”
“嗯。”他忙从口袋里摸了一元硬币递给她。“你要坐车吗？”
“没坐过，所以想试试……”她看了看站牌。“听说公交车市区内的每站地相距400到500米……”她看着远处开来的车“就这辆吧。”她招招手，随即跳了上去。“你不是说想追我吗？那你就追给我看看吧。”她把硬币投入自动投币箱，走向了后方的座椅……
汽车缓缓地开动，在夜间的都市里穿行——
而一个少年倔强的身影却始终紧随其后……
请你，和我一起
记忆中，每次和江露吃晚饭都只是九点左右。但是今天，却延迟到了很晚。但不是因为吃饭，而是因为喝酒。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狄希陈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得如此迷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年前？两年前？还是三年前……直到他抬眼，看见那个人，才想起。原来，自己从没醒过……
“麻烦，介过……”他挥挥手，步子有些沉重，蹒跚着迈上一级台阶，却歪歪斜斜地有些不稳。他索性靠在一边，眯着眼，看着对方——在这幽暗狭窄的走廊上，两个人的存在填满了所有的空间……
对方没有动，因而狄希陈也没有动。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对方忽然开口了……
“你真的，要退社吗？如果是因为我——”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然而却如此熟悉。这没有任何情感不加修饰的语气，让狄希陈的酒意减退了一分。他努力的想看清对方的容貌，却最终淹没在夜色之中……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夹杂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是你吗？”他想说很多话，但话到嘴边，就只变成了这么一句。
“也许吧。”对面的男人低下头，月光便透过间隙映了进来，打在那人的侧脸上，英俊，而苍白。
“你，好像瘦了很多。”他看不真切，也只能从身影的轮廓中辨别。这次醉得似乎太过厉害，他伸出手来，想和对面的身影多一些接触，但却在碰到的一刹那，被对方抬手挥开……然而他却极为庆幸——原来，这并不是幻觉……
“社团不是你的心血吗？”对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地说着每一个字眼，似乎这是一样预先彩排好的对白。“如果是因为——”
“不是你的原因，也不是别人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本来，想说解散社团的——可是，有个人告诉我。你比我更需要它。”
“需要它？”那人站在那里，声音却变得颤抖。
“我很意外你来找我。不过起码证明，你还记得我……”狄希陈摇摇晃晃地上了一个台阶，轻轻地扯住对方的衣角，于是气息，就来到了那人的耳边“会，忘记我吗？”
“不会！”对面的人似乎放下了所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