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过了很久,那道浅色的木门终于打开,却是连着防盗链,只开了有限的一道缝隙。
方俊铭看不见里面的人,知道是对方不想见自己,便识做地把外卖袋塞进门缝中,然后递上一张名片,道:“如果合口味,可以联络我。”
那人伸手接了袋子,方俊铭见到伸来的手清瘦白皙,分明是只年轻而保养得当的手,上面却有几条浅浅的伤痕。这样的反差让他一瞬间很想抓住那只手,凑得近些仔细端详。
那人拿走了外卖,却没有接名片就关上了房门。方俊铭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蹲下去把名片塞进门缝,然后转身走开。
他走后不久,门缝下的名片被人从里面拿走。而停在猫眼视野之外的方俊铭,这才真正地转身离开走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世上的赌场千万种,有金碧辉煌的,自然也有乌烟瘴气的。脏乱的地下赌庄似乎更能淋漓尽致地诠释出“赌”的本质。这里赌徒们声嘶力竭,吆五喝六,没有光鲜的假象掩饰贪婪的本性,一切欲望都曝露在表面,直白而鲜明。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谁都看不起的狗窝,背后也难保没有庞大的靠山。就像老千袖中那张见不得人的千牌,这种地方往往是名流显贵们的聚宝盆。数不清的外围赌金源源不绝地吸进来,又源源不绝地流进富豪们那些由私人裁缝定制的西装口袋。
凌小豪坐在这里,倒不是为了赢钱。是这里的气氛叫他喜欢,他自己不抽烟也不喝酒,却独独中意这里浓烈的烟酒味道。四周大声的吆喝,也让他有种身在戏台般的刺激与过瘾。
在这里他甚至不需要用任何千术,没有了层层监控,连盗牌也失去了原有的刺激。何况赢赌原就不止盗牌换牌偷看底牌这一类方法。当年高宏最为人赞叹也密不外传的绝技,就是心战。看穿对手心态并加以利用,一样能达到最后赢牌的目的。
凌小豪捻着牌,看上去志得意满。他的对家是这座赌庄的大佬,见凌小豪一路势如破竹,特地来给他下马威。两人拼了四局,大佬就已连输四局。眼看手上这一副牌再不赢,手上的筹码就要输个精光。此刻他已面色发白,额有微汗,只是强撑着一番架势,摆出一脸恶相。
一众围观者见局面紧张,都屏息在旁,静观事态发展。一个打手模样的壮汉忽然闯入场中,手上拎着个白净的年轻人,大力甩在地上,叫道:“大佬,这小子鬼鬼鼠鼠在外面张望,不知是不是这赌鬼的同党。”
大佬心头正躁,握着牌,离桌对着状汉就是一脚:“也不看是什么时候!”说罢还犹不泄愤的补了两脚,转头再去踢那倒在地上的青年人。
凌小豪见状撤了牌,快步上前,一手抓了大佬的手腕,好声好气道:“消消气!别这么大火嘛!这一局牌还没开,怎么晓得输赢,说不定来了送财童子给你送运气也未定啊。这样吧,我们一局定输赢。我show hand!赌台面上全部筹码,就给你个机会翻本。”
那大佬半信半疑看着他,问:“你不反悔?” 凌小豪点点头:“绝无戏言。”
“好,一言为定。”大佬这才笑出声来,忽然脸色大霁,道,“既然如此,索性赌大点。我还要赌你的一只手,你肯不肯?”
凌小豪皱眉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苦恼道:“恐怕不行呢,这只手我还比较中意,要是无端被人斩掉,实在也太可惜……”
“你怕了?”大佬道。
“这样,不如我跟你赌一条命!”凌小豪指着地下的年轻人,道,“要是我赢了,这个人,就让我带走。要是输了,他的命归你!”
那年轻人这时已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听见自己莫名成了赌注,立即抗议道:“喂,我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
凌小豪双眼眯成缝,迷人的酒窝又露出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知为什么,那年轻人竟真的乖乖闭了嘴。好像凌小豪脸上的笑容真有股特别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信任他,喜欢他。凌小豪很满意地坐回赌桌上,伸手覆住自己的底牌。
大佬狞笑一声,像是对结果胸有成竹,一反之前的慌乱焦躁,将手中的底牌狠狠甩在桌面,说道:“好,我看你怎么赢!”
凌小豪看他三条K加一对对子,摸了摸下巴,道:“啧啧,果然是送财童子……”
大佬仰天大笑,扬手示意马仔们动手,一脸狰狞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慢着。”凌小豪抬手,一双狡猾的眼睛在对方脸上扫过,颇有些诡计得逞的戏弄之意,指着那个被拎进来的青年,说道,“我说的可是他啊。”
他把自己的底牌一掀,红心9,与之前的四张牌刚好连成同花顺。
对面大佬的脸瞬时扭曲了。过了一刻,他才回过神似的,指着牌面大叫:“不可能!这牌应该是,应该是……”
凌小豪仍旧笑得没心没肺,拿手指敲敲桌面,道:“哦,这牌不应该是这样子?那该是什么样子?底牌牌面除了玩家没人知道,难道你有天眼通,会透视,还是……有人趁我刚才离席,中途偷偷换过牌?”
大佬没料到被他一语言中,像吃了苍蝇般说不出话。
刚才那段波折,的确是他与小弟们事先商量好的伎俩。他们早就约定,如果局势不利,就随便扯个替死鬼来冤枉凌小豪出千,再趁混乱借机换牌。谁想到这把戏一开场便给凌小豪识穿,他将计就计,在坐回去时已不动声色地把牌换了回来。心里更暗笑,在他面前玩这点花样,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好不幼稚。
大佬自己是开赌庄的,怎么能当众承认出千。眼下几百人围观,上千只眼睛盯着,他唯有认栽,憋着一口气让手下放人。再命人把筹码兑成现金交给凌小豪,将他赶瘟神一样赶出门去。
凌小豪背着一麻袋钱,跟那青年被一把推到街上。青年揉揉自己被拧得发紫的手腕,一脸哀怨地道:“你猜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到街口?”
凌小豪看看他,忽然笑得一脸狡猾,道:“那就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啦!”说罢他张开那口麻袋,把整袋钱往空中一撒,花花绿绿的钞票如漫天蝴蝶一样飞舞起来旁行人一阵喧哗,然后疯了似的冲出街争抢。
趁着路人们挡住街面的时刻,凌小豪拔腿就向街口全力奔跑。
从地下赌庄追出来的刀手被捡钱的人绊住,待真正追逐起来已跟他们隔了数百米。也不知跑了多久,那班刀手仍旧紧追不舍,远远回头就能看到让人胆寒的刀光。
兜了几条街,好不容易暂时甩掉追兵。凌小豪对澳门毕竟不熟,绕来绕去自己也很头晕,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那大佬地盘,一转身是否还有追兵。他看到方才那个青年还跟在自己身边,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就问:“喂,至尊金殿怎么走,你知不知?”
青年摇摇头,道:“不知道,没去过。”
“哈?”凌小豪大吃一惊,道,“在澳门你没去过那里?什么人啊到底,难道你是当差的不成?”
青年诧异地抬起头,愣愣回答:“是啊,我真的是当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这下换凌小豪一愣,道:“傻佬,当差你刚才怎么不亮身份?”
那青年被他说得有些委屈,苦脸道:“我的确当差,但不在澳门啊……”
凌小豪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看那青年的样子傻得有些可爱,也不想丢下他给那班古惑仔当猪肉剁,只得道:“算了,碰碰运气……这边走吧。”他相信自己也不会这么背运,随手指了个方向,便带头跑去。
至尊金殿的轮廓在夜色里格外耀眼,只要走上主街,抬头便可看见。船型的建筑,亮金色和银白的LED灯光,气势辉煌的金字招牌高耸在房屋顶端招摇。
那底下由大门直入,是数万平方尺的商场。中央一座仿葡式喷泉广场,上有玻璃穹顶,下铺黑白海浪纹地砖。四周一色的葡式装修,让人恍如置身欧洲。经过广场,穿过浮雕着金狮的屏风,就是博彩大堂。客房由两侧旋转扶梯直上,到电梯大堂再换专门的客梯上去。按楼层要先刷卡,不是酒店的客人,无法到住宿区域。
凌小豪运气不差,转了两个路口便顺理找到了方向。青年跟着他走到酒店,直到电梯门前,才止住脚步没有进去。凌小豪挡着电梯门,看着青年奇怪道:“怎么,想回去除暴安良,把那班扑街抓进监仓?”
青年脸红了一下,没有接话。
“反正啊今夜是没船回香港了,要嘛你跟我回房看看会不会被我非礼,要嘛你就上街,看看有没有命等到明天早上。”凌小豪说完,就松开手,让电梯门自动合上。
电梯门就快合拢时,又再度打开。青年松开开门按钮,侧身快速地挤进电梯来。看他表情像是经过了一番复杂的思想斗争,此刻已有了决定。于是他一本正经地伸出手,道:“今晚要借宿,我想我至少该知道你的名字。”
凌小豪笑了笑,露出对亲民的酒窝,道:“凌小豪。”
“你好,我叫陈展飞。”
至尊金殿的房间是全澳顶尖,从家私到电器均是豪华配置。从落地窗向外望,整个澳门半岛的景色饱览无余。站在千尺高空,葡京和美高梅的屋顶都踩在脚下,一览众生,不由令人生出股居高临下之感。
何子文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繁华霓虹。他刚冲完凉,发稍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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