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绪清这个男人,抛开他的学识,其实就是一个内心脆弱的孩子。
温婉霖回房把睡眼朦胧的林浩瀚拉起来说:“你现在应该是你师兄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一个走过了一半人生之路的人,没有被世俗玷污没有被利欲熏心依旧保持住那样纯净的心灵,他就像一面三棱镜,你只要给他一束光他就能给你反射出一道彩虹。
过了整整三个月,张绪清才从恩师离去的悲痛中走出来。
宋凯点上一根烟,叼着烟说:“你对我有偏见。你们这些科学家就是以这样的标准来界定事物的?一个鸡蛋是坏的,所有鸡蛋就都是坏的?我和你都希望他好,而我能给他你所不能给的,你认为你真的能把他带在身边一辈子?你是把他当儿子一样照顾还是把他当爱人一样对待?朋友就是朋友,希望你不要把这样的定位混淆了。”
“你!”
“你真的不是喜欢他?”
林浩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这种俗人,难道脑袋中就只有这种东西吗?”
“那就好,不然你会让我很头痛。如果你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走了。”
“等一下。”林浩瀚看着走远的男人,心中又急又气,却还是叫住了他。
他忽然觉得很无力,的确,有太多的事情是他不能决定的。
他明白张绪清最渴望也最需要的就是一份感情上的依托,就连他那份对唐启青的执念也被这个男人的闯入冲得支离破碎。
当看到两个人之间相处时,林浩瀚明白,他其实什麽也做不了。
他仰起头对宋凯说:“老师临终前,把师兄托付给我,老师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即使後来都病糊涂了,也还是心心念念师兄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会吃亏……师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去照顾别人了。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喜欢他,但是当你的热情消退的时候呢?当你厌倦他的时候呢?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宋凯看了一眼林浩瀚,转身又要走。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唯独着了魔般执着於这段感情。
如果这是一时的热情,从那个夏天一直燃烧到如今也早就应该消退了。
“他有社交恐惧症。”林浩瀚说。
宋凯转头看他。
“害怕与人交往,内心也很敏感……但是最近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你好好照顾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凯双手插兜往回走,他觉得他对张绪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张绪清见宋凯回来了,却没有见到林浩瀚,忙问:“浩瀚呢?你们说什麽了?”
“他说他有事,先走了。他叫我好好照顾你呢。”
张绪清还是有些不适应宋凯这样直白赤裸的话语,低着头收拾笔记。
宋凯见他这如同鸵鸟的行为,也反思自己会不会给他造成轻佻的错觉。
“很喜欢狗吗?我们去宠物市场买一只就好了,随便什麽样的都有。”
“不,不用了,其实也没有那麽想养。”张绪清说。
宋凯腾出了一整天陪着张绪清,从大早上开始就赖在张绪清身边忙进忙出。
他把病房里一大堆的营养品打包後通通塞进後备箱,载着张绪清往家赶。
今年中秋的天气很不错,阳光照在车头上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估计晚上可以看到一个又大又圆的月亮。
“你喜欢吃什麽菜?我们一起去买点?”宋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子停到附近的一个农贸市场,里面人满为患。
中国人的习俗,逢年过节的总喜欢烧点好吃的,尤其是中秋这样一个全家团聚的日子。
张绪清似乎也被这样的节日氛围感染了,心中觉得很踏实,这是一份归属感的归位。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在为这样一个节日忙碌着,而不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啃着别人赠送的月饼。
菜场里都是人,还有人推着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连往前走都有些困难。
宋凯带着张绪清在各个摊子前逛着。
他看到张绪清多看了几眼大闸蟹,便凑近他说:“我那有朋友带过来的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有钱都买不到,回去我弄给你吃啊,你喜欢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清蒸的。”张绪清喜欢海鲜。
“那就做清蒸的。”得到回应的宋凯很高兴。
他一手提着大袋小袋的菜一手趁机牵住张绪清的手。
张绪清挣了挣没挣开,急了,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人太多了,会被冲散掉……没事的,不要怕。”宋凯吃准了张绪清已经对自己动了心,他那样的性格也折腾不出什麽花样来,免不了得寸进尺起来。
张绪清垂着头,手心微微出汗,他从来没想过会被人牵着手走在大庭广众之下。
“金针菇要不要吃?”宋凯问张绪清。
张绪清躲在他後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买点回去煮汤喝?”
“怎麽样?”
张绪清见他这样不依不挠地问着,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第二十章
一张不大的梨花木餐桌上摆着一些花纹精致的碗碟,看起来及其有格调。
这些当然不是出自宋凯的手笔,当初装修的时候他就事无巨细地把东西通通委托给了装修公司。
这些年他钱虽越赚越多,但是品味一直没有跟上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明白如果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装点估计也就只能整出个暴发户式的金碧辉煌来。
对於同样没有多少生活品味的张绪清来说,这样已经是极好的了。
他坐在桌子边看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菜肴,偶尔也转头看看在厨房里忙活的宋凯。
宋凯掌厨,有种拿家夥干架的气势,手上拿着铲子仿佛是握着块板砖。
铿铿锵锵的声音不断从厨房里传出来,张绪清每次都忍不住往里面张望。
不过他也没资格去抱怨宋凯,他是被宋凯给哄骗出厨房的。
原本两个人,张绪清洗菜宋凯炒菜,倒也挺和谐,只是张绪清觉得让宋凯一个人干这麽吃力的活不好意思,便自告奋勇地也要承担一点责任,他又不是不会烧菜。
只不过张大教授一露手,宋凯就被震住了。
张绪清把盐叫氯化钠,把味精叫谷氨酸钠,把酱油叫谷氨酸,把醋叫醋酸。
炒一盘白菜加入了氯化钠、谷氨酸钠、脂肪……一边加一边念念有词,宋凯彻底折服了,如果厨房里有试管,他估计也会拿来用上一用。
他不知道这麽一盘加入了各色化学药品的菜还能不能吃,忙对张绪清说:“我忽然发现厨房有点挤,你去外边把碗筷摆好吧。”
於是张绪清就出来了。
这是一顿很简单的晚饭。
精致的餐具上盛着普通的家常菜,宋凯还心情很好地在上面装点了一些西兰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着水果和月饼以及那传说中买都买不到的大闸蟹。
明亮的灯光,冒着热气的菜肴,还有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一向能言善辩的宋凯忽然间也沈默了下来,只觉得自己再絮絮叨叨只会破坏这麽好的氛围。
他只是一味地叫张绪清多吃点,适时地谈点轻松愉悦的话题,气氛温馨而美好。
然而这一边是温情脉脉花好月圆,而宋凯的好兄弟野驴那却是一团乱麻。
原本应该是一个其乐融融全家团圆的好日子,却因为他那个宝贝弟弟而闹得人仰马翻。
当宋凯接到野驴的电话时,他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凯哥,小明有没有到你那去啊?”虽然明白萧明不可能会去宋凯那里,但是已经将弟弟经常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的野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给宋凯打了个电话。
宋凯的声音一下子就沈了下去:“他又搞出什麽花样来了?”
“没什麽,没什麽,估计一会儿就会回家了。”野驴忙回答,他知道宋凯今天有安排。
漂泊了这麽多年的兄弟终於下定决心安定下来,他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在这样的时候打扰到宋凯很不好。
“究竟出什麽事了?”宋凯明白如果只是一般的事,野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的。
“唉,”电话那头的野驴叹了一口气:“小明前段日子被学校要求休学了,他班主任说他行为举止怪异,在同学中影响很不好,让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我弟弟怎麽可能变成神经病嘛……可是那个医生也说小明心理有毛病了……小明很不配合,我就把他带回家了,这几天他一直很乖很听话地呆在家里,刚刚我让他过几天去学校,结果就吵起来了,你知道我这人,脾气暴,嘴也快,早知道……哎……你说这是怎麽回事啊!”
宋凯听完後也觉得很无奈,他一直就觉得萧明有些神神叨叨的,几乎没让野驴过过几天安心日子,原来是心理出了毛病。
他对野驴说:“你先别急,总会回家了,我帮你一起找找。”
野驴听宋凯这麽说忙回绝:“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找找就够了。”
“别他妈这麽多废话。”宋凯挂了电话,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忽然看到正在看着他的张绪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一好哥们的弟弟不见了,我去给他找找,你先吃着,那个,你等我回来啊。”
“你去忙吧,小孩子要是出事了不好。”张绪清说。
看着宋凯出了门,张绪清独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楚源一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在中秋前一天,张绪清会和他以及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到饭店里吃一顿,虽然热闹,但是却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合家团圆的感觉。
後来,楚源一去世了,林浩瀚每年也都会拉他去他家过节。
看到林浩瀚和温婉霖无意中表现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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