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风吹的额发四散的管铭,他的思绪如何都无法集中,恍恍惚惚中莫名想到了管灿,这个一向严谨而注重规则的老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会触犯任何条例,但眼前他的儿子,截然不同的作风,完全不同的办案方法,他能够让自己回去么?如果回不去,自己的下场又是如何呢?以前那些卧底的死状一下子全部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即使不愿意去回想,也仿佛噩梦般的缠绕着他,让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医院,杨正鸿虽然没有想明白自己所思虑的答案,却知道了‘出事情’的真相是丁樾不见了。他站在挤满警察的门口,双手握紧了拳头,一股刺痛感油然而生,可这些仿佛还不够,听着向管铭报告的警官的回报,杨正鸿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充满苦涩的笑容。
原来按照规矩,每天一早要在两轮警员都在情况下开门确认丁樾在病房中才算完成了换班,可今天一开门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本来属于丁樾的东西好像没有出现过一般,而被子什么的更是理的无比整齐。
只有在雪白的床单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极大的密封袋子,袋子里装了一些仿佛是纸张烧毁后的灰烬,而在袋子的外面贴着一张打印着的纸条,上面写着“多谢管警司多日来对我大哥的照顾,小小敬意,权当回礼,望笑纳。”署名倒是手写的签名,端正干净的字迹,一如Leo给人的感觉。
管铭看着难以置信的抱着透明的塑料袋子,像是要捏碎狠狠的抓着,又怕毁坏证物似的毫无办法,只能在围着病床绕了几圈之后把袋子扔到了杨正鸿的怀里,恶狠狠的说了句:“这就是你说的值得信赖的人?!!”说完也不看杨正鸿,开始问值班警官一些细节问题。
杨正鸿愣愣的抱着袋子,耳边听着警官和管铭的对话,诸如“晚上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来看丁樾的人和前几天一样,就是那四个。”、“也按时走了,没出任何不寻常的事情。”等等。可是杨正鸿却听的不真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袋子和里面的灰烬上,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证据么,Leo?这就是你保证让我回去的方法么?’杨正鸿边想边笑了起来,这么大的袋子,他要双手捧着才能保证不掉落出去,Leo他是不是把整个办公室的资料都烧成了灰烬才能塞满整个袋子?
然而管铭并没有给他太多忧伤和自嘲的时间,把袋子交给保管证物的伙计,拉着杨正鸿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可还没等他们站定一个颇为年轻的警官就快步跑了过来,杨正鸿认识他,是管铭一个得力的手下,他压低声音问了句话杨正鸿并没有听清楚,可管铭的回答他却听的明明白白,虽然有些毫不迟疑却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去查下那两轮值班的伙计以及医院中接触丁樾他们的人。”
杨正鸿霎时愣住,早上便笼罩着他的迷糊劲一瞬间彻底的从内心褪去,他以为在管铭这里可以有暂时的轻松,可以相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没有,现实如此直接又残忍的将真相摆在他面前,保证为自己的着想的Leo不能相信,口口声声说愿意帮助自己的管铭同样无法信任,因为他同样无法相信一起公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在意自己,一个已经脱离警局两年的人?
管铭敏锐的发现了杨正鸿的变化,他的站姿一下子变得挺拔起来,可那一秒过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并不是说在他家时候的样子,而是身为霍廷少时的模样,懒散的、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的。
然而管铭现在并没有心思去考虑是什么让杨正鸿起了变化,确切的说杨正鸿仿佛霍廷少上身的样子更是让他火大,于是充满火药味的责难就脱口而出:“很高兴是不是?你老大跑了你很满意?我有时候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你,竟然凭三言两语就认定了你是真心想回来!”
“那你又相信过什么人呢?”杨正鸿依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温不火的笑了一下,看着管铭的眼神中尽是嘲讽。
管铭马上明白了杨正鸿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也是警察,我刚才难道不是走的正常流程么?调查一下和事件有关的警察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我查了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是么?”
诚然,即使知道管铭说的都是对的,可是被Leo背叛的冲击一直笼罩着他,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提心吊胆,一切都仿佛到了临界点,刚才的对话却又称了爆发的导火索,让杨正鸿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我还是警察?”
“你什么意思?”
“他们在部署的时候却把我拉到听不见的地方,”说着杨正鸿努了努嘴,示意正在安排着什么的管铭的得力下属,“怎么,你是等着我露出狐狸尾巴么?”
“简直不可理喻,目前为止我做的哪点是符合流程和常规的?让你避嫌有什么不对?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怪不到你头上,也不会影响你回到警局,我有做错么?”
“那又为什么故意让我听到要调查那几位伙计,隔山震虎么?”
“你能不能理智点?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自己的伙计看。是,刚才我的话的确有些过分,我可以道歉,但一直我都想着办法能够让你走正规渠道回到警局,如果不是,我干嘛要千辛万苦的找到你?难道纯粹为了给自己添堵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件让上面怀疑我的办事能力?”
“你找到我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继续卧底,能够让你升的更快?话谁不会讲?说的漂亮要让我回去,可是到现在你都做了什么?本来我只要担心黑道的人是不是会揭穿我的身份,现在还要忍受你的手下光明正大的怀疑和审视,还不如彻底去做个古惑仔!”至少这样就不用和Leo身份对立,就不用忍受所有人不相信的眼光,不用在伪装和怀疑中变得疑神疑鬼,不用带着面具直到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我。
“你是个警察啊正鸿……”
“够了!”杨正鸿气急败坏的挣开了管铭拉着他的手,“这句话听你说了多少遍,又有什么用?谁管过我的死活?谁又在乎?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么?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洗漱不是穿衣服,而是不停的念着:本人杨正鸿竭诚依法为香港特别行政区效力为警务人员,遵从支持及维护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法律,以不畏惧、不徇私、不对他人怀恶意、不敌视他人及忠诚努力的态度行使职权,执行职务,并且毫不怀疑的服从上级长官一切合法的命令。”
你知道这段警官宣誓我念了多少次了么?”说着杨正鸿直视着管铭的双眼笑了起来,“你不会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只有这样我才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个警察而不是个黑帮。可出了那扇大门,我却要忘记自己是个警察,又不停的告诫说你是个古惑仔,是个削尖着脑袋想往上爬的小混混。那请问管警司,我到底是警察多点还是古惑仔多点?”
管铭不发一语的看着似笑非笑,又像是癫了一样的人,就连杨正鸿都以为说完这段话后管铭会发火,可是他却没有,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怒气,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抓了抓那头短发,心平气和的问了几个问题:“管铭和管灿有没有对不起你?整个警局有没有对不起你?是否有人逼着你去当卧底?我的父亲的死是否是诡计,难道就为了故意折磨你?我所做的一切,让一个外人一致认为的是古惑住在家中,顶住了警局所有的压力,难道就为了刺激你?”
“……”
“难道卧底的职责不就是里应外合么?难道去做卧底之前管灿没有告诉你那有多么危险么?你自己也会背了,身为警察要毫不怀疑的服从上级长官一切合法的命令,难道背了这么多次你都不懂其中的含义么?”
“我……”随着管铭的步步紧逼,杨正鸿仓皇的倒退着,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这些道理不是不懂,管灿的死,最难过的不正是管铭么?他所作的一切都在为了父亲报仇、为了对得起身负的责任、为了能够让自己回去么?
“我们是警察,肩上的警徽不仅是装饰,是责任是义务,我们会受到生命的威胁,但是一切都是为了让明天更好不是么?我知道你的痛苦,光是想象,我都不一定能挺过来,可是你走了过来,事到如今,你想放弃么?你不愿意回到曾经和我父亲一起奋斗过的地方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共事么?”
杨正鸿已经退到了墙角,管铭就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撑起,将他困在了身体和墙面之间。巨大的压迫感促使杨正鸿定定的看着管铭,那视线中同样压抑着的痛苦和担心……
于是杨正鸿突然觉得轻松了,他不是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已经没有人会提醒他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让自己不停的陷入在自怨自怜的漩涡之中,变得看不清真相和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变得自私的罔顾别人的感受。
特别是得知Leo背叛后的冲击,让他彻底的混乱。而现在,站在眼前的人略带痛苦却又一再隐忍的表情让他如醍醐灌顶般幡然悔悟,Leo始终是丁樾的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丁樾哪里有错?管灿是他的handler,危难的时候甚至救过自己的性命,让自己一直当卧底是整个布局的规划,包括他的死也是骤然而至,他哪里有错?管铭想找出父亲死亡的证据,想履行职责绊倒黑社会集团,哪里有错?如果说真的有错的,那大概就是他自己了吧……
病房里依然充满说话的声音以及来回的脚步声,可走廊的这段却消无声息,杨正鸿捂着脸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