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阿清……”
宋凯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昨天做的荒唐事一下子通通冲进了脑海。
猛然从床上坐起，用手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他慌慌张张下了床，下楼梯时，左脚绊着右脚差点滚下去。
一片狼藉的客厅还没来得及收拾，张绪清坐在客厅里，脸色青白，一夜没睡的样子，他见宋凯跑下来，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宋凯猛扑到张绪清面前，“阿清，阿清，对不起，昨天，我……”
宋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当他发现自己连语言组织的能力都丧失了的时候，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张绪清被那响亮的一声吓了一跳。
“你、你不要这样。”张绪清的声音即虚弱又沙哑，听得宋凯心痛难当。
“阿清，我昨天喝多了，阿清，我不是故意的……阿清，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第四十五章
张绪清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心底好像有什麽东西碎了，就像那个裂成几瓣的青花瓷碗一样。
他神色哀伤地看着宋凯，眼底是一夜未睡的疲惫。
“阿清，你打我吧，”宋凯捏着张绪清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狠狠揍我一顿！”
张绪清收拢五指，紧紧捏着，“你不要这样。”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原谅他吧，他不是故意的，再原谅他一次吧。
一直都是这样，面对他似乎所有事都可以一退再退。
“阿清，阿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看着我。”宋凯慌了，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张绪清抓住他的手，问他：“究竟、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宋凯握着张绪清冰冷的手，将他贴到自己的额头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公司出事了……”
“但是还没到无法挽回的余地！挺过去就好了，真的！我昨天喝多了，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语速很快，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
“怎、怎麽会这样？”
“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抬起头问张绪清，“我昨天是不是弄伤你了？”
“没、没有。情况，很、很糟糕吗？”张绪清神色紧张地看着他问。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宋凯没有回答他，伸手要去拉他的裤子。
“真的没事。”张绪清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宋凯牢牢抓在手里。
拉扯中张绪清的衣袖被拉上，露出手腕上一圈破了皮的红色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宋凯心疼得整个人都酸了。
从得到消息时的震惊，到消息确认後的绝望，一瞬间他的世界坍塌了。
他又落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甚至比以前更加悲惨，不再年轻，不再有机会，一切努力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未来的规划都成了美丽的泡沫，连留在张旭清身边都少了名正言顺的资格。
他的阿清，要人疼要人爱的呆子……宋凯亲吻着他的伤痕，有眼泪从他刚毅的脸上落下。
张绪清手足无措，只会不断地说着“你不要这样”。
宋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张绪清抱着宋凯，他已经忘记要生气了，目光茫然地盯着茶几上翻到的水杯。
天已经快亮了。
“该怎麽办？”张绪清颤抖着干涩起皮的双唇问，“会惹官司吗？”
之前他就在新闻上看到因为企业破产而被判刑入狱的企业家。
想到这，他的手一下子搂紧了宋凯，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一样。
宋凯却问：“你洗澡了吗？”
张绪清摇摇头。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宋凯挣开他的怀抱，“好好洗洗，再睡上一觉。”
他起身往楼上走，直到确定张绪清看不见自己了，才快步躲到厕所里，落上锁。
他看到镜子里自己一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苦笑。
从一无所有开始，到一无所有结束，原来捉弄人才是命运的常态。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宋凯蹲下去，脑袋狠狠撞在墙上。
他靠着墙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首饰盒。
明黄色的衬子里是一对男士的白金戒指，灯光下泛着光芒。
原是打算在他生日的时候送出去。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宋凯看了好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脸上带着痛苦而又幸福的神色。
他抹了抹脸，站起来去放水。
“宋凯！宋凯！”张绪清在客厅里叫着宋凯的名字。
宋凯急忙下楼，看到张绪清扶着楼梯的扶手正要往楼上走。
见到宋凯下来，张绪清松了一口气。
宋凯抿着嘴，将他打横抱起来，只觉得怀里的人体重又轻了不少，看来自己根本没有照顾好他。
张绪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宋凯帮他脱了衣服，看到他苍白的皮肤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眼中的血色又深了一层。
“对不起，对不起。”宋凯抱着张绪清，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完了，而这段短暂而又甜蜜的感情也将随之落幕，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张绪清，从来没有想过。
往他身上扑了水，又拿了浴球占了沐浴液一点一点帮他清洁着，这时候宋凯仿佛冷静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异常缓慢温柔。
洗好澡，他用浴巾裹好张绪清，将他抱到床上，起身离开。
张绪清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神色茫然仓惶，他的脑子正在快速地运转着，不断想着宋凯的事，想着未来会怎麽样，情况是不是已经很糟糕了？宋凯该怎麽办？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宋凯下楼给张绪清热了一杯牛奶，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安眠药，倒了两粒出来，想了想，他又加了一颗，碾碎，倒到杯子里。
“阿清，喝了牛奶，好好睡一觉，会没事的。”他将牛奶端给张绪清，亲了亲他的额头。
张绪清现在根本就是六神无主，宋凯说什麽便是什麽。
“孩子我让萧光带走住几天，可以吗？”宋凯问。
张绪清点点头。
“都喝了，睡一觉。”宋凯让张绪清喝完牛奶，又让他躺下，“我要去公司处理一下，你等我回来，嗯？”
张绪清点头。
“宋凯，你不要想不开！”他忽然紧紧抓住宋凯的手说，苍白如纸的脸上竟还能看出担忧的神色。
“不会的，我怎麽会想不开呢？”宋凯说，“我爱你。”
张绪清的眼睛湿润了。
宋凯用麽指抹掉他眼角的湿润，“睡吧，我过一会儿再走。”
张绪清闭上眼睛。
宋凯看着张绪清，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才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截当初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药膏。
给他抹好药，又亲了亲他的背，他恋恋不舍地给他盖上被子，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到张绪清的户口本，又从他的皮夹里找出他的身份证，然後起身离开。
“哥！我的哥哥哎！”萧明连滚带爬地冲进别墅，门没有锁上，他一推便进来了。
宋凯低着头看着他带着泥水的皮鞋。
“怎麽会这样？”萧明问，“我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啊，你是从哪里听过来的？”
宋凯抬头看他：“消息被封锁了，你别问从哪得到的消息，我昨天亲自去调查过了，是真的。”
萧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说：“怎麽会这样啊，这麽大一公司怎麽会是骗人的那？”
宋凯伸手去掏兜里的烟，却只是摸出来一颗糖，他盯着糖看了一会儿，想到那个让他戒烟的人，微微笑了起来，剥开糖纸，将糖扔到嘴里。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啦？”萧明盯着他问。
宋凯摇摇头道：“所有的钱，都被套牢了。”
他叹了一口气，“之前建远、亨达、星欣来催要借款，我答应了在这个月月底逐一归还。锦绣的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了火，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到时候若还不了钱，就只能等着吃官司了。”
“你银行里一点钱都没存着？”萧明不死心地问道。
“因为利息客观，全借给锦绣了。野驴，你的那笔钱，迟一些到我公司来，趁现在一切都还没挑明，先拿回去吧……”
萧明站起来，看着宋凯说：“凯哥，你当我是什麽人？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在哪条臭水沟里翻腾着呢，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说这样的话就是看不起我！”
宋凯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外走，“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说不定以後我还得靠你呢。你先替我照顾好宋冕，若是有什麽事的，他就给你做儿子吧。”
“凯哥，把你所有的产业都卖了，补不回来吗？”萧明跟在他身後问。
“娱乐城的工程款我还等着锦绣还钱填补上呢，再加上欠银行的贷款……若是有心人再来搅一下浑水……没用的，杯水车薪。”
“凯哥，”萧明拉住他说，“你跑吧。”
宋凯转身看他，“跑？跑哪去？能跑到哪里去？还像以前一样过街老鼠似地活着？”
萧明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野驴，我这次估计就要栽进去了。我也，不想让他看不起我……我家阿清，你帮我多照看照看，是我……我不该去招惹他。”
张绪清紧紧扶着楼梯的扶手，几乎无法站立。
第四十六章
“喂。”唐启青放下手上的文件接起电话。
“启青。”电话里传来张绪清是声音，唐启青起身走到宾馆的窗前，看着高楼下灯光闪烁的马路。
“阿清，好巧，我也正想给你挂个电话。”
“启青，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你还在A市吗？方不方便出来？”
“我还要呆几天，你在家吗？我去接你吧。”
“不，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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