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个屁?!”
李虎一把无名火正好撒在他头上,鼓起眼睛冲着刘参谋长一声大吼,他一个哆嗦,立时便偃旗息鼓的撤退了。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这就收拾收拾,做中央军的军长去!留你狗日的尸体在小日本手里!’
。。。。。。
还差十分钟,有人悄悄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李虎跟前,微微一躬身,笑着说,“李先生果然以民族大义为重,委员长非常的欣慰。非常时刻,没法送正式的委任状过来,这是临时的一份委任电文。恭喜李先生就任华北中央军第五军军长!希望李军长守住多伦,援军就在赶来的路上。”
李虎拿起这张电文仔细看了看,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老子又是军长了!好,很好!”
他一把将这张电文撕成两半,“禽兽不是什么好东西,委员长更他娘的靠不住!”
他绕过那个呆立在那里的身影,走出门口,大声喊了一嗓子“三团的通通给老子集合,准备撤退!”
。。。。。。
李虎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用袖子撸了撸鼻子,心里委屈得要命,‘老子真他娘的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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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团于第二日午后撤回到张家口,黄昏时分,谢将军也安全的回来了。
他身穿一件带血的军装,头上裹着纱布,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和亲切,以凯旋归来的英雄的姿态对着迎接的人海挥了挥手,便换乘上一辆轿车绝尘而去。
那些专门赶来迎接大义凛然、不畏牺牲的民族英雄谢远将军的女学生们,捂住了嘴巴,激动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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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推开房门,猛的一愣。
沙发上,谢远正坐在那里抽着烟卷。他还穿着那身肮脏的军装,头上裹着一圈纱布。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向门口。烟雾中,面容模糊而又平静,“回来了?”
李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也回来了?”,他咽下一口唾沫,“……你怎么在这儿?”
谢远笑了笑。柔和的灯光下,这个笑容温柔而又缱绻,还带着几分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倦意,“三爷说过陪你看戏,所以过来接你。”
长生大戏院是张家口唯一的一家戏园子。
现下在这里登台的戏班是北平过来的广和班。今儿个打烊,大家伙都正歇着,厢房里扎堆的闲磕牙,也有在院子里吊嗓练功的。突然,班主急冲冲的进来说,“快拾掇拾掇,预备上戏。谢司令马上要来我们这里听戏!”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班主,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还在嘴里谈论着的民族英雄,这才刚脱险归来,就要上咱们这儿听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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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院经理和班主一起立在大门口迎候司令大驾光临。
往日里向来风采夺人的谢司令,今天穿着件肮脏带血的军装,头上裹着纱布,从车上下来之后,直接走到另一侧,微微一躬身,竟然亲自拉开车门,从里面请出一个人来。
经理和班主同时惊讶的张了张嘴。
隔着车窗,李虎把谢远眼角的皱纹看得清清楚楚。他面色暗沉,显出一脸的沧桑与疲惫来,唯独一双眼睛,仍旧柔和明亮,专注的看向车内……
他心中一紧,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默不作声下了车,跟着谢远走进楼上专用的包厢。
偌大一个戏园子,只这个包厢里外有人,下面一排排的观众席上全是空荡荡的。
开场锣一响,戏台上粉墨登场,演的是一出《霸王别姬》。
‘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高亢激昂的西皮声腔,运足了气唱出来,让人心窝子里都打了一个颤。
“这次原本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李虎一震,转过头去,两人三目对视,彼此眼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今日里一旦间就要分离……’
“我想过,不知道三爷死了,小老虎会是高兴呢,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难过?”
李虎的独眼睁得圆圆的,直直看向谢远,心头委屈却又说不出口,‘本来老子当然是高兴……’
谢远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我猜小老虎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的难过。所以收到三团攻克多伦的消息,我当时就想,‘这招围魏救赵真高!这次死里逃生,回去之后,要他妈好好对待人家!你他娘的把人手和眼睛都废了,还能不对人好点?!’”
李虎急切的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谢远抢先截住话头,接着往下讲,“但是没想到,等来等去,多伦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南甸子的人死得差不多了,老段也完蛋了!姓王的真狠,这他娘的是想借日本人的手,要我的命!”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李虎心知不妙,在恍惚中,他看见谢远脸上的笑容,温柔中竟然带着一丝悲凉,“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和姓王的赌上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赢了,三爷回去陪小老虎看戏;输了,这条命就陪给他,抵他前半辈子受的那些罪!”
‘妃子你……你不可寻此短见!’
在西楚霸王那急切的惊呼声中,谢远咬着牙齿,从牙缝里低低的冒出一句,“结果,我赢了。”
偌大一个戏院,底层一片空空荡荡。
只戏台上浓墨重彩,上演着一幕绝境中的生离死别!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哎呀!
君王意气尽,
这个!
贱妾何聊生?
喳喳喳!哇呀呀……啊!
不、不、不可!万不可!哎呀!’
在那个末路英雄悲伧的呼喊声中,谢远双眼里清晰倒映出李虎的身影。
独目睁得浑圆,耳朵竖起来,脸微微涨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没想到,以为必死的那一刻,最记挂在心里的,会是这么个东西!’
自从得知三团占领了多伦,谢远就在等待他们和自己联系,与日本人谈判。
等待的结果,对方毫无动静,日本人也未停止进攻。南甸子要塞岌岌可危,段秘书就在自己身边被炸上了天,连个囫囵尸体也没找到,只剩下衣服上那么一片血痕。
那一刻,谢远知道三团背弃了自己。剩下的,唯有一搏!
压上性命,赌一把三团千夫所指、无路可走,赌一把日本人衡量得失,懂得取舍。
这一场豪赌,侥幸赢了。
回来的路上,摇摇晃晃的吉普车里,一身的血腥味道,心头除了盘算如何收拾王团长,更是莫名的,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
把他压在床上,用力的干、死命的操,直到血肉和血肉,骨髓和骨髓,都相溶在一起!
他已非北平城中,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谢三少爷,自以为万事尽在掌控。
内忧外患,屡遭败绩,方明白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只能是半由人事半由天。
烦恼太长,而光阴苦短。既如此,何必还要和自己在意的人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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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张家口,收到第一个消息,是王团长一早就已身故,后来的一切都是李虎在指挥。
谢远觉得自己之前是被炸傻了。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一厢情愿,连个姘头也算不上……忘了那是个多么记仇的货,两条胳膊一只眼,够他记恨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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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面皮底层的红晕,挣扎着不愿意坦露在表面上。
那点小心思,藏着掖着的都觉得羞耻,若是摊出来见了光,只怕连自己也忍不住要吐上一口唾沫,骂一句,‘妈拉个巴子的贱货!’
确实权衡过利弊,多伦守不住、光头更靠不住,唯有换人是最好的出路。
但……若只是个仇人,憋住一口气两败俱伤,也得先弄死了他再说!
‘大王!
啊!
汉兵他……他杀进来了!
好!待孤看来!
罢!
啊!哎呀!’
亦真亦幻,光影斑驳,死亡被凝固在了戏台上,
曲终。
谢远将手伸到军装里,摸到那把冷冰冰的枪柄。
李虎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管什么境地,他总能再爬起来,抽冷子的来上那么一下。
只有死了,方才一了百了!
戏唱罢,生旦退场,台下灯火辉煌,却是满场空寂。
包厢里光线昏暗,两人默默对视。光影下,照出谢远皱巴巴一身军装,鬓角一根白发。恍惚中,回想起那年的中国大戏院,车水马龙、花团锦簇里那个衣冠楚楚、神采风流的青年,李虎心里突然有点感慨,‘禽兽老了’。
如何能够不老。一晃眼,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瞬间,他豁出去的想到,‘反正老子也不要脸了,说就说吧!’
他张了张口……
谢远手紧紧按住枪柄,只觉得那把手一片冰凉。
目光滑过李虎全身,最后落在他左眼的眼罩上,‘他遇到我就一直在倒霉,却是越活越精神!就这么死了,只怕他做鬼也不甘心。’
他眼见李虎嘴唇动了动……
敲门声突然响起。
“司令,李经理领着吴白二位老板,想给您请安。”
李虎一下子闭上了嘴,将嘴唇合得紧紧的。谢远将手从怀里伸出来,往沙发上一靠,“进来。”
包厢门嘎吱一开,门口并排立着的,不正是那西楚霸王同虞姬。
戏唱久了的人,举止中都有那几分君王气。
四方步进来,端好架势,举手一稽,“见过司令。”
虞姬紧跟在他身后,竟是微蹲身褔了一褔。
谢远见他二人犹自扮着妆,楚霸王威风凛凛,身边的虞姬楚楚依人,不由得一笑,“大王,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这二人本是仰慕谢将军英雄,所以散戏之后专门过来请安。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谢将军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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