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合目,脸颊与封隐面容轻轻碰触。
——已经冰凉,依旧细腻莹润的触感……
……封隐,对不起!从来都是你在照顾着我,而我,却没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一直以来,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可今天,我会全力护你!
“好了,”该彻悠然道:“今天的游戏到此为止。”他走近两步,伸出手,“把他给我。”
缓缓抬头,我直视该彻,字字坚定:“我会带他走。”
该彻挑眉看我,像在看一出闹剧,他漫不经心:“哦,是吗?你是不是还搞不清楚——他是我弟弟。”
我皱眉,重复:“我要带他走。”
“倔死了!”他轻笑,“想没想过,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不说话,身侧银芒已然漫起。
该彻站直了,深深看我,神情渐渐郑重:“那么,是要来真的?”说话时,指上已结起法印。
他长指弹动,浓重的黑色雾气从身侧弥漫开来,逼人的冰寒。
我并不动,只揽紧封隐。四周银色芒彩却已渐盛,将我们层层环于其中,护得密不透风。
该彻轻笑,一指平点过来;长指之间,黑雾已凝为实形,如蛇缠绕。
我望定他,心中意念疾驰不止,全身法力亦尽数催动。
该彻冷冷望来,高诵:“灭!”黑色火焰腾跃而来——
既不能全身而退,如此也好……
我站定,直直平视,只收紧双臂护住怀中的封隐,将一身法力催至鼎盛!
——若此劫难避……我们,便死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间,烈焰一般的火红芒泽自身前一窜而起,蓬一下便疾疾燃成燎原之势,与银色光华相融而耀!!
我微微吃了一惊,低头看怀里的封隐:他仍闭着眼,左手却按在我心口,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
扑腾而来的黑焰被险险格住!碎裂,迸散!!该彻脸色大变,胸口猛烈一顿,踉跄急退几步,他低头,捂紧口唇……
——银红光芒耀眼夺目,再无阻隔,肆意升腾开去……
顷刻间,覆没天地!
……
……
29.昨日执手常相忆
集市上一如既往的喧闹繁华。
我只管甩着胳膊胡乱走。反正封隐在啊,有他牵着,自己撞不到别人,别人也绝碰不到我……
走几步,再次看向封隐时,他刚好亦转眸望我。
我冲他粲然一笑。
封隐贴心地:“饿了么?给你买个甜糯如意?”我不高兴,呲牙:“你当养小猫崽啊?”哼一声,“不吃那个,我要去吃参岳楼!”封隐晃晃我的手:“不是说回去做么?我们在外面吃的话,阿若怎么办?”我呃一声,不甘不愿地:“……那好吧。”
封隐微微笑:“回去给你做鲜鱼汤,栗子酥,还有竹筒香米饭,怎样?”我继续装作不高兴,却偏开脸去偷偷咧嘴笑。
封隐叹气:“诶,不要就算了……”我忙转头:“啊啊……别啊!我要的啊!”
一看封隐,他正望着我笑,笑得有点……狡诈。
呃啊啊……要气翻了……!这样下去铁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终于终于,终于把所有该买的物什都带好,我们开始匆匆忙忙往回赶,可还是快不过天——乌云滚滚聚拢而来,少倾,暴雨倾盆而下。等避入山脚的凉亭时,我们的衣袍已然湿了大半。
我笑嘻嘻:“最近太热,偶尔像这样淋个雨也凉爽得很。”
封隐把顶在我俩身上的外衣放下,也不管自己也满脸的雨水,只顾着给我擦。我转开头,哇啦哇啦地嚷:“好了好了,皮都要被你擦去一层了……”
封隐这时微微一愣,然后看着我的脸笑出声来。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笑了,我瞪他。封隐笑着解释:“雨水掺灰土,看你擦得脸都花了。”——哈,原来是在幸灾乐祸!还笑还笑!这也是你干的好不好?!登时恼得抬脚要踹他,却听得后边有人轻咳一声,收腿不及,我晃了几下差点摔到地上去,封隐一边伸手扶我,一边神情闲淡地道:“风早,下次别这样神出鬼没的,看把他吓坏。”
我赶紧的挽回面子:“谁被吓了啊!是你躲我!要不然……”
风早奎在一旁干巴巴地:“喂,够了啊,要恩爱回家去,别在外面打情骂俏的刺激人。”
封隐微笑:“我们乐意。”我的脸轰地一下通红。
风早奎噎住,半晌,神伤低叹:“见一次难过一次,我还真会折磨自己……”
再抗不住了,我清清嗓子开口问道:“风早,是有事么?”风早奎无奈地瞥一眼封隐,这才正正经经地道:“正是为你最爱之人的事而来。”
我张了张嘴。封隐依旧神情淡然。
风早奎敛容:“是关于那个心痛之症。”这时封隐轻握我手,我会意,将紧攥的拳松了松。
“封隐,说实话罢,最近是否察觉到自己的灵息……越来越弱了?”风早奎望着封隐,难得的严肃,“我要听的,是实话。”
封隐静默一瞬,点头。
风早奎:“现在的你,人不人,魔非魔。如果我说,你的时间已不多了,你可愿信我?”
封隐道:“我自然信。”风早奎紧接:“那你如何打算?”
封隐直视他,应道:“不管我还能活几日,我都会珍惜。我会一直陪着鸣,”他拉紧我的手,“在有生之年,我绝不负他。”
我亦回握他,垂眸而笑。
风早奎久久不语,最后,他怔怔道:“我也知道会这样,你们……是谁也拆不散的,”低了声音,“……死神亦然。”
“可是,你死之后呢?”风早奎黯然道:“你死之后,鸣怎么办?”我马上说:“喂,我也算是个大活人吧,你们干嘛只顾自己说却不管我意见?!”封隐和风早奎都望向我。
我不看他们,径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有打算。”
封隐凝视我,似乎有些担心:“鸣,怎样都好,只是不要做傻事。”我斜睨他:“你以为我会怎样?殉情么?”封隐微微失神,轻声:“我不知道。”
风早奎着急起来:“封隐,我若是你,绝对会在自己死翘翘之前把他的记忆全部抹消!”封隐:“其实我……”看看我脸色,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寒着脸:“其实你早已如此打算,”盯着他看,“对不对?”
封隐握紧我的手:“鸣,你以后的路还长……”我冷然打断:“希望我把你彻底忘掉吗?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封隐的脸色蓦地苍白:“不,不是这样。”他拥我入怀,轻轻道:“不要生我的气。”我埋首,默然不语。
现在的封隐不仅日日的与我寸步不离,对我更是毫无原则的百般疼护。我们相处的每一时刻,他都无比珍惜。
——他是自知时日无几了,因而分秒珍惜。
自从那次对决之后,他的心口处常常剧痛难忍。
当日的剜心之苦,每隔一段时间,他须得再尝一遍。
而痛一次,他的灵息便消弱一分。
这些我都知道,因他从不瞒我;可他又怕我担忧,便总勉强着自己支撑下去。
不管有多苦,我的封隐,唇边总是噙着笑。
虽然嘴上不说,可我什么都清楚;我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知道他撑得艰难,知道他甚至等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知道我们的结局会是什么……
可我,不愿与他分开。
——我们怎能分离?
双臂慢慢环上他的背,我回抱他,缓缓道:“封隐,我不会生你的气。”
风早奎转过身去,仰头大喝一声,仿佛要将心中抑郁尽数呼出。
……
……
风早奎的归来,隐竹山中最欢喜的要数澹台若。她拉着风早奎的胳膊开始絮絮地埋怨,大意是不满我和封隐不带她一起玩。最后,她高高兴兴地道,这下好啦,风早回来后这里就热闹多了,自己再不会烦闷。我看看风早奎的脸,脑门开始拼命冒汗。
而封隐躲过此劫的原因是他要在厨房里忙活我们的晚饭。
如澹台若所愿,这顿饭,真是……鸡飞狗跳的热闹。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安乐无忧。
隐竹山里,四季并不分明。
斗转星移间,秋风已起,即使是在隐竹山中,日光亦渐渐高远而澄净。
封隐最近迷上了天象,他说,看着那样的星空,会让人想到永恒。
我亦仰头。墨蓝夜空,满天星芒。
出神地看了半天,我道:“封隐,我好像……又找不到了,嗯,哪个是北斗来着??”
皱了眉拼命地想,我终于举手,叫:“啊!不过我知道那个呢~封隐,那边那个是牛宿!对不对?”扭转头去,我蹲下来,趴在竹椅扶手边沿仰着脸看他,嘻嘻地笑,“牛宿六星,状如牛角!封隐,我说的对吧?对的吧对的吧??”
封隐偏着头倚在竹椅上,双眸轻合。
我呃了一声,小小声地:“封隐?”
没有……回答。
我一愣,轻轻拉过他的手:冰冷冰冷。
真是心疼死了!
连忙地把外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再用双手紧紧包住他的手指给他呵热气,我一边不满地嘀嘀咕咕:“呐,封隐,说了不要在这里睡的啊……怎么又不听……困了的话我们就回屋里去,这样会着凉的啦……”
正念叨着,自己突然被反手握住,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墩到地上去,抬头瞪他,我叫:“喂!”
封隐握紧我的手,扬了唇角浅浅而笑:“嗯?”
我委屈地:“干嘛又吓我啊?”
封隐无辜:“冤枉,我哪里有?”他使了力,将我一把拉了起来,“有凳子也不好好坐,唉,该怎么说你好?”他把我拉近,无奈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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