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接过猫,突然问,“它在你家蹭饭了么?吃了的话我今晚就不用喂它了。”
“你还真不客气啊邻居。”他挑眉,严肃地说,“它吃掉了我一整条红烧鱼。”
猫在班卓美怀里喵喵叫,顽皮地挥动着爪子,拨弄着她挂在脖子上的紫水晶项链。
“红烧鱼!你真是个好邻居!”她朝他伸出大拇指,“晚安啦!”关门的刹那,她又探出头来,对他说,“要是下次猫又到你家,你可以喂它吃清蒸鱼。吃完最好再给它一个苹果。”
他转过头,朝她扮鬼脸:“不如下次换我到你家吧,你也可以给我吃鱼跟苹果!还有啊邻居,你知不知道物价涨得多厉害!苹果都八块一斤了!”
班卓美耸耸肩,缩回脑袋关上了门。这就是她跟阿朱的初识了,自然得像那些做了几十年邻居的熟人。
这个人是个有趣的家伙。她质疑过他的名字是假名或者外号,要么他就是《天龙八部》的忠粉,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又这么女气的名字。他笑得合不拢嘴,说随便她怎么想吧,反正大家叫阿朱师傅已经叫顺口了。
602室的门外,挂了一个很不显眼的招牌,上头潦草写着——修!(家用电器、生活用具、衣裤鞋帽、电脑笔记本等!)
那天,看到这块牌子之后,班卓美才知道她的邻居是个修理匠,还是修理界的跨行业人才,凡是残缺破损的东西,都是他的业务范围,从补衣裳道修冰箱,无所不能。
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在走廊里的偶遇,或者窗户上的闲聊——天气好的时候,猫就蹲在她或者他的窗户上,喵喵叫几声。每次听到猫的声音,他们就会不约而同走到各自的床前。
“天气真好啊!”每次都是他先开口。
“嗯。吃了吗?”
“拜托,我刚从厕所里出来!”
“我怎么知道!”
她喜欢这样的谈话环境,晒着太阳,听到彼此的声音,却不用看见彼此的脸,一点压力都没有。大多数的对话都没什么内容,但有时候,也有这样的——
“你一个外地年轻姑娘,来这个小地方干吗?”
“我来等一个人。”
“男朋友啊?嘿嘿。”
“我没男朋友。你呢,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我到处旅行,边旅行边工作,来到这里,觉得不错,就住了下来。”
“你家乡在哪里?”
“我住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乡呀,哈哈。”
阿朱的语气里,从来听不到任何悲伤,总是很快乐似的。
有一次,她问他,“看你的模样跟修养都不差,难道真要一辈子做个修理匠?”
“坏掉的东西总要有人修呀!行行出状元嘛。”
“有你修不好的东西么?”
“目前没有。但有一种东西特别难修,要是有一天我决心把那东西修好,就代表我可以退休了。哈哈。”
“什么东西这么困难?”
“不告诉你。”
住在云来公寓的时间越长,她见到的怪人怪事就越多。墙角处那个爱吃水果的囧妖怪,经常把一堆新鲜水果堆在她家门口,看到她出来,马上脸一红,嗖的一下逃走了。
班卓美笑纳免费水果的同时,总是要照一下镜子,横看竖看自己也不像个萝卜,怎么就被暗恋上了呢。不过,从她住进来之后,楼道里每天都干干净净,不但没有果皮,连纸屑都不见半点,连灯泡都被修好了,楼里的住户们个个都纳闷,不知哪里来了活雷锋。
只有班卓美看到囧妖怪每天都在打扫楼道,依然是见了她就脸红,然后躲到角落里。
怪事不止这些。阿朱的生意表面看去并不算好,白天来找他修东西的人不多,但,晚上找来的人却不少。经常会有连续不断的敲门声让她睡不着觉。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噪声,准备去找阿朱抗议,但刚一开门就吓了一跳——一只半人半鱼的女妖怪,高兴地捧着一只瓷罐从走廊里飘过,后面,陆陆续续跟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小妖怪,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个个眉开眼笑地离开这里。走廊里,充斥着各种奇异的光彩,流动漂浮,像梦境里的河水。
阿朱倚在门口,用围裙擦着手,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她:“你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这里其他住户看不见妖怪,也听不到妖怪们发出的任何声音。班卓美却可以,如阿朱所言,她生下了就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她以为,阿朱会诧异,然后向她解释,可是,他跟她道了声晚安便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猫不知几时回来了,它越来越喜欢串门,常常道阿朱家去玩很久。
“回来得越来越晚了。找到男朋友了么?”她抱着猫坐下来,摸着它的耳朵,“如果是,你随时可以离开我。我会一直开着窗户,只要我还活着,厨房里永远有你的食物。”
猫从她怀里跳出来,大摇大摆地去出访吃猫粮了。
“真不是一只感性的猫。”班卓美摇头,猫找没找到男朋友她不知道,但猫的那只瘸腿显然有了变化,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现在的它,动作比从前灵活多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它的脚受过那么重的伤。真奇怪,兽医说,猫的腿是不可能痊愈的。
也许猫做了好事,上帝奖励了它一条新腿。嗯,不管怎样,这终归是好事,以后就算她不在了,它起码不会因为腿伤受到歧视。
这时,有人敲门。打开门,一个精瘦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小姐,按少爷吩咐,我们已经把东西收集完毕。”
她面无表情:“进来吧。”
男人从拎着的公文袋里,拿出一排纤细的密封试管,共八根,每根试管里,都装着一根头发。
“从闹得最厉害的几个村民身上取来的。”男人将试管交给她,“恕我多嘴,少爷要这些人的头发做什么?”
“谢谢,晚安。”她完全不理会这个问题,上前拉开了门。男人不敢再多问,快步离开。
班卓美回到里屋,对着灯光看着试管里的头发,笑了笑。
小地方的时光总是过得悠闲而缓慢,除了囧妖怪仍然定期送水果之外,没有人打扰班卓美的生活。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偶尔会散步到初云山脚下,看着这里的花草树木发愣。也会碰到住在那里的村民,都很和气的样子,跟报纸上拼死力敌的模样好不相称。
离今年的最后一天,还有一周。12月31号被她画了一个圈,还有一对翅膀。
时钟指向零点,她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觉,忽然有人敲门。她打开门,平静的眸子掀起了波澜。
“是你……”
“好久不见了,卓美。”
“门口的人,逆光而立,像个不真实的影子。”
4
西温哥华,某别墅,夜。
“结果?”楚雅岳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
“不行。不论我们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村民们还是那句‘守山如守命’,说就算穷死也不能对初云山有任何冒犯,不然山神会降罪,用泥沙淹没整个初云县。”中年男人如是道,“雅岳,中止这个项目吧!”
楚雅岳抬起头:“段叔,你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兄弟,海博能源现在腹背受敌,情势有多危险你我皆知。我把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个矿上,只要解决了这帮刁民,我们就能起死回生。”他合上文件,露出诡异的笑,“你无法想象,藏在这座山下的资源是多么让人惊喜。”
段叔皱眉道:“村民们说,要想在初云山上开矿,除非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眼神一冷。
段叔心下一紧:“雅岳,你想做什么?”
“段叔,你不会忘了我们楚家是凭什么挖到第一桶金的吧?”楚雅岳反问,“我跟爸爸最相像的地方,就是没有妇人之仁。”
段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是,就算成功开采了初云山的金矿,也未必够偿还我们现在的债务啊!”
楚雅岳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段叔,你以为我的目标仅仅是初云山的金矿吗?”段叔一愣。
“初云山下的惊喜可不止是金子。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楚雅岳转过头,“我真正不想失去的,是4E这个大客户。我不但要开采金矿,还要跟4E继续交易,双管齐下,海博能源还快就能回到巅峰时期!”
段叔大吃一惊:“你还跟4E有联络?两年前瑞士雪山的教训,还不够严重?”
“那次只是意外。”楚雅岳挥挥手,“因噎废食不是我的风格。因为爸爸突然离世,我们跟4E的交易中断了两年,两年时间,大家都该休息够了。我可不想海博能源在我手里被宣告破产!好了,你出去吧。”
她不肯离开,上前抓住楚雅岳的手臂:“你若还当我是长辈,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跟4E来往!初云山的金矿我会再努力去谈,但希望你千万不要干别的事!虽然现在海博的情况不好,但只要我们认真经营,就算不能有从前的风光,也能维持下去的!”
楚雅岳不禁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段叔,你是我爸爸的好兄弟,但不是我的。别来过问我的事,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站在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外,段叔发了好一会儿的呆。4E,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恨这两个字符。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的话,仿佛一道电光从他脑中劈过。他赶忙一路向下,穿过位于后院的一条秘道,直走到别墅的地下室。
阴暗宽阔的地下室尽头,有一扇伪装在浮雕墙面背后的合金大门,坚固无比,门上刻着奇异的、花边儿似的文字,隐隐闪着青光。如果关上灯,这整条走廊的四壁与地上,就会显现出门上文字类似的图案,光影重重,亦真亦幻。
这里是楚家的监狱。
段叔开动门边的开关,大门开启,一排巨大的白水晶柜子拔地而起,一时间数不清到底多少个,每个柜子都有一米见方,一个摞一个,整齐地堆起,每个柜子上都贴有不同颜色的符纸一样的东西。
很多柜子都空了,只有两三个好像关着某种物体,想一团团没有固定形状的气雾,浮现不同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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