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席冷笑的一下,“好朋友?有这样的好朋友?!好了一回,那孽障丢了手里的军权,再赔上了半条命!……一转眼再碰上,剩下的半条也快没……”
他话未说完,被李虎的一声大吼给截断了,“老子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个球!!总之,老子得去救他,不去不成!”
他不管不顾的吼完,停顿下来,眼看着面前二人大睁着四只眼睛,满脸的震惊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气势一下子萎缩下来,“……伯父,我是真心想去救他的……要怎么才肯让我指挥营救队,您划条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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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谢远端起酒杯,“来,我敬曹市长一杯!感谢您对袁某的提携栽培!”
曹市长半举起酒杯,似笑非笑,“不敢当……提携你的人不是我……小老弟真是好手段,把个日本人笼络得服服帖帖……这就要做文化局副局长了!看来,我还要指望小老弟将来关照关照我啊……”
谢远微微一笑,诚恳的说道,“横田队长他毕竟是日本人……说句心底话,日本人哪里摸得透这片土地上的门道!要管好这里,少不得曹市长您替他们当这个家……袁某不仰仗您,还能仰仗谁去?!”
这几句话说得曹市长心中熨帖,口气也和蔼了不少,“小老弟客气了……怪不得横田队长那么赏识你,果然会说话……人才啊人才!”
谢远的口气诚恳中带着两分谦逊,“袁某梨园行出身,吃的就是交际应酬这碗饭,曹市长见笑了……话虽好听,却也全是发自肺腑……来,袁某先干为敬!”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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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两人之间已经熟络了不少。曹市长微微带着点醉意的搂住谢远的肩膀,低声笑问道,“小老弟啊,我问你个事儿……这个横田队长……你们……有没有……”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的食指,凑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谢远神色自如,只脸上挂起一个了然的微笑,“没……”
“真……真没有?你可别哄我……我可是看出来了,横田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真没有。横田队长脸皮薄……”
“哈哈”曹市长大笑了两声,“人家脸皮薄,你可要主动点招呼……我看呐,说不定,人家横田队长还是个童男子呢……”说到这里,他凑上前去,在谢远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谢远脸上似笑非笑,“曹市长您放心,要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好好的招呼横田队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响亮的笑起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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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市长临去之时,坐在轿车里,醉醺醺的笑道,“小老弟……你真是个妙人!改天再一起喝酒……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开口……”
谢远立在车门口,笑意温和,“那就多谢曹兄了!……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希望曹兄您能帮忙呢……”
23。
谢远仔细端详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片。
庆和戏班,共计11人,准予通行。后面依次是每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及身形外貌描述。
战乱时分,简易的通行证,便是这个样子了。
庆和班除去他,共有11人,其中有一个唱武生的,身形外貌年龄都和他比较接近。
谢远收起纸片,抓起礼帽,匆匆走出门口,坐上一辆黄包车,“去东安巷1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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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庆和班的门口下了车,随手给了车夫一块钱,喜得那个车夫弯腰作揖不迭。
这辈子打落地起,谢远就不知道精打细算为何物。前两日他刚从文化局长那里借了五十块钱,美其名曰是提前预支的部分薪饷,到了这会儿,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幸而他只是在演戏而已,若是真要待在这座小城里靠着这份职位谋生活,只怕会被活活穷死。
花丫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一眼见到他的身影,便将衣服扔在盆里,欢天喜地的唤道,“袁大哥,你回来啦。”
一直忙于干活,她的辫子有点散乱,一小缕头发散落下来垂在眼前。谢远急冲冲的经过她身旁,顺手替她将那撮头发捋到耳后,接着一溜烟进了班主的房门。
花丫立在那里,呆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只听到里面谢远的声音在说,“这是通行证,明天出发。我有些东西放在局里,要搬回来,你回头让小赵来帮帮忙。”
她红着脸回转身来,弯下腰开始继续晾衣服,心里只觉得“嗵嗵”直跳,‘就要跟着袁大哥去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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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的黑,窗外是一钩隐隐约约的弯月,遮遮掩掩、有气无力的挂在天边。谢远赤膊穿着一件灰色棉布褂子,静静的立在窗前。
他现在一抽烟,就咳嗽得厉害,所以只将一支烟卷叼在嘴里,并未点火。
‘生死成败,就在明日一举了!’在反复将所有细节都过上几遍之后,脑海里,却隐隐约约的冒出一张脸…………生气勃勃的样子,左边横过一个黑色的眼罩,右边是一只圆圆的大眼。
那只独眼里总是情绪丰富,高兴、愤怒、委屈……有的时候,他甚至能从里面分明的读出那份爱恨交织来!
。。。。。。
谢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生死关头,还分心去想那个货!谢三,你这是魔怔了?!’
**对不起,今晚有点事耽误了,只写了这么点,我明天要很早起,不能再写了,羞愧遁走
24。
小赵蹲在一口柳木箱子前,“呵,这么大口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啊?试试看,沉不沉……”
一世人,这是他讲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被捂住嘴,后颈窝中了一刀,小赵扑倒在地上,死得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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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揭开箱盖。
这是一口空箱子,只底部铺着一层石灰。
人放进去,合上盖子。末了,顶上铺上一张红蓝格子的桌布,再摆上一只小花瓶、几本书,它便静静的立在房间一角。不出意外的话,几天之后才会被人发现,那时,他早已出了城远走高飞。
谢远镇定的做完这一切,用毛巾擦了擦手,拎过一件薄呢外套穿在身上,再斜斜的戴上一顶礼帽,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他坐着黄包车,路过市政府大楼前的时候,正好与一辆挂着日本军旗的吉普车擦身而过。
车内,横田一身土黄色日本军服,戴着白手套,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端正的坐在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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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淡定的对班主说道,“小赵替我找板车去了。我把自己那张通行证留给了他,回头他会运东西出城。我们大伙儿先走,在城外碰头。”
班主早已被谢远牢牢的笼络住,对他言听计从。此刻毫不犹豫,便招呼戏班众人赶紧出发。
行李早已收拾妥当,装在一辆大车内。谢远将外面的衣衫都脱了,几下子换上一套半旧的唐衫褂子,脚上的皮鞋也换成了黑色的千层底布鞋。收拾妥当之后,便和众人一起上了路。
花丫背着一个花布包裹,紧紧的走在他身边。谢远冲她伸出手去,“来,袁大哥替你背。”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包裹攥得紧紧的。袁大哥身体不好,她才不舍得袁大哥替自己背呢!
谢远见她态度坚决,便就作罢,只微微笑着对她说,“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城了。”
花丫小圆脸红扑扑的,悄声回答了一句,“袁大哥,我不怕。”
她确实不怕。事实上,她因为过于激动,昨晚上一整晚都没睡好,‘就要和袁大哥一起去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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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田在市政府开会的时候和曹市长碰了面。因为他的一句“袁云飞这人,真是挺有意思的,队长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吧,什么时候再请他来唱上两句?”在散会之后,他刻意吩咐司机拐上个弯,去一趟文化局。
在文化局里,他没能见到袁云飞,办公室里没有他的人影。
文化局这种清闲衙门,管理得向来不是十分的严格,上班时间开小差是常有之事。这位袁云飞,传闻中有日本人做靠山,就要升任副局长了,更是无人过问他的去向。
横田队长略微有点失望,于是板着脸,将文化局长训斥了一通,“你们支那人,作风就是散漫,完全不遵守纪律……”
末了,他将头一扬,“我去他办公室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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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办公室狭窄朴素,只一张办公桌,一把木椅。旁边是一个低矮的木柜,铺着红蓝格子的棉布,上面整齐的搁着一排书籍,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景泰蓝花瓶。
横田端正的在椅子上坐下。想到袁云飞平时就是坐在这里工作,他的心底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对袁云飞的感觉很复杂,欣赏与鄙夷皆有之,又夹杂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欲望。
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和一个支那戏子之间的距离,便是神明和蝼蚁之间的差别!
他纠结着自己是否应该纡尊降贵,偶尔去俯就一下蝼蚁,和它做一些更进一步的交流。毕竟,这是一只非常特别的蝼蚁……
正当横田坐在那里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