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许多比这更加狰狞的伤口,却没有一个像这样刺痛他的眼睛。
“我并不想让你受伤。”
他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吻了吻那丑陋的伤痕。
蔺雅言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平时总是高高在上的眼神里此刻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光。裴去非沿着他的尾椎骨一路吻上来,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下,趁后者失神的瞬间一把扳过他的身体重重地压倒在白色的书桌上。
价值5亿欧元的钻石被他的手臂一推,顿时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冷白色的灯光下,就像是从天空中陨落地上的星。
裴去非紧紧地拥抱着他,热烈的亲吻不断落到他的脸上、唇上、脖子上。过去这几个月里的勾心斗角、相互算计似乎都已经被忘记,空气里只剩下暧昧的喘息。
“那些钻石的价值太高……你对买家了解多少?”
蔺雅言仰头承受他的亲吻,手指顺着脊背坚实的线条一路下滑,挑逗地落进股沟。
“是一个比利时的珠宝商,叫鲁本韦尔莱,你认识吗?”
“好像。长什么样?”
“矮个,平头,戴一副无框眼镜,说起话来有浓重的德国口音。”
“你打算在哪交易?只有白兰地一个人陪你的话我可不放心。”
“我和他约了上午10点在上海半岛酒店见面。钻石一到手他就会立刻回国,对我来说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但愿一切顺利。”裴去非紧紧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一定要小心。”
蔺雅言无声地点了点头。背对着他的裴去非没有看见,在那双看似沉醉的眼睛里,一抹讥诮的冰冷神情一闪而逝。
荧白色的灯光下,两条修长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窗外,没有月光的夜幕上连星星都隐去了踪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第三十六章
次日一早,蔺雅言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一张灿烂的笑脸猛地在眼前放大,随即眼角被人烙上热烈的一吻。
“早安!”
他想起今天没有预定任何行程,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感到有人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那么温柔,让他彷佛回到幼年时候,靠在母亲身旁听她讲述小美人鱼最后如何流下眼泪化为一堆泡沫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他对爱情还没有任何理解力,只是本能地感到为他人而死去这种行为实在愚蠢至极。他没有再听到这个故事第二遍,只记得母亲告诉他小美人鱼虽然没有得到王子的爱,却得到了不朽的灵魂,而那本该是人鱼所没有的东西。
那么对小美人鱼来说,王子的爱究竟有没有价值呢?
他昏昏沉沉地回想起这个问题,又回想起曾经有人对他说过,那是因为你不懂爱情。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从前为打理公司,他每天8点一定准时起床。但自从卷入金佛事件,反倒时常破坏规律,受伤后更是懒散,渐渐越起越迟。这段时间下来,他感到全身都像生了锈的铁皮人偶,不好好整修一番简直无法活动。
思及此,他一个翻身下床,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另外半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赤脚走进公寓另一头的健身室。
健身室里各种器具一应俱全。他运动了一个小时,休息片刻后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温水澡。比体温略低的水珠自头顶浇下,全身的毛孔都忍不住畅快地呼吸。
他对着镜子仔细地刮了刮胡子,宽大的浴室镜里映出不着寸缕的上半身。即使是在蒸腾的水汽下,也能看出□的肌肤上一个接一个的暧昧吻痕。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凝视片刻,然后走出外间套上了衬衣。
深蓝色的衬衣配黑色西裤,衬托出线条分明的身体愈发修长精壮,定制的月光石袖扣优雅而低调。他拢了拢濡湿的黑发,刚走进客厅就听见玄关传来门铃的声音。
蔺雅言愣了一下,走过去打开可视门铃。
逐渐亮起的屏幕上,男人朝他挥手,带着明显混血感的脸孔如模特般英俊,绽开的笑容里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他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热死我了!”
裴去非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喝冰镇啤酒,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屋子瞬间被一种热烈的氛围所填满。
蔺雅言走进开放式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顺便抛给他一罐啤酒。
“你去哪了?”
“想我了?”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被蔺雅言嫌恶地推到一边。
“我只是担心你开着我的车到处乱晃吃罚单。”
“说到你的车,”裴去非一边喝啤酒一边含糊地说,“刚才被警察拖走了。”
“什么?!”
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掏出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扔在玄关的柜子上:“我只是想去买个东西,就顺手把车停在路边,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你的车被人拖走了。”
“……”
“……”
“你当时停在哪?”
“那条叫什么路来着?”
“……”
沉默片刻,蔺雅言起身给他的得力助手打电话。
“白岚?我的车被拖走了,不知道是哪个区的交警,你问问杨所长吧。——不,今天我自己会安排,你不用过来了,准你一天假。”
他说完挂了电话,转身看见裴去非讨好地递上一个纸袋。包装上的logo并不是他熟悉的品牌。他有点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一黑一白两件T恤,背后各印着半幅图案。如果两个人穿上站在一起,正好能拼成一颗完整的巨大爱心。
他手一抖,差点把两件T恤扔到裴去非脸上。
对方浑然不觉,露出满脸期待:“怎么样,喜欢吗?”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
“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他拍拍蔺雅言的肩,拎起白色那件塞进他手里,“虽然是便宜货,但蔺总裁的身材,披条抹布都好看。”
蔺雅言认真地考虑了半秒,觉得还是抹布更容易接受些。
“要穿你自己穿。”
“那怎么行?”裴去非不满地大嚷起来,“只有我一个人穿怎么叫情侣装?”
“你也知道这是情侣装!”
“当然!我找了一个上午才好不容易配出这两件!虽然不是名牌,质量还是很好的,你将就一下都不行?”
“这不是名牌不名牌的问题吧!”
“那是什么?哦,对了,”裴去非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他们不收美元,所以我刷的是你的卡。”
“……”
蔺雅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裴去非熟门熟路地找出他的钱夹把卡放回去,转身动手解他的衬衣纽扣:“快点换上,我们约会去。”
蔺雅言皱眉按住他的手:“约会?”
“约会。”裴去非肯定地点头,一面加快了手指的速度,“你刚才说了今天没有安排。”
“我说的是我自己会安排。”
“那就放松一天,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你有一个难忘的回忆。”
他笑得狡黠,目光却温柔得几乎有一种软弱的味道。蔺雅言看着他,半晌才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和他对称的白T恤,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已经很难忘了。”
☆、第三十七章
虽然裴去非一直坚持要来个“平民化”的约会,但刚刚经历过屋外灼热的气浪,他果断放弃了乘坐公共交通的想法。蔺雅言两手一摊表示既然是他弄丢了车那么别无他法只能窝在家里休息,但裴去非一番软磨硬泡搞得他不胜其烦,最后从国内的朋友处借来了一辆尚未挂牌的红色法拉利。
那朋友一路把车送到他公寓楼下,蔺雅言下楼去接,对方一脸惊奇地盯住他的白色T恤:“你受什么刺激了?”
蔺雅言十分淡定地微笑:“偶尔换个风格。”
他闲聊了几句就打发对方离开。裴去非从公寓大门走出来,伸手揽住他的肩吹了声口哨:“居然还是新车!看来你人缘不错。”
蔺雅言拂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说吧,去哪儿?”
“蔺总裁亲自开车?”
“撞坏了还不都是我赔。”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裴去非装出哀怨的样子,转而又露出笑意,“你起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吧?我们先去吃饭。”
蔺雅言踩下油门,红色法拉利瞬间发出轰鸣,快速而平稳地向前驶去。
他的技术娴熟,开车的样子十分专注。夏日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在他侧脸笼出一层金色的光晕。裴去非着迷地盯着他,视线从他脸上一寸寸扫过。他的睫毛纤长,鼻梁挺拔,也许是习惯了长年微笑,就算不笑时嘴角看起来也有些微微的上翘。而那弧度会随着他的情绪悄然变化,有时温柔有时讽刺,却不管哪样都该死地撩人。
“我脸上有东西?”
“不。”裴去非摇摇头,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只是想趁现在看个够。”
“……”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开车。”
“有什么感想?”
“荣幸之至。”他顿了顿,“不知道我是第几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蔺雅言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遗憾地告诉他:“记不清了。”
“你可真懂得怎么伤我的心!”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脆弱?”
他冷冷地说,眼角却漏出一点笑意,阳光下像是绽放在黑暗夜空中的粼粼星火。
“那是因为——”裴去非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暧昧地滑过嘴唇,拾起一束垂落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你从没认真看过我。”
蔺雅言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车子驶上了淮海路,繁华街景在两边快速倒退。即使开着空调,车外那快要将人烤熟的高温依然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
引擎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沉默的气氛中,蔺雅言打过方向,驾着红色法拉利驶入一条小道,在一间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