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你还不起来呀?一会儿没热水洗脸了。西西敲着门大叫。哥哥终于放开了我,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憋死了,可又不敢说,因为怕哥哥生气,更怕哥哥伤心。来,哥给你穿哥哥从椅子上拿来毛衣、毛裤。哥,我自己穿。我伸手要去拿衣服。让哥给你穿!哥哥不由分说就给我穿起来。穿好毛衣毛裤,哥哥又给我穿他给我买的那套衣服。我一直看着哥哥的脸、哥哥的眼睛,可是哥哥自始至终都不看我,一眼都不看。
上衣裤子都穿好了,我就光着脚等着哥哥给我穿袜子和鞋子。袜子鞋子,你自己穿,我去给你弄热水刷牙洗脸。哥哥出去了,我一边穿鞋子一边想:哥哥真是太奇怪了!有时什么都听我的,可有时什么都不听我的。
吃过早饭,我正操心玩什么好呢,妈妈忽然说:小瑜,过年的东西都齐备了,就差对联和中堂画没买,正好你哥在这里,你们去也知道个好坏。我知道妈妈不识字,买对联肯定困难,就高兴地拿着钱拽着哥哥要上街。我也要去!西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拽住了我的袖子。
到了街上,才真正感受到即将过年的那种浓烈的气氛那真叫个人来人往、比肩接踵、耳鬓厮磨,好几次西西都被挤丢了,害得我四处寻找、扯着嗓子叫。哥哥倒是不着急不紧张,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西西:小心啊,一旦挤丢了,就要去别人家过年了。说得我和西西心惊肉跳。
我们这里虽然只是一个镇子,但它不是一般的普通的小镇,它是巴楚大地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古镇,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如果按地域面积来计算,应该和县城差不了多少。所以,人烟稠密,逢年过节,人更是多得可以挥汗如雨,洒泪成河。明天就是除夕,我们今天上街,自然是遇到了一年之中人最多的时候了。
我和西西都想去超市,可哥哥说像中堂画、对联之类的东西超市不卖,只有在小店里和地摊上才有。连接着跑了好几个小店,哥哥才选中了一幅毛主席站在山水前的中堂画。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看中这样的画老土暂且不说,还因为我一直对老毛有些不感冒,虽然我明白爸爸的苦难是那些劣质共产党所为,与老毛并没有什么干系。
选对联时,哥哥简直是评头论足,吹毛求疵,大放厥词,这个不好,那个也不满意,把我和西西急得猴跳圈。最后,哥哥一气之下,买了墨水纸笔说:走,回去!我就不信写不出好的对联来!我和西西恹恹地跟在哥哥后面,全没了来时的激情。
哥哥毕竟是哥哥,快要走上回家的小路了,他忽然想问: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我有些累了,也没胃口,就低头走路。不想吃就算了啊?我想吃西西的声音像蚊子在哼。吃什么?不知道给,你自己去买吧,别花完了啊,小心你外婆骂。
小舅舅,给你我本不想接的,可一看是一个很好看又很好吃的徐福记(棒棒糖),一想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嘴里就禁不住流口水。好吃吗?恩!两个谗猫!哥哥说着大步往家跑去,我和西西赶紧也跑了起来。
'第95章'欢欢喜喜过大年(3)
我一直以为世上只有爸爸的字写得好,我万万没想到哥哥的毛笔字居然也写得龙飞凤舞、气贯长虹;我一直以为只有爸爸读破万卷书,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也胸中有丘壑所有的对联都是提笔即写、一气呵成。
等哥哥写完最后一副对联,我扑了过去,叫了一声哥,禁不住热泪滚滚。小瑜!你怎么了?哥哥慌忙丢了笔抱住我,急急地问:快说!哪儿不舒服?我好好的好好的?为什么哭成这样?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我就是忍不住。
幸亏是在你这个屋里写,要是在堂屋或者院子里,被姑姑她们看到了怎么得了?哥哥抱着我坐在床边,大腊月的,不准哭,知道不?我点点头,觉得心里好受些了,就忍住了眼泪。看看,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哥,我不哭了恩,最好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哥哥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一哭,我的魂都飞了
我要回去了,明天你自己贴对联,知道哪副贴哪儿吗?对联怎么贴、哪一副贴在哪个门上我自然也知道,可是一听到哥哥要走而且明天不过来,我就开始装傻:我不会贴喂,小东西,明天是除夕耶,我可不能过来了。哥哥这样一说,我索性耍起赖了:除夕怎么了?除夕就不让人出门了?哪个法律规定的?因为我们这里过除夕是可以出门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要互相请吃饭,称作团圆饭,以此表明彼此之间和睦得如同一家人。
小祖宗,我明天有好多事要做是有好多人要陪吧!我知道哥哥家一到过年客人就多得要命。是啊,客人来了,我总不能不在家吧?叔叔跟姨姨不是在家吗?唉,你真是个孩子,哥现在是上班的人、是大人了不听不听就不听!我闭上眼睛捂着耳朵。
忽然,我的屁股疼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到妈妈生气地看着我,我赶紧放下捂耳朵的手。你哥有事,你就知道缠着他,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没有啊,小瑜是在和我闹着玩呢。哥哥还算仁义,知道为我说话。可恨的西西在妈妈背后露出半边脸,伸了一下舌头,就跑了。
小彦,你有事就赶快回去,姑姑也不留你吃午饭了。还早呢,回去要忙一会才能吃饭。把饺子带些回去,刚刚包的。妈妈话还没说完,大姐姐就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方便袋子。也好,我妈就是喜欢姑姑做的素馅饺子,昨天晚上还在念叨呢。
小瑜,还在生气呀?我走了啊。哥哥站在院子里,我站在屋门口。冬日的阳光有些昏黄,但是照在哥哥身上却异样的灿烂哥哥穿着黑色高领羊毛衫、外罩褐色休闲皮夹克,没有拉拉练,下面是黑色西裤,脚上是黑色铮亮的皮鞋,通观全身,透着醉人的潇洒与帅气。你走吧。说完我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小瑜,你真是不懂事,你哥急着回去写对联,你只管自己的写好了,就不管别人了?妈妈摸着我的头发,很深沉地看着我,做人不能只想自己,知道吗?我哪儿知道他家的对联没写?他又没说我觉得哥哥真是奇怪,回去写对联就写呗,干嘛瞒着我?你呀,就知道埋怨别人。你哥在这里为我们忙了半天,而自己的对联一个字都没有写,他怕你知道了要多想自己是个小心眼还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很了解自己,而且认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自己,现在看来是大错而特错了哥哥最了解我。如果哥哥真的告诉我他是急着要回去写对联,我一定会很过意不去,一定要多想因为当妈妈告诉我哥哥是急着回去写对联时我就开始难过了。
这种难过一直持续到中午、晚上,晚饭后我躺在床上还在难过。哥哥为我忙了半天,走的时候我还对他那样,虽然哥哥在别人面前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我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伤神伤心。不知道哥哥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和我一样躺在床上?是否也和我一样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是否还在为我的不懂事而伤心?
想着想着,我的泪就流到耳边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好哭,难道真的是上辈子欠了谁的债,这辈子要用眼泪来偿还么?蒙胧中耳边似乎响起那幽怨凄绝的歌声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小瑜小瑜朦胧中有人叫我,极像哥哥的声音。哥哥到我的梦中了我意念全消、不再多想,准备沉沉睡去。小瑜小瑜哥哥又在叫我。哥我禁不住叫了一声。开窗户呀!啊?我吓得翻身坐了起来声音是窗户外面传进来的!小瑜,别怕,是哥!哥,真的是你吗?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晚了哥哥会出现在我的窗户外面,我浑身发抖、汗毛根根倒树。
小瑜,我冻死了,再不开,我就走了!窗外的哥哥明显生了气。我心一横,就溜下床,抖抖缩缩地把窗户插销抽掉,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隙月光中的确是哥哥站在窗外。你再不开,我真的走了!说话间哥哥就从推开窗户跳了进来,我顿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风向着我的身体扑了过来。我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冷得直发抖,刚才被哥哥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又被这一阵寒风吹了个透心凉,早已经支持不住,看着哥哥想说句话,可是舌头打结:哥哥哥
快进被子里!哥哥赶紧把我抱起来塞进被子里,接着他也开始脱衣服。冻死我了,外面在下霜呢。你怎么不早点来呀?我在想,幸亏今完有月亮,否则哥哥怎么看得见路。小声点!别让姑姑她们听到!你怎么不敲门呀?说了你也不明白,别问!我觉得好奇怪,哥哥以前过来不都是大大咧咧的吗?怎么今晚上像作贼呢?
哥,上午是我不好我趴在哥哥怀里,觉得很愧疚。别说了,哥现在只想搂着你好好睡一觉,在家怎么都睡不着,现在哥都快困死了我正要问,却被哥哥的唇堵住了嘴,便把话咽了下去。
哥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哥哥的心跳越来越急速、哥哥的身体越来越火热也许是习惯的原因吧,我不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感动我已经渐渐明白,哥哥这样对我,是因为他喜欢我、疼爱我。就像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一样,爸爸高兴了,不也是抱着我亲个没完吗?
热烈的哥哥忽然停了下来:在想什么?没想说不说!哥哥的手飞速地移到我的屁股上了,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