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地说:“你挑中谁,这上面的名字就中了彩头。”我笑着说:“挑中谁,谁就中彩,这上面有没有奴婢的名字,如果有,万岁爷也赏奴婢个彩头。”
乾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要不嫌害臊,朕就命敬事房的太监给你做一个。”我还以为他们在玩类似于现在抽奖的游戏,随手抽出一个,递给乾隆,乾隆接过笑了笑,把牌子翻过来。
原来那些牌子上都标着嫔妃的名字,乾隆翻了谁的牌子,谁就侍寝,自己竟大言不惭,问那里面的牌子有没有我的,真是羞死了。偷眼看了一下乾隆,他拉着慧贵妃的手,却看着我笑。
我使劲用手搓了搓脸,掩饰自己的窘态,一想起银盘里的每张牌子都代表着一个皇帝的女人,心无端痛了一下,我踱到门口,眼望着门外,外面几个宫女正在廊下歇凉。
天气热,有个宫女把裤脚高高挽起,一个宫女打了她一下:“小心万岁爷一会儿出来,治你个衣冠不整之罪。”那宫女伸了伸舌头:“天太热了。”另一个宫女说:“只你知道热,难道别人竟不知热?”
我羡慕地看着她们毫无顾忌地在廊下说说笑笑,唯有我只能渴盼着拥有她们的自由。我头脑一热,也不管乾隆刚才的警告,与其在屋内受煎熬,就走出去,爱乍地乍地,脚抬起堪堪落到门槛外,乾隆咳嗽一声,我好象被蜂子蜇了一下,脚攸地撤回来。
转身回到屋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着只能徒增伤悲。乾隆坐在炕上教慧贵妃写字,慧贵妃端正地拿着笔,我踱过去,帮着研墨,可能是没有经验,墨汁溅出两点,把乾隆身上穿的一件宝石蓝的对襟外衣给弄脏了,吓得我赶紧放下墨,怯怯地抬起眼,见乾隆瞪着我,本来他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他看我的眼光与往时不同,带着深深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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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贵妃也看见了,放下笔,从怀里取出一条汗巾,帮着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件袍子皇上平常看它比龙袍都金贵。”
我刚才还不忿乾隆瞪我,原来是他最喜欢的衣服,我在门口叫了掌管衣饰的宫女给乾隆另拿了一件衣服,看着乾隆顺从地把衣服换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献媚地说:“一样的衣服穿在万岁爷身上就是不同。”乾隆冷笑脸,没理我。转身回到龙书案前,示意宫女把衣服拿出去扔了。
慧贵妃一愣:“只是溅了两个点,臣妾拿回去给皇上绣朵花遮盖一下。”乾隆摇摇头:“一件衣服而已,你不用操心。”乾隆转头对我说:“你不用侍候朕了,让你侍候娘娘们,朕也不放心,你去御花园侍弄花草吧,今后不要让朕看到你。”看他脸上带着盛怒,我心里也很生气,只不过一件衣服罢了,何至于跟我大动肝火。还以为我高兴看到他,一天总是跟我摆脸色,让我尝膳,差点要了我的命,让我做御前行走,哪儿也不让走。去御花园或许累些,至少不用看他的脸色,也不用担惊受怕的。
我走过去跪到乾隆面前:“谢万岁爷恩典。”乾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我向慧贵妃也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追上那个宫女,骗她说万岁爷让她把衣服给我,她知道我是乾隆的御前行走,就把衣服递给我,我拿着回了和默然一起住的屋子,当晚收拾行李,搬进了御花园。
我在现代的时候去过御花园,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住进去,御花园的亭台楼阁、花卉树木、假山树石是中国园林的一绝,园内甬路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戏剧、典故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当初大哥带我去故宫,我不顾大哥一再警告我要注意形象,还是忍不住把鞋脱下来,赤着脚走。
乾隆让我住进御花园只是把我发配到这儿来,并非真的让我侍弄花草,花草本是精贵的东西,他怕万一哪天兴致来了到御花园赏花,剩的只是秃枝败叶。
我在大学学的是中文,选修的园艺,因为爸爸很喜欢花草,我们家四百来坪的院子,大部分被花草占据着,爸爸没时间侍弄,让我帮忙,而且给我每个月一千元的高工资。我当然不能让老爸失望,朋友从大理带回了茶花,竟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在北京成活了。当时爸爸拍板又给我提了五百元的工资。
而今在这儿,看着满园花香,心旷神怡,我住在摛藻堂西墙外的西耳房,耳房不大,但是很宽敞,皇后本想把我要回去,见乾隆盛怒,不敢拂逆乾隆的旨意,派了姑姑给我送了一些日常之用,又嘱咐了管御花园的太监不许难为我。我很感激皇后,不论她因为什么原因如此照应一个奴才,恩惠是不言而喻的。
每日无所事事,先前几天,光着脚在甬道上来回走着,日子长了新鲜劲一过,也懒得去走。
转眼过了两个多月,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了,每日与花草相伴,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每日用膳时间,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唯有此时,才觉得活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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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坐在堆秀山上御景亭里提前赏月,想起白居易贬居江州的一首《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跟我此时的心境相同,只不过他身在异地,而我身在异时空。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我站起身把手伸向月亮,高声喊到:“瑶池问明月,何日带我归。”觉得站在高处喊一嗓子,心情好多了,不禁想起王菲的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嘴也跟着哼唱出来,这首歌唱了无数遍,而今时的心情与往常又不同。
从堆秀山上下来心情好多了,我穿着便鞋,一步一蹦,蹦到十几级台阶,觉得后面好象有人跟着,回过头,影绰绰一条白影,吓了我一跳,我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下山,推开自己的房门,心还咚咚跳,我关好房门,来到桌前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听见有人敲门,我神经立刻绷紧,问:“谁?”传来一个女声:“瑶池,是我,默然。”我放下茶杯,去开门,见默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你怎么了?刚才那声谁吓了我一跳。”
我故做轻松地说:“没什么,可能是久不说话,声音有些特别吧。”默然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时令瓜果,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快接我一把。”我接过篮子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屋,我问:“这是做什么?”
默然巧笑盈盈地坐到桌前,把盒子放到桌上:“明儿是中秋节,主子赏给你的。”
点亮灯,我见她鼻尖上都是汗,累得直踹气:“这么点东西,就把你累成这样。”我拿了一块手绢,给她擦汗,她笑着接过来:“进了园子树枝被风吹的沙沙做响,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我是一路跑过来的,亏你胆大住了这么久,竟不害怕。”想起刚才白影一闪,我至今心神不宁,可是我又能如何,难道我告诉她我也害怕。
我打开盒子,见里面整齐码放着七八块月饼,我拿起一块放在鼻子间闻了闻,又拿了一块递给默然,默然笑着接过来:“这盒月饼是万岁爷赏给主子的,一共赏了三盒,主子给我们分了一盒,送你一盒,另外一盒她留着明儿赏月大伙吃的。”
我把手里的月饼放到案上一个紫色糕点盒里:“我只留一块,多了,我也吃不了,你拿回去和姐妹们一起吃。”默然说:“你不用挂着我们,明儿我们还有御膳房亲自做的,你在这儿冷冷清清的,要是再吃不好,怎么行?”她把手里月饼也放到我放的那个盒里,我再三让她拿,她也不肯,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目送默在走远,我转身进屋,回手想关门,见在月影下站着一个白衣人,我吓了一跳,厉声问:“谁?”没听见说话,只听那人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哼直刺我五藏六腑,我扑通跪倒:“万岁爷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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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走了两步,依旧是赶我走时冷冰冰的声音:“吓着你了。”我嘴不对心地说:“没有。”如果他象平常那样有太监宫女随行,别说穿一件白衣服,就是穿皇帝的新装我也不怕,本来御花园人烟稀少,冷不丁冒出个白影谁不害怕?
他还是那冷冰冰的声音,听得我的脖子后直冒冷风:“抬头让朕看看。”想起他把我象狗一样赶到这儿时,心无端痛了一下,我低垂着头说:“奴婢不敢,万岁爷曾说过不让奴婢再看见万岁爷,万岁爷乃是金口玉言,奴婢不敢违抗。”
月光下他拖着长长的影子,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半晌,他的影子动了一下:“平身吧。”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谢万岁爷。”我站起身,仍低着头,他迈步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坐到我仅有的一张椅子上问我:“真的不想看朕了。”我说:“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奴婢不想抗旨不遵。此处不是万岁爷停留之所,还请万岁爷移驾。”
屋内的灯不亮,来这儿几个月了,没电视没电脑我还能忍受,就是受不了没电灯,看什么都觉得暗暗的,不用说日光灯,就是有个白炽灯泡也好。乾隆坐着不吱声,他不说话我也不吭声,眼睛在地上寻找有没有金子,脑子里却在想,他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了,迷路了?那些随行的太监哪去了?刚才山顶上看到那个白影是不是他,心里满腑疑团,不敢问也不想问。忽然桌上的油灯灯花爆了一下,吓了我一跳。
乾隆扑哧笑了,我吓一跳他有什么好笑的,我瞪了他一眼,等我眼神也瞪出了,才想起他是皇上,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怕他怪我,我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