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刚才那一下打的太狠了?好像是砸到他脸上了……左仕商走过去,手搭在了郁帛的肩膀上,往下压了压:「小帛?」
小孩缓缓转过头,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手里还拿着半个橘子:「嗯,左叔叔,这个橘子好甜。」
「……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瞪了小孩一眼,左仕商干脆回卧室睡觉去了。
电视剧里濒死的女配角在诉说着心事,她说因为心里苦,所以特别爱吃甜食。
郁帛在这一瞬间,是那样的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心里也好苦好苦。
收拾完厨房,郁帛轻手轻脚的蹭进卧室,单脚蹲在床边看着左仕商的睡容,尽管咬着嘴唇,鼻子还是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左仕商本来就没睡,一直想着晚饭前在洗手间里,小孩释放的求欢信号,要是真的做的话……小孩腿打了石膏,後背又有伤,让小孩做bottom,不管是屈前位还背後位,都很难保证不伤到他,恐怕到最後,被压的还是自己。
正琢磨润滑液是放在床头柜了还是放浴室了,就听到小孩的抽泣声,睁开眼一看,着实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你那是什麽脸?跟瞻仰仪容似的?」
「没事……就是想再看看你……」一开口,郁帛就制不住眼泪了,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左叔叔……」
「靠,你真当在哭灵啊」
「左叔叔……我不想走……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抱着左仕商的腰,郁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难受,在老家和母亲谈话之後到现在,他一直在装平静装镇定,装得好辛苦!
他好想抓着左仕商的衣领大吼大叫,他想质问想怒吼想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小,就任性的让左仕商来包容一切,他爱左叔叔,他就得站在左叔叔的立场去思考才行。
他忍着不问,一是怕自己的不理智不成熟伤害了左仕商,二是怕左仕商发起火来真的不再见自己,三则是他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周乃逸说,是报复……他几乎相信了,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左叔叔不可能是因为要报复才和他在一起的。
他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会看不出左叔叔对自己的真心真意,平时里那样的照顾暂且不说,高速车祸时还背着自己去找医生,可是这样的认知不能减少他心里的苦,这苦来源於,他追求左仕商的自信完全被摧毁了。
他以为左仕商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底是喜欢自己的,之所以不愿意和他处对象,不过是因为年龄差距,所以他一直坚信,只要坚持不懈,这样的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阻碍。
可是现在,更大的可能性却是,自己只是个替身。
郁帛抬起头,盯着左仕商,特别想问又不敢问。
『你对我好,真的全是因为我爸爸吗?』
万一左叔叔说「是」,自己一定会心理扭曲报复社会的啊!
左仕商和父亲的关系,就像是一根刺插在他心头,他怯懦的不敢去拔,生怕刺上有倒钩,会勾下他一块肉。
但就这麽插着也不是办法,那刺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疼,越晚拔下场就越惨烈!
左叔叔,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
抱着在他怀里哭睡着的小孩,左仕商一边感叹这孩子天生就是个爱哭鬼,估计长到三十岁也是这德行,一边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拜托辛歆,绕开郁迦叶想办法给小孩申请走读?
突然又想起来,他半个小时前还决定尽早把郁帛赶走呢!
「我真是……中邪了似的……」
左仕商苦笑了一下,将小孩拖上床,盖好被子,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一条简讯传了过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一句话:「我是郁迦叶,方便时回电。」
左仕商握紧手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分离的时刻,终於还是来了。
……
八月末,秋老虎威风凛凛,温度竟然飙升到35°,而这样的天气,左仕商说公司有事要出门,让郁帛怀疑他是不是要破产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对。」
郁帛送左仕商到门口,双手握拳:「那今天的饭我来做,我等你回来。」
左仕商扶住他摇摇欲坠的拐杖,沈默的看了他几秒锺,转身进了电梯。
关上门,郁帛来到窗前,目送左仕商的车子出了小区,才开始思考这一天自己要做些什麽。
不如把衣服洗了吧!左叔叔还说别人是败家子,他家明明有全自动洗衣机,还把衣服送干洗店,一张洗衣卡就好几千呢。
郁帛把自己和左仕商的可以水洗的脏衣服堆成一团,到处找洗衣剂,终於在书架上面看到了疑似洗衣粉的袋子。
靠在墙上,找好平衡,举起拐杖轻轻一拨,连同洗衣粉一起掉下来一个小纸箱。
如果是电视剧的话,演到现在,主人公一定会纠结要不要打开纸箱,但老天爷对郁帛很好,不用他纠结,纸箱是倒扣着掉下来的,不多的照片和几封信都铺陈开来。
最大的一张合照背景是一栋大楼,虽然和现在的建筑完全不一样,但招牌是科大图书馆。照片上有七八个人,很容易的就能辨认出,站在最中间那个五官英挺一脸锐气的帅哥是左仕商,他身边笑容柔和的,则是年轻的郁迦叶。
郁帛扶着书架慢慢坐了下来,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左仕商那多姿多彩青春和一场虚无的爱情,就这样展现在他面前。
「坐啊!」
左仕商凝视着一踏进醉中楼的大门,就表现出局促不安的男人。
分开後的十年里,他们两个其实也陆陆续续的碰过几次面,毕竟L市就这麽大,应酬交际的场所就那几个。
但除了一年前在警察局有过接触外,其他几次碰面,都是一个人看到了但另一个人没看到……或者两个人都看到彼此,却假装没看到。
左仕商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郁迦叶面前,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郁迦叶皱起眉,「你喝酒了?」
「是啊,不喝酒我怎麽有勇气见你呢?」
「……」
郁迦叶抿了抿嘴唇,他们父子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嘴唇,左仕商盯着看了一会儿,脑海里闪现的,竟然都是郁帛嘟着嘴跟他撒娇的样子。
察觉到左仕商「暧昧」的视线,郁迦叶更加不自在起来:「仕商,你知道,我为什麽来找你。」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左仕商坐到他对面,似笑非笑:「白宸告诉你的吧?你和赵子恒发生了什麽事,让他把这个杀手!使出来了?」
被说中事实,郁迦叶窘然的垂下眼帘。
一周前,赵子恒邀请他一起去欧洲五国旅行,虽然是公司奖励,同行的还有赵子恒的同事和其他朋友,郁迦叶还是很高兴,那感觉,就像往井里丢了个石子,守在井口十几年,都快守成石像了,终於得到了一点点回音。
出发的日子定在郁帛开学的第二天,他正抓紧准备签证,白宸到访,告诉他一个惊天消息!
他不敢相信,拜托通信公司的朋友查了郁帛的话费详单,结果郁帛跟他打电话根本就没有漫游费,也就是说,他早就回到了L市。
他怀着一丝希望向左仕商求证,左仕商也没有否认,还把他约到这里来。
「你真的……你和小帛真的……」郁迦叶嘴唇微微颤抖:「小帛他还是个孩子……」
「十八岁,不算小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十八。」
左仕商无所谓的态度,让郁迦叶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我一直不安心,我在等着你的报复,可是我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是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什麽要对一个孩子出手?小帛他那麽小,什麽都不懂,你怎麽可以这样利用他伤害他?」
「你就是这麽看我的?」左仕商向後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不是来的时候晒得中暑了,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麽整那些欺负我的人,我还记得呢!」
左仕商突然笑起来。
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一千来个日夜,他每一天都在思考怎麽讨郁迦叶欢心,每一天都在变着法的哄他宠他,甚至拟定过「每日三笑」的作战计划,想尽办法让郁迦叶每天至少开怀的笑三回。
可以说,他所有泡小0的技巧,都是在那三年里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他对郁迦叶费尽心思,可是郁迦叶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他是怎麽整人的。
「迦叶,你既然记得我是怎麽给你出气的,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每次出手整的他们哭爹喊娘的跟你道歉之後,你都会说『何必呢』?」左仕商揉了揉额角,酒劲涌上来,头昏脑胀的,说话都开始大口喘气:「我当时觉得,你这个人真是……太温和太好说话了,他们那麽过分,你怎麽都不计较?现在想想,我他妈真是个傻逼,你不计较只是因为给你出气的不是赵子恒对不对?除了赵子恒,其他人为你做什麽,根本都是『何必』对不对?!」
郁迦叶别开脸,不敢看左仕商的眼睛,「我们现在说的是我儿子,你提以前的事情做什麽──」
「为什麽不能提?!」左仕商随手在桌子上一扫,将茶杯打翻在地,「你甩我甩得那麽干脆,我连个诉苦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你找上门来了,我还不能提吗?!」
郁迦叶从来没被左仕商这样大声吼过,眼前这个充满攻击性的男人让他害怕起来,站起来往後退了几步:「你喝醉了──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
「我不是醉了,我是醒了!」 郁迦叶惧怕的样子,像一把锥子,将左仕商心头那已经结痂的伤口狠狠的划开了。
不管是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遭遇背叛的时候,他都没对郁迦叶大声说过话,他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他身上了,可是这个被他当成珍宝一样呵护的男人,居然怕他。
「我这辈子没亏欠过你……」左仕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