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宋冠真回来的声音,就像敲碎两人之间的对峙一样,沈真谦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去,脸色还是很难看,还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宋冠真。宋冠真连忙往旁边闪,袋子里的早餐因为这个动作而在袋子里撞成一团。
宋冠真瞪大眼,朝冷着一张脸往外走去的沈真谦方向追两步:“慢着、真谦老师,你要去哪里?”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冷冷地甩门声响。宋冠真一脸莫名,回头看僵在沙发上的梁嘉禅。
宋冠真扁扁嘴,将早餐放到桌上:“嘉禅哥,你又跟真谦老师吵架了喔?”
梁嘉禅有些良心不安:“没有啊。”
宋冠真:“那他怎么气成这样?等等宁哥就要回来了,你如果不想被他念的话,最好是去跟真谦老师道歉吧……”
“道歉……”
“对啊。”
梁嘉禅低骂一声脏话,起身捞起钱包跟钥匙也跨大步往外走。
“你要去哪?”
梁嘉禅很不耐烦:“道歉啊。”
他三步作两步追出去,刚出录音室,他左右找寻,就见沈真谦刚走到路口,正要招计程车的样子。梁嘉禅连忙赶上他,一把抓过沈真谦左手:“欸!”
沈真谦回头,没想到他还有脸追上来,更是气到隐隐颤抖:“放开。”
梁嘉禅急道:“对不起。”
“放开。”
梁嘉禅看了看两旁,硬是将沈真谦扯到路边。“喂,你在生气吗?”
沈真谦气得大吼:“我叫你放开!”
“干!我也跟你说对不起啊!”
“你是土匪啊?你说对不起就没事了啊?”
“那不然要怎么样你说啊!”梁嘉禅也吼了出来,声音比沈真谦大了几倍,一时间四周都好像被他吼静了一样。沈真谦抿着嘴没回话,梁嘉禅更加烦躁:“干,你既然生气,干么不打我啊?要是不爽,你就打我啊?干么一声不吭跑掉,你是小女生吗?”
沈真谦瞪他,墨绿色的眼珠旁泛起一阵浅浅的红。
梁嘉禅:“干,你哭屁啊?”
沈真谦没答话,就只是死死瞪着他,嘴唇被抿到一阵发白。
梁嘉禅被他瞪到越来越心虚:“你要是不想打我,不然你就用骂的啊!干么生气不骂人也不打人啊?你是打算就这样跑回英国喔?干!我开放让你打也让你骂啦,好不好?”
沈真谦撇开头,打死不回话。
梁嘉禅一抓头发:“干,对不起啦,我说你像小女生是我的错,好不好?你干么不说话?”
“喂,沈真谦,你干么不说话啊?我在问你话啊!”
“喂,沈真谦。”
“沈真谦!”
梁嘉禅一气,索性放掉抓着沈真谦的手,然后双臂大开挡在沈真谦面前,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来啊!给你打!对不起啦!”
沈真谦终于闷闷地开口:“我懒得打你。”
“那不然给你骂。”
“懒得骂你这种没脑袋又低文化的猪。”
“干,你还不是骂了。”
“我懒得骂你。”
“好,对对对,你没有骂我,对对对,我又贱又低俗脑袋都装屎,对不起啦,因为我脑袋装屎,所以不小心亲你了,我在这里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脑袋装屎,没有任何优点,只有屎,求求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梁嘉禅一边碎念一边鞠躬道歉,沈真谦忍不住有点想笑,可是气到极点又不想笑,只好冷在那看他反覆鞠躬说对不起。他心想幸好这时候这边没人经过,不然就丢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对不起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语气一沉:“梁嘉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不要正经一点?”
“对不起。”
“……你刚刚做那种事,是想消遣我吗?”
他这才乖乖站好:“哪种事?我刚刚做了很多种事,还做了自我诋毁对不起我妈的事。”看沈真谦脸色又一下子难看起来,梁嘉禅搔搔脑袋:“……你说……亲你那个喔……?”
“嗯。”
“我不是想消遣你啦,你干么想法这么悲观。”
“那干么这样做?”
“我缺氧,脑袋反应不过来,做了蠢事,对不起。”
沈真谦看他:“那为什么做了蠢事?”
“……我……”他闭了闭眼:“我跟你开玩笑的。”
沈真谦扬眉:“开玩笑?你亲我,是想跟我开玩笑?”
“嗯。”
他敛下眼,长长的睫毛几乎盖住眼睛:“喔。”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啦,欸,你还在生气喔?”
“没有啊。”
“你还想骗我,你明明就在生气,不然这样我们握一下手就算和好了,来来握手,”迳自抓起沈真谦的手,他这一摸才吓一跳:“干,你手指怎么冰成这样?你有这么冷喔?”
沈真谦淡淡看被他抓住的手指,难得没想抽开:“我一生气,就会手脚发冷。”
梁嘉禅楞了楞,干脆把他两只手都抓来握着,一边疑惑地眨眼看他一边搓:“你的体质这么虚喔?那我之前气你你不就手都这样变冷?我下次带你去看中医调理一下啦,这一定是你身体不好的关系……”
沈真谦看他拚命替自己搓暖的举动,有些排斥,又觉得很蠢很好笑。
“你不要气我就好了。”
“好,我下次就乖乖地任你打任你骂任你讽刺好不好?”
“好啊。”
梁嘉禅看他一眼,继续拚命替他搓手:“干,得寸进尺。”
沈真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即使浅浅的,还是忍不住要低头遮住。
“神经病。”
“对对,我是神经病,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神经病。”
“对啦对啦……”
“神经病。”
“干。”
摆臭脸,发脾气,耍任性,他曾偷偷想这样子讨人厌的自己,会不会有人愿意迁就他的臭脸、烂脾气、甚至无法无天的任性。
虽然个性这么差,虽然讲话这么难听,虽然总是不会妥协。可是只要经历过一次近乎被包容的温柔,他就无法忍耐地想哭。
欸,不管是谁,有一天你会不会喜欢我喜欢到如此迁就我。
(18)
梁嘉禅回高雄去了。
隔天沈真谦来到录音室的时候没见到简直住在录音室里的梁嘉禅,稍稍疑惑了下,却没说什么,不过一直到时间接近半夜,连把人生都花在打工身上、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心要出唱片的夏采都出现了,却迟迟不见梁嘉禅人影时,沈真谦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那个……”他稍稍犹豫:“梁嘉禅……”
夏采正在一旁发声,证明给面色铁青的团长看自己的声音真的没有坏掉,听见沈真谦小声问出这句,立刻回过头说:“他回老家去了啦!”
江宁面色很凝重:“夏采,你讲话小声点。”
夏采不耐烦地啧啧两声,顺道藉着一旁的镜子抓头发:“我很保养我的声音的啦。”
江宁听他这么说,脸色更加难看。
一旁宋冠真帮忙补充:“最近嘉禅哥的妈妈一直希望嘉禅哥可以回去一趟,因为嘉禅哥好久没有回家了嘛。”
沈真谦想问怎么这么突然,却还是没问出口。
宋冠真耸耸肩,拿了一块鱿鱼丝咬在嘴里:“我是本来就住在台北啦,嘉禅哥就比较辛苦……”
“……为什么辛苦?”
宋冠真看他,许久苦笑:“哎呀,怎么可能不辛苦嘛。”
坐客运回到高雄,一下车梁嘉禅就觉得自己腰快断了。
“干,所以我才不喜欢坐客运……”
抬头看看捷运站,他想了想,懒得搭捷运又得转公车,决定干脆坐公车晃回家。公车摇摇晃晃的,梁嘉禅想幸亏晚上的司机没有白天这么凶猛,否则他的腰真的会断掉。
看一眼靠在腿边的吉他,带来带去都是这一把,还记得自己当初背去台北的时候,好几度都想自己这是在干么啊。
虽然看起来很帅气很有魄力,说去台北就去台北,其实他忐忑到要死了。
自己是在干么啊,干么要玩吉他啊。
然后恍惚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候他还是会这样想。
对啊,干么啊。
疲惫地下了公车,走了没多远的路回到家,一打开门家里竟然黑漆漆的,抬头看没人的客厅,他忍不住骂了一声干。
“马的,一直叫我回来,回来竟然家里没人。”将吉他拿到房间里放好,他在经过弟弟画室的时候稍微停了停脚步,打开门往里头看了一下。弟弟的画室很宽敞,是全家通风跟光线最好的地方,窗户还特别改建过,弄得有半面墙这么大,才能将里头满满的颜料味送出去,直到室内只剩下淡淡的味道。
有一阵子很难过的时候,他难得跟弟弟见面不是打架,而是买了酒到画室里喝。
那天弟弟一向讨人厌的嘴巴问他是不是把吉他卖了,怎么这阵子都没看他在弹吉他,他气得差点将弟弟掐死。
嘴上说着自己是吉他之神,其实那阵子他觉得自己连吉他的残渣都不是。
一开始弹吉他是因为很帅很酷,一个不小心弹久了,他突然间发现自己除了吉他比别人厉害一点之外什么也没有,这是从小被画家爷爷栽培长大的弟弟所无法理解的。他不是真的很喜欢弹吉他,也不是真的对音乐有这么执着,只是一个不小心习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画室里窗户没关,那年母亲特别买回来替弟弟安上的漂亮白色薄纱窗帘随着夜风飘扬,遮了一点月色。
梁嘉禅突然有点想再跳上客运搭车回台北,他一向不喜欢回来,所以这几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几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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