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从卧室里走出来,手扶在门框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揉的皱成一片,下巴上是唏嘘青灰的胡茬,脸颊明显削瘦下去,眼圈下是深重的阴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潦倒憔悴的江宁。
江宁的目光牢牢锁在他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深邃,灼热的让他不敢直视。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丛奕真想对他喊,你欺骗伤害我时候的能耐呢!
喉咙里干涩的,现在江宁全无抵抗力,他可以把这么久以来的痛苦都对他咆哮出来,为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他还为这个混蛋心痛的绞成一团,他活该,可自己为什么疼的眼圈红了?
僵直的站着,肩膀却微微颤抖,紧咬住嘴唇,眼光同样无法从江宁脸上移开。
江宁突然一步迈过来,把丛奕紧紧搂在怀里,几乎像要嵌进身体里一样,死命的勒住,贴在一起的肌肤能感觉到他不正常的高热体温,江宁的喘息沉重而急促,不肯放松一点怀抱,只有嘴唇在他鬓边摩擦,“丛奕”,江宁嘶哑但忘情的呼唤他。
在江宁怀里,意识好像全都混沌,又好像格外清晰,痛的清晰,爱的,也清晰。
他竟然还是那么爱江宁,爱的刻骨铭心,相思几乎把自己焚成灰烬,只是他倔强的咬着牙的不肯承认。
“你就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吧”,丛奕开口的声音勉强冷淡,却带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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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手指抚摸过丛奕的脸庞,眉目,江宁的身体那么滚烫,指尖却冰凉,他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抱的那么紧,似乎一松手,丛奕就会消失不见。
似乎只有这样感受到他的每一分每一寸棱角和线条,才能相信他真的在自己怀中,江宁再开口时,声音同样带着湿意,“丛奕,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取厚衣服,上次皮箱装不下”,丛奕咬着嘴唇不肯承认。
江宁松开他一些,两个人可以再次彼此直视,江宁的眼里布满血丝,他的表情像凄凉的苦笑,但无法成形。
丛奕害怕自己在江宁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的目光刚刚垂落,江宁的嘴唇突然覆盖下来。
强势而疯狂,干裂的嘴唇粗糙的辗转,舌撬开丛奕的唇,如同沙漠中濒死的人汲取生命中最后的滋润和渴望,窒息热烈,手托住丛奕后脑用力固定住,不让他有一分一毫的闪躲,紧密翻搅吮吸的唇间带着苦涩,不知道是谁的眼睫间雾气再也笼罩不住,沿着苍白又狂热的面颊滑落。
再也控制不住,所有一切,都不能再掩藏,紧箍住江宁,同样痴狂的回吻,他不能没有他,没有江宁,叶落如海,相思成灾。
胸口的氧气已经耗尽,两个人都接近窒息,却还是不肯让唇舌分开一秒,宁愿这样拥吻着一直走到生命尽头。
嘴唇终于分开的时候,他们像在焚烧的欲念悬崖边缘走了一个轮回,失去怀中的人,便堕身崖底,万劫不复。
哪怕崖顶同样风刀霜剑,但丛奕知道,他再也无法离开江宁,他爱江宁,江宁同样深爱他,失去彼此,他们会痛的无法呼吸。
抚摸上江奕的脸颊,江宁的手按在他的手上,“我们会是第一对因为接吻窒息而死的人”,丛奕终于开口。
江宁的笑容苦楚中缓缓释放出他最熟悉的温柔,深情,他的脸在丛奕掌心轻轻转动摩挲,最后拉过丛奕的手在他掌心印下一个吻,阖上握在手中,“可以选择这种死法吗?”
嘴唇再次胶着在一起,不是片刻前的热烈,缠绵眷恋,用一个深吻诉尽分别以来的思念忧伤。
江宁是个复杂的人,一半是火焰的热烈奔放,一半是海水的深邃沉静,可是,每一面的江宁都让他迷醉到不可自拔。
“你无所不用其极,连苦肉计都使得出来”,嘴唇再次分开的瞬间,丛奕恨恨的低语。
江宁拥着他,“如果你不在乎我,我就是死在你面前,也挽回不了你。”
“不要脸,你挽回什么了,我说过要跟你和好吗?”
江宁微笑一下,“我们本来也没有分手,你生我气,出去跑了一圈,现在回来了,气消了吗?要是没消,我现在肯定打不过你,你可以狠狠揍我一顿出气,大不了我告诉他们,我又从楼梯上摔下去一次。”
江宁多会把握机会,给他一个地缝,他就能钻出口井,还是直抵他心田深处的,要多缺心眼儿的人,才会相信上次他那一脸伤是摔跤摔的。
“你发烧了,吃药了吗?烧了多久了?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谁照顾你,真要病死吗?”唇齿相交间,他感受到的高热,江宁烧的不低,平日那么无微不至会照顾人的人,怎么到自己的时候,这么任性。
看着江宁的眼睛,“你就知道我会来?”
江宁摇下头,“我不知道你会来,但我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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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江宁烧的很高,好在家里还有退烧药,看他吃完药躺下,丛奕又拉过一床被子给他盖好,“我去做点吃的。”
江宁疲惫的点下头,丛奕过一会回来,端着一杯水,“这是我奶奶的家传退烧秘方。”
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糖水?”
“浓糖水,还必须得用凉白开冲,喝完了就能出汗了,我小时候百试不爽。”
把一杯水喝完,江宁笑下,“以前发烧怎么没见你喝?”
“我那是病毒性肺炎,你这个不是风寒吗?就是针对你这种一冷一热的,你能出个透汗,大概就好了一半了。”
江宁握住他的手,“你一直关心我的,是吗?你知道我去广州了?”
“谁关心你,我恨不得从此和马江宁三个字没有任何关系,谁让耳朵没有屏蔽功能,别人说什么我都得听见”,丛奕一边说一边自已不禁脸颊发烫。
江宁的笑意更深,他的掌心滚烫,抚上丛奕的面颊,“你知道不知道,你不会说谎,从小,你一胡说八道,自已就先脸红。”
呸呸,大老爷们,脸红你个毛线!
拉着他的手不松开,突然听到厨房传来扑水的嗤嗤声,丛奕一下子跳起来,“我还煮着粥呢!”
最后把晚饭端上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个水壶,江宁看他把稠的跟米饭似的粥用开水兑开,拿勺子搅来搅去,终于有点粥的样子了。
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了,小碟子里是两块豆腐乳和咸菜,丛奕看了看江宁,“我发现这种稠粥挺好的,可以当饭吃,加了水就可以当粥喝。”
碗沿很烫,江宁斜靠在床上,只好把粥放在床头柜边,方向又不对,右手很不方便,丛奕不说话,江宁忽然抬头看着他暧昧的笑,丛奕气的说,“你别得寸进尺!”
“我是病人”,江宁可怜兮兮的说。
这世上,要是有个人,是丛奕完全没办法的,就是江宁,他可以像男人一样成熟,又可以像小破孩一样无赖,应该带他去医院看看,没准他是精神分裂而自已一直没看出来。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江宁嘴边,“烫死你。”
他是开玩笑,那热粥有多烫,但江宁居然真张嘴来接,丛奕吓的忙收回手,“你脑子烧坏了。”
还是自已放到唇边吹了又吹,确定不烫了,才又喂给江宁。
“江宁,你是上天派来,让我历劫的吧?”丛奕无奈的叹气。
江宁握住他的手,“不疯魔,不成活。”
夜里,两个人挤在同个被子里,大概感冒药也发挥作用了,江宁困的晕晕沉沉,手环着丛奕的肩膀,收紧,把他搂进怀里,在耳边呢喃,“怎么瘦成这样了?”
自已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我瘦的厉害还是你瘦的厉害。
同样搂住江宁,可能,真的是他瘦的更多,本来没几两肉,现在怕是连肋骨都数得清了,江宁的身体,依然那么坚实紧致。
听到床边手机震动的声响,怕吵到江宁,忙抓起来看,一条是林安东:“难得你夜不归宿,想必是跟心上人在一起,就不用回了,恭喜。”
这该死的林安东,被这货准准预料中十环,让他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
另外一条,是几个小时前了,是Wilson,“老师又错过了上课,是我太给你丢脸?”
又是一笔饥荒,好吧,债多不愁。
放下手机,又窝回江宁怀里,半天前他还独自对着金井梧桐,今境吾同感怀愁思,现在却跟这男人抱在一起,天塌下来,他都不着急理会。
爱情是个魔咒,它让老人变成青年,青年变成幼儿,然后,爬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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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丛奕醒的很早,这一个月来他睡眠都不好,不到六点就醒来,成了习惯,天还没亮,隐约看到没有拉笼的窗帘外一抹微薄浮光。
好像梦之初醒,将明未明。
他跟江宁和好了,他那些赌咒,发誓,成了自已都不好意思回想的笑话。
但是,他跟江宁,又拥有彼此了,林安东说过,他们俩分不了手,但应该给江宁些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能触碰的底线,现在这样,算不算教训了?他不清楚,但是,江宁为他憔悴成这样,这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昨晚江宁搂着他睡觉,后来江宁睡着了,他悄悄从他胳膊上挪开,一百二三十斤的大小伙子,江宁的胳膊一会就得压麻的回过不血来,躺在他身边,轻轻握住江宁的手,吻他的嘴唇,怎么会爱一个人,爱到这样不可自拔?
后来他也终于睡着了,再醒来时,江宁从背后抱住他,身体的每一个线条都契合着,腿弯在江宁膝间,背抵在他胸口。
能感受到江宁一下下的心跳,那么熟悉,又像隔了那么久。
从他怀换里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江宁的睫毛阖着,他环住江宁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这个动作,可能有些娘气,但不重要了,他问过林安东,你怎么愿意做零的,林安东很诧异,他说,爱一个人,上下有什么可争的?
或者,真的,爱一个人到极致,付得出那分□,也容得下那个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