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火车从T市出发,经过一宿又一个上午到达某个大城市转乘大巴,颠簸几个钟头,我们终于进入大山环抱的清永陵地界。
陵园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宏伟浩大,而是地处偏僻,寂静幽深。距离最近的有人烟的村镇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徒步需要行走半小时以上。因为教学经费有限,我们住不起村镇的旅馆,而是被安置在陵园边上几间废弃的平房中。领队的助教从镇上请了一位大师傅每天来这里开火做饭,供给我们一日三餐。
据说我们住的地方是已经废弃的医院的一部分,曾经的停尸房。现在几乎是无窗无门,只有建筑主体墙壁尚保存完好。我们自己动手在窗洞钉了纱窗,门洞挂了布帘,还好大门虽破却能勉强挡风遮雨,烧木柴的土炉灶也可以使用。
修葺完毕,男生们住东屋,女生们住西屋,教授和助教们住在中间。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我们睡在自带的充气床垫上。还好有一两个电源插座,每屋都有一个灯泡。
虽然时值夏季,那里却因靠北天寒没有蚊子。没有蚊子并不等于没有其他昆虫生物,最多的是蛾子蚂蚁,时不时有蛇鼠流窜。如果晚上开着灯,在灯下放一个脸盆,一小时之内就会掉满一盆各色昆虫,睡觉翻身瘦子都会压死好几只蛾子。强烈推荐生物系的到这里来采集标本。
我的铺位靠一边墙,另一边睡的是张涧冰。大家公认只有他能阻挡我的睡拳,他只好牺牲小我了。其实这回我老实许多,白天测绘很辛苦,到了晚上没力气再折腾,也就是拽掉他被子,腿踹到他肚子,手打到他脸而已,他挨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工作登梯爬高,量量画画,没日没夜,伙食营养却明显供应不上。那地方穷乡僻壤除了茄子冬瓜几乎什么蔬菜都不长,肉类更是少得可怜。我们天天吃素喝粥就馒头。忽然一天教授心情好,让大师傅做顿鸡慰劳大家。于是一个助教领会教授精神去镇上买了一只鸡,分成两半给我们做了两顿鸡汤。两顿加在一起平均每人分到1立方厘米的鸡肉已属幸运。
那段日子,我们饥肠辘辘。有钱的同学就利用晚上收工的时间徒步走到镇上,找餐馆补充营养,没钱的只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我带的钱还是有点富裕,熬不住了就缠着张涧冰和我去镇上吃顿好的,当然我请客。
张涧冰其实脸皮薄又很有骨气,有许多女生邀请他去镇上吃饭,他都不同意。只有我叫他,他才应允,一来他了解我一个人去镇上会迷路,不得不陪我;二来我们毕竟同床共枕过的,关系最亲密,他拉的下脸。
测绘是清苦的,人们不得不找点精神寄托。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患难与共,男女生最易擦出爱情火花。就连霍中华也抱得美人归。
事情的起因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刚下过雨,漆黑的夜晚无月无星,而且没有路灯。地利:我们住的地方没有厕所,需要走一条泥泞的土路到陵园门口的公厕方便。人和:霍中华有一盏应急灯,而女生们只有微光手电。
我们男生去公厕,他直接把灯给我们自己拎着去。如果女生晚上出门,他一定会亲自提灯领路接送,充分发挥党员高尚情操。一来二去,某个没有手电的女生,被霍中华光亮的内心感动,两人成就一段厕所姻缘。
我和张涧冰虽然都是女生们的主要暗恋目标,却都没有精力发展女朋友。我心力有限疲于应付测绘的复杂工作,张涧冰则借口财力有限毕业之后有了稳定工作再考虑不迟。
他没有女朋友,我反而心中莫名欢喜。我甚至萌生了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我知道这种感情不正常,可是我越来越无法克制。以前我以为我有和吴优的那段懵懂的情就足够了,有与张静的交往也算谈过恋爱没白活,可是上天安排我认识了张涧冰。他没有吴优聪明,没有张静体贴,也并非只会对我好。我们磕磕绊绊朝夕相处,他让我感觉可以亲近,比电话里虚幻的吴优,比千里之外的张静更加真实。我想我是爱上他了,自觉的主动的爱他,不带有崇拜和强迫。
于世沉浮 正文 第25章
大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在考虑,我爱上涨涧冰这件事是否应该告诉他本人。我上了十多年学,没有一本教科书涉及如何处理这方面的问题,提到性爱都是禁忌,更何况是同性恋。中学时早恋和现在大学里明目张胆谈恋爱的同学都是自己总结经验教训,披荆斩棘才摸到堡垒。难道我也要自己趟着石头过河,冒着风险压力冲破社会伦理束缚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感情的烦恼困惑只是繁忙学习中调味的插曲。除了学习,学生会的工作也占用了我很多时间。曾经的宣传部长没有食言,他当了院学生会副主席后,提拔我当了宣传部部长。部长与干事其实没什么区别,我只需听命上司,吃苦耐劳尽职尽责就可以。
然而宣传策划并非光靠体力就能胜任,需要花样翻新吸引别人注意力。我最不在行的就是动脑,幸好我们宣传部里有几个学妹,才华横溢。别的部里都是部长说了算,因为我笨自己没主意,有事就召集大家讨论由干事们自荐方案,择优选用,更显民主。部员都说在我的部里可以充分锻炼,体现自身价值。换言之同学们对我的工作评价都很高,我每次能顺利高质量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把一向冷落的宣传部经营得有声有色欣欣向荣,学生会核心层也觉得我是难得的人才,重点培养。
我们宣传部里人丁兴旺,卧虎藏龙,所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不推辞,认真负责。从运动会到联欢会讲座展览大大小小活动的宣传一一应承,成为这一学年学生会最坚强的后盾最活跃的动力。
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混上了一个校级优秀干部的荣誉称号,拿到上大学以来第一笔奖学金。并且因为政绩优秀,在学年末换届选举中被选为院学生会主席。
相对另外两个候选人,身怀绝技的体育部部长,唱歌跳舞演奏乐器样样精通的文艺部部长,我并不出色。学习不拔尖,不是中共党员,画画写字还不如部员,本来是绝无可能取得桂冠,我自己也从没想过甚至没有准备竞选词,只当是陪选。可是学生会的负责老师偏偏看上了我,觉得我没有野心听话乖巧平易近人群众基础好,力排众议最后敲定我为新一届学生会主席。
从此我的课余生活完全奉献给了社会工作。而张涧冰已经从家教转行到更赚钱的帮教授做工程画图。这就是高年级同学流行的干私活搞副业,画几张图或者做一个工程,少则千八百,多则一两万,比任何兼职赚得都多而且能发挥本专业特长学本事和长见识。
张涧冰的腰包一天天鼓起来了,除了自己负担学费生活费还有了富裕闲钱寄回家里孝敬两个爸爸。但是他仍然坚持每周六晚上去迪厅演出。
我曾经问过他那个工作很累赚的钱又不是很多,他现在不缺钱了为什么不辞掉。他的回答很简单,他说他喜欢跳舞,可以把压抑的情感释放出来,而且那里有他最美好的回忆。
是啊,每个人都有会有相对美好的回忆吧,都有想要释放的情感吧。可是我不敢表露真实爱恋,我怕我分辨不出把握不住眼前的幸福。
我升级为院学生会主席,老师眼里懂事能干负责任的好孩子,同学们敬畏崇拜的掌权者,其实我还是我,那个会迷路总犯低级错误的白痴。我无才所以无为而治,我延续从前的做法,鼓励我的下属们集思广益,放心地把工作交到他们手上。运动会我不知道怎样搞,有体育部长,还有曾经是体育部长的副主席监督指导,我当然放心。联欢会等文艺活动我除了当过主持可以说毫无经验,没关系,有文艺部长,和曾经是文艺部长的副主席扛着。宣传部有我得力的部员继承挑大梁,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其他部门也以此类推,我只需惊叹他们策划的一次又一次优秀活动,由衷的表扬他们的工作能力就可以了。我唯一需要做的是把学院和老师交待的工作化解分割,发散下去。既然智商只有91的布什都能当美国总统,我为什么不能当好小小的一个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大四这一年里最让我兴奋难忘的事情并不是当学生会主席或者获得T市三好学生荣誉称号,而是与张涧冰一起参加国际建筑设计竞赛。
不要一看国际建筑设计大赛就很神圣,遥不可及,其实只需从网上下载一份任务书,寄出报名表就可以。我们学院历来都鼓励高年级同学参加国际竞赛,而且最近几年我院学生接连获得大奖,更促进了我院师生参加竞赛的热情和信心。到了我们这届自愿参加变成必须参加一项国际建筑设计竞赛才能拿到设计课学分。
国际竞赛通常允许以小组为单位,4~6个人共同做一个方案。我们屋四个人一拍即合,加上王铮的女朋友,霍中华的女朋友正好成立一个组。
做竞赛一般是不分昼夜,大家在一起讨论画图。宿舍定点熄灯供电还不让男女生串楼,很不方便。大多数同学都效仿师兄师姐们的做法外出租房子,大家住在一起奋斗一个月。
我们小组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房子,房价不低但是条件相对比较适用,有家具电器等等生活必需品。两个女生住一间屋。我们四个男生挤另外一间。幸好这间屋子很大,有两张单人床和一张双人床。霍中华比较胖,独占一张单人床。王铮睡觉打呼噜,为了不干扰他人也要求自己单睡。于是我和张涧冰没的选择,再一次同床共枕。
那是还需要盖棉被的冬天,屋里暖气不足,我和张涧冰渐渐学会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其实自从我对他心生爱意以后,我很害怕与他进距离相处肌肤相亲,那样我很可能会控制不了自己原始的冲动,做出越轨的行为。但是他似乎对我根本不设防,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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