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秘书不得不不厚道地猜测,傅闲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现在,看到傅闲对一个男孩这般在意,金秘书不由地要往那方面想一想,可是傅闲对男孩的态度,完全是长辈对晚辈。这让金秘书迷茫了。
十一点,傅闲给韩清去了电话,询问他想吃什么。韩清报了几个简单的菜色,傅闲又按照医生的建议,另外加了几道营养的菜,让餐厅做好,又叫司机买了不少各种水果和营养品,一并送到了医院。
合作的事情谈妥之后,傅闲接着处理了其他的一些工作,时间到了下午四点。
傅闲急匆匆地出了公司,自己开车,去了三家花店,终于买到了一束橘黄色蔷薇花。
傅闲看看手表,已经四点半,于是加快了车速。
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白线前。傅闲为自己的心急哑然失笑。他很在意韩清。自发地关心他,想要爱护他,天经地义一般的自然而然。
这代表什么?
夕阳斜挂,金橘色的阳光落在人间,到处暖洋洋一片。不过,那是呆在温暖的室内看来。
隔着一扇窗,世界就可以不同。
韩清站在窗前,胳膊架在窗台上,手拄着下巴,看外面的风景。
病房是在三楼,窗户正对着住院部前面的小片广场,靠边的一侧停着几辆车。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了场地,停在一处。韩清陡地精神一振,眼睛盯着车门。
果不其然,高大修长的黑色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不是傅闲又是谁?
韩清的视线接着就被傅闲手中亮色的花束吸引,那是他最喜欢的夕阳的颜色。
满满的一大束花,金色点缀在绿色之上。花朵和月季有些像,比月季小。花瓣边缘较深的一圈橘色勾勒出了层层花瓣叠加的分明的层次和形状。
真的,非常漂亮呀。
韩清抬手,手指落在额心,指腹摩挲额头的疤痕。这是小时候别人骂他没人要的野种,他玩命地和人家打架留下的伤疤。
他极少触摸这里。他隐隐地回避这伤口,尽管它已愈合多年,但是却留下了永久的印记。不只是因为它表层上的丑陋,至于它的来由,韩清也早就不再耿耿于怀。可它像是做为一个标记存在,提醒着什么。
每每能让韩清的心瑟缩着疼痛一下。
韩清理理额前的头发,脑袋轻轻晃了一下。不愉快好像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哗擦擦”地汲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门,立在门外,眼睛望着着十米开外,走廊的尽头。
傅闲踏上最后一节楼梯,刚刚转了身,就听见前方一声清脆的,透着惊喜和渴盼的一声:“傅叔叔!”
门口立着的穿着单薄衣服的小人儿急切切地朝他小跑着过来,让傅闲一瞬间以为,这个孩子是和他密不可分的,生来就属于他的一部分。
头一遭地,想要抓住什么,得到什么。
第七章
如果不是两手都拿着东西,傅闲以为自己会给这欢快着朝自己跑来的小人儿一个拥抱,就如父亲对自己亲爱的小儿子一样,虽然韩清已经是十七岁的修长身体的少年,自己是他才有过两面之缘的一位叔叔。不过,他还是双手张开,做出一个迎接拥抱的姿势。
“呀!”韩清在傅闲身前险险地刹住闸,差点就撞在了傅闲的身上。
“好失望,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拥抱的。”傅闲几分失落地浅笑看着韩清。
“我……”韩清窘窘地仰头看着傅闲,迟疑了一秒,两手抬起,环住了傅闲的腰背,身体也轻轻贴向了傅闲,身体相接触的一刻,心里酥麻了一下,接着全身也酥麻麻的,是满满的安心和有所依的感觉。他没想到,还是有人可以让他觉得可以依靠和想要依靠的。
韩清比傅闲矮了大半个头,鼻尖碰到了傅闲的肩膀,闻到了傅闲身上类似薄荷的清爽的味道,和馥郁的花香,一瞬间令他心醉沉迷。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这一句道歉,让两个人的灵魂深处,掩埋岑寂了漫长时光的东西忽地浮动了一下,酸涩、苦楚和湿润的复杂滋味涌了上来,却无法看清它,明晰它。
这引起心灵震颤的共鸣却短暂,韩清从傅闲怀里脱离了出来,仰着头看他,“你根本没必要道歉嘛,傅叔叔。”
傅闲将手中的花递到韩清面前,“送给清清的蔷薇花,祝愿清清早日恢复健康,活蹦乱跳。”
清清,哦,原来是我呀,昨晚上的梦,是真的……韩清幸福地想道,接过了生平第一次收到的花束,清澈闪亮的眸子望着满目温情的傅闲,嗓音抑制不住地有些哽,“谢谢你,傅叔叔。”
傅闲摸摸他头顶顺滑的发,“谢什么,傻孩子。”揽了他的肩,带着他往房间里走,“穿这么点衣服就往外跑,真不乖。”
“哪有……”韩清皱了皱酸痒痒的鼻子,压在肩膀上的重量让他踏实。
傅闲从韩清手里拿过了鲜花,插在床头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里,对正仔细研究花朵的韩清说:“是不是很像,你额头上的那一朵。”
听他这样说着,韩清不由觉得在傅叔叔眼里,一定是真的像吧。他第一次为这伤疤感到庆幸,它竟会被认为是美丽的。被认同的,却不只是这个印记。眼眶盛着的泪再也撑不住,无声地大颗滑落下来。
傅闲轻轻抬起韩清的下巴,有些诧异地看到了他眼睛里和脸上纯净晶亮的泪珠儿,心底顿升起无尽疼惜和怜爱,“怎么哭了。”
韩清的眸子隔着水雾望着他,眼神里有隐忍的哀伤和痛苦。
傅闲不再问他,抬手,拇指轻拈了他颊上的一颗泪珠儿,拂开他额前的发丝,露出那藏着的小小花朵,没有多想,顺其自然地,天经地义地,义无反顾地,倾身,吻了上去。
人的额心,是个敏感而重要的位置。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那里,酥麻的感觉扩散,身体为之战栗。
韩清还没来得及体味这奇妙的感觉,才只刚刚意识到这是一个吻,就被一声大嗓门吓了一跳:“喂!!干嘛呢老傅!!”
傅闲不为所动,唇在韩清的额上停留了一秒,才向后退了去,波澜不惊地看着门口唐突的客人,语气平静:“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
贺书文一手捧着大束白色百合,大步迈了上前,一半气愤一半嘲讽的语气朝傅闲道:“提前通知你,还能撞破你干坏事?”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和之前做出那般猜测的行为很是矛盾。他了解韩清的遭遇,真心地欣赏他,不希望一大把年纪的老友染指(这词儿用的)这么刚直纯洁的孩子。
韩清因为这一吻心间升腾起的情丝和悸动被打断,他立刻羞窘非常,急着解释道:“不是那样的,傅叔叔只是,只是……”
“只是长辈对晚辈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书文,怎么你没有这样的经历么,哦,难怪你们父子感情不是那么的好。”
“毒舌男,你倒恶人先告状。”贺书文被戳中了痛处,对韩清劝诫道:“小韩,你可要离他远点。”说完挨着韩清坐下,揽过他到自己这边,对用陌生眼光看着他的韩清介绍自己:“我姓贺,名书文,帮你搞定艳遇的人,就是我呦。”
韩清看看他,再看看傅闲,后者朝他点点头。韩清自然地对平易近人的贺书文产生亲近之感,很快爽洌灿烂地笑着,清脆的声音道:“非常谢谢你,贺叔叔!”
“不客气!”
“贺叔叔,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一定效犬马之劳!我以人格担保,一定说到做到!”
“哈哈!”贺书文心情颇好,手胡乱揉揉韩清的头发,“好乖!”韩清虽别扭,也只好傻笑着忍受他的蹂躏。
看样子,自己也只是这小孩“叔叔”里的一个,这个想法让傅闲心生几丝不满,之前那种想抓住什么的感觉更加强烈。
韩清则是泄气地想,自己就真那么没气势,在人眼里就是个呆小孩么?他在贺书文怀里微微地挣动,但是贺书文扣住他不放,他只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傅闲。
因为这小眼神儿,傅闲心情为之一好。拿起一旁的精装盒子,一手拉起韩清的胳膊,放在他手上,“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韩清双手接过盒子,顺势从贺书文怀里出来,答应着拆开了盒子,里面是个精巧的电子产品,他翻了两个过,猜不到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时下流行的游戏机,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像都挺爱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韩清手里拿着游戏机,眼睛望着傅闲,心中有很多问题。他不劳而获,总是平白地接受傅闲的好意,他不知道该怎么还,他不明白傅闲为什么对萍水相逢的自己这样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呀,他也不是大美人,有让人追逐的魅力……
“老傅我警告你,不许打小韩主意。你老光棍别病急乱投医。想情人想疯了,跟哥说,哥给你介绍对象,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
情人?韩清首先想到了独一无二,深情挚爱。反应过来贺书文话的意思,他陡地一惊,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成为傅叔叔的情人?啊,对呀,这世上不是有同性恋一词吗。接着,不由地想,如果是傅叔叔的情人,会理所当然地拥有傅叔叔全部的爱……韩清阻止自己接下来疯狂而禁忌的想法。却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吻,额心起了一阵电流蹿过似的酥麻。
他一直以来以为,除了家长对孩子,和没节操的老外,吻的含义,该是情侣间用来表达爱意的。既然傅叔叔不是他的家长,那么,……
“贺书文,你想太多了。我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我对韩清来说,是意义非同寻常的一位长辈,早在十年前,我们就有过交情,现在,我们再一次遇到,这是我们的缘分,以后,我会像他的父辈一样,关心他,照顾他。所以,别再怀疑和置喙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他严肃认真的语气,贺书文心里的阴云散开,“哈哈,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