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小时指树为证发过誓的,等那树开花了我们长大了就去结婚。”
吴优的身影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凄凉,但是他没有回头:“那是一棵松树,永远也不会开花。”
为什么?我不明白!也许以我的智商永远也不会明白。
高二文理分班,我爸妈是理工出身,为了便于辅导我的学习,就让我选了理科。年级大调整重新分成了七个班,五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
吴优和他的女友仍然在一班,仍然那样的耀眼,他们学习成绩优异,在校内公开男女朋友关系老师也不干涉。
而我被调到一个陌生的班级五班,继续及格边缘地奋斗。
那时候数学课大家最头痛的复杂三角函数方程计算,是我唯一拿手的,曾经一度在老师刚刚写下题目的时候就能说出答案,而且我的解题方法总是比老师讲的简单,以至于那位数学老师私下里找我谈话,商量着与我合写教案。
化学物理就比较惨淡了,高中物理我完全听不懂,题目理解错误,公式就会用错,永远解不出答案。虽说我爸妈是学化工的,我妈还当过大学里的化学教授,但是对我也束手无策,我除了能背出元素周期表,其他的简直一塌糊涂。我妈怀疑我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会搞出爆炸事故,事实上老师吃过几次亏,绝对不敢再让我靠近危险化学品。
语文英语政治历史这些偏文的科目,死记硬背暂时还可以抵挡住。我爸抱怨当初还不如让我念文科,我妈说文科将来要写长篇大论的文章,或者分析莫名其妙的历史事件哲学原理,他们做不来,怎么辅导我?
在重点高中,大家为了考大学拼命学习,老师和同学们对成绩不好的向来是忽略加鄙视。而我完全没有自觉,不感到压力和自卑,其实是一贯如此,早已麻木。再说没有吴优,我还有张静、陈峰、胡为、刘斌,我有这么多朋友,我不会孤单。在他们中间我会暂时忘掉我是个白痴。
如此又过了一年,期末考试之前,吴优仍然丢给我一本复习提纲,却一句话也没对我说。我以为他对我如此冷漠,我早已习惯,不会伤心难过,事实上在他转身离去后,我的双眼模糊,我的胸口堵塞。
如果吴优不给我复习提纲,我或许会留级。那样我们将来就更没有机会在一起,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的,却为何总是给我希望?就像一个赌徒,每次都输钱,不想赌了庄家却仍借钱给他下场,到头来赌徒不仅输得精光,还欠下还不完的债。
但是我心甘情愿,我无法抗拒这种诱惑,我需要他的复习提纲,我需要这一点渺茫的希望。
然而高三来临了。在重点中学,高三就意味着漫无边际的题海,持续不断的测验,对于我来说,再没有闲心顾及别的。甚至加课、辅导班让我抽不出时间参加哥们儿聚会,社团活动。
那时班里有一本班日志,按学号轮流,每人负责记一天内发生的事情,本来是为了督促学习,监督学风。传到我手里,我很迷茫,一天发生的事情好多,而且没有合适的应试作文供抄袭,我妈提示我,可以将课文或者诗词改些字,随便写点凑数,反正不交老师不判分数不影响升学。
于是,我套用诗词,编了一段:《临江仙·快了,周末》。
英文好似机关枪,不尽题记本上。教室里外人茫忙。数学物理,篇子各数张。眼望老师头发木,脑中政治早忘。大不列颠使心伤。归家心切,明日又断肠。
结果从我这篇开始,严肃的班日志变了味道,成为大家抒发情感,胡乱宣泄的去处,班主任想禁也禁不了的禁书。
记得班里有个爱写小说的女生,模仿鲁迅的文章写下经典的《记念高三五班考生》传为佳话,风靡全班。引全文如下:
公元一九九八年三月三日——也就是国立北京第W中学西校高三学生为迎接高考而忍受非人折磨的某天课,我神游天外,梦见太上老君,前来问我道:“小姐可曾为高三五班考生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有。他却正告我:“小姐还是再写一点吧,临考诸生还很爱看小姐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写的文章,大概是因为往入往有始无终之故罢,看者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坚持看完了《末日传奇》的就有高三五班的众考生。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教师亮不相干,但在同学,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都能相信真的所谓“教育质量”,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六科几百份卷子,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资深教师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凉;以我的最大衰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应考者菲薄的作品,奉献于众读者眼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累累的卷子。这是怎样的误用痛者和幸福者?然而教育又常常为毁人设计,以过量的习题,来磨灭创造性的能力,仅使留下麻木的躯壳和微漠的悲哀。在这麻木的躯壳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七月高考还有125天,恐怖的大王快要降临了吧,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呜呼!幸耶?悲夫!
原来聪明人的烦恼更多,都出离愤怒了,我不禁有点沾沾自喜。
于世沉浮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2599 更新时间:07…12…10 10:58
学习再忙,有一个聚会我一定去的。
第三次参加张静的生日会,她的家里除了我和她,还有陈峰、胡为和刘斌。张静与刘斌下厨做菜,一会儿工夫端上来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推杯换盏,依旧聊些江湖故事。闹到晚上,陈峰、胡为、刘斌借故离开。又只剩下我和张静孤男寡女。
张静拆看生日礼物,陈峰、胡为合买了一盒高级化妆品,刘斌独自买了一只精美的时装表,全是成熟女子喜欢的东西。只有我送的是绒毛玩具,趴在粉红色桃心上的笨笨熊。
张静似乎并不喜欢我的礼物,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对着我笑,而是怔怔地看着我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问我这个问题,曾经她含糊的试探,我听不明白自然不可能给她答案。这回我听懂了,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张静对我很好,但是她没有超越吴优在我心中的地位。于是我问:“喜欢是什么?”
她很认真地说:“从小学我送你第一张贺卡开始,即便我无法与你上同一所中学,也不能淡忘你的身影,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曾经去过庙里许愿,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遇到你,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大胆追求。我蹭你的自行车,第一天是死缠烂打,我好害怕第二天你会绕路不理我,结果你准时出现。我觉得你可能也是喜欢我。你的笑容真诚可爱,你一点没有好学生的臭架子,平易近人,与我在一起故意装得迷迷糊糊听我拿主意,我好开心!好感动!我知道我很笨,配不上你,可是你陪了我三年,容忍我这么久,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到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是天上的太阳光芒耀眼,我是匆匆飞逝的云,留在你身边会遮挡你的神采,我不能再霸着你。咱们分手吧。”
张静的理由我不明白,但是基本意思我掌握了,就是要分手,解除现在的男女朋友关系。我有点惊愕有点摸不着头绪:“可是,咱们曾经肌肤相亲,我妈说我要负责啊。”
张静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女人被男人看见身体,男人就要负责人,还有谁敢去游泳池?今天我十八岁,和你一样是成年人了,这样幼稚的笑话再也不能骗我了。”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和你一样。”我几乎要把我是白痴这个秘密说出来。
张静却接道:“不用安慰我了。你从来没有主动吻过我,我碰触你,你也毫无反应,你嘴上说什么我不信,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对我没感觉。你不爱我,我也不想继续爱你,咱们好聚好散。”
她已经讲得这样清楚,我还能说什么?我沉默地离开她的家,却不觉伤心难过,反而轻松了许多。傻子就是傻子,被当成聪明人捧着开始或许很开心,时候久了做贼心虚,压力也是蛮大的。
爸妈似乎预料到我被人甩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他们说我与张静分手没什么不好,快高考了,收收心复习功课最重要。
北京电影学院是提前招生的,在全国统考前加专业考和单独面试。我爸妈对表演这行当一窍不通,也没找着关系后门,临时抱佛脚,赶鸭子上架让我去考,可想而知没有什么好结果。其实招考老师对我的外表相当满意,就是怀疑我的智力有问题,学习成绩差点不算什么,心思太单纯将来在鱼龙混杂的演艺圈怎么混得下去?我爸妈培养我当明星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提前招生的还有飞行员、军校、体育、文艺类大学等等。体校不是市级竞赛二等奖以上的基本没戏,唱歌跳舞演奏乐器我一样不会文艺类院校不用试。飞行员、军校录取的希望很大,不过我爸妈毕竟是老党员,觉悟高,考虑到我的白痴万一真当了飞行员或者军官,出了事就会造成国家和人民财产的重大损失,终于舍小我顾大家。
绕来绕去我还是要参加高考。我爸妈抱着长城砖一样厚的全国高招院校名录分数线仔细研究,终于发现北京市的考外省市普遍分数偏低也能上相对比较好的大学。例如东北林大有个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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