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我只想看一眼,一眼就好。”老人不顾身份年龄给一个年轻小伙子下跪,为的只是见见从未曾谋面的孩子。他胡言乱语地跟黑楚文讲述着自己这一生的内疚,讲述着作为一个父亲却见不到亲骨肉的悲痛。他看着方浩在幸福的环境中一天一天长大,就会惦念着另一个孩子的安危。他长的什么样子?他吃得饱穿得暖的吗?他有没有新的父亲?他是否知道自己姓方?他是否怨恨着生父?这日积月累的牵挂成了他心头上的一块巨石,时时刻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此时见到一线光明,怎么会不去死死抓住。
“黑先生,我不奢望他们母子能原谅我,也没想过让孩子回来继承家业。我只想看看他,看看他长得什么样,看看他过得好不好。黑先生,我求求您,您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就算舍弃荣华富贵?”
“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要来何用?我只求见见他们母子。”
一旁的祁宏急忙过来扶着方伟清坐下,并转头看着黑楚文,说:“有办法吗?”
祁宏的神色让黑楚文一愣,以他对他的了解,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可看到他怜悯着方伟清的样子,黑楚文猛然间想起,他也是早早失去挚爱,与父亲相依为命。他能体会方伟清思念的苦楚,或者说是身同感受吧。
但这事很难办。命中注定的事若要改变,就是逆天而行。不说方伟清会遭到报应,自己也会收到牵连。但看着祁宏眼中那一点点的期望,心中不忍回绝他。
黑楚文叹了口气,说道:“找个施工队把房梁卸了,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古怪的东西。至于孩子的事,我需要想想才能答复你。”言罢,他拉住祁宏便走,方伟清紧跟在后面不停的央求。搞得黑楚文很不耐烦,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出了方家还没有停下来。
“等等,你怎么了?”祁宏反手拉住他,问道。
“他的要求是逆天而为,我做不到。”
“是做不到还是不能做?”
黑楚文摇摇头:“不能做。他要见到那孩子必须散去所有家财付出十年寿命,你觉得他还有十年寿命吗?真要做起来并不止这些,我必须帮他改命,这么做我会受到天谴。祁宏,当年修成琉璃瞳的时候我就受过一次天劫,那一次我的魂魄被打回元胎期,长达一年才恢复正常。别说是我,就算是黑虞也不敢逆天而为,如果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祁宏便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这事咱不管了。”
祁宏的体贴虽然给了他温暖,却无法让他释怀。从在警察局听到方家家规的时候到现在,他隐约察觉到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他走进方家,他很担心,这件事就算不想管,也躲不过去。
无法忽视这一点疑惑,黑楚文决定去找黑虞商量一下。
关于黑虞,祁宏始终觉得这人很有趣。辈分已经是太爷爷的人却有着三十刚出头的斯文俊雅的外形,不但如此,他还是一家私立学校的校长。起初,出于好奇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开办学校,黑虞只是一味地笑,不肯解释。倒是在一次跟他闲聊的时候,听他提到在等一个人,等一笔债。回想黑虞当时的表情,祁宏几乎难以相信他还有“悲伤”的情感。
下午三点整,二人在学校找到了黑虞。这位尹斯远校长关好了办公室的门,脸上轻浅的笑一成不变。他说:“楚文,你好像有心事。”
在黑虞面前黑楚文不会隐藏什么,说明了方家的事也说明了自己的忧虑。听过他的一番话,黑虞眉头微蹙:“该来的总是要来。”
“什么意思?”祁宏忧心忡忡,握着黑楚文的手有些紧张。
黑虞叹叹气,说:“楚文的琉璃瞳快要进入最后一关的修行,在那之前必须闯过一次天劫。”
“等等。”黑楚文放下手中的杯子,集中精神:“我已经受过一次天劫了,就是修成琉璃瞳的时候。”
“那只是初成。如果你要像我这样把琉璃瞳的灵力运用自如,必须将这种灵力和普通的灵力合二为一。打个比方吧,普通的灵力是你从娘胎里带来的,而琉璃瞳的灵力却是后天修炼而成,二者截然不同。你现在只能分别控制两种灵力,用普通灵力的时候琉璃瞳的灵力不能用,反而言之也是相同的情况。所以,你必须将两种灵力融合,而这种融合是要再闯一次天劫。”
此时,祁宏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他急迫地追问着有没有什么法办可保黑楚文的平安。黑虞摇摇头:“如果有办法,我也不会至今不能轮回。”
“斯远,别打哑谜。”祁宏真的很急了,恨不得把黑虞的脑子都掏空来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
黑虞笑笑:“我的第二次天劫跟楚文很相似。当年,我所负的那人得了重病,临终前只想见我一次。命中注定我是不能见他的,但我还是去了。”边说着,他一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嫩绿“我不知道那就是第二次天劫,我不但去了,还改了他的命,让他多活了三年。七天后,我被天雷逼到湖边,我施法用湖中所有的生命换了肉身,躲过天雷。但是,我也因此要偿还一湖的命债。直到湖中所有生灵转世,我才能进入轮回之道,再世为人。在那之前,我非人非鬼,非魂非魔,是个哪里都容不下的存在。”言罢,他看着操场上带领学生上体育课的人“不是人,又怎么与他相守?”
47
回到家中,天色已暗。祁宏独自坐在书房里被黑虞讲述的事实所困扰着。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黑楚文的情形,也不敢想象黑楚文变成黑虞那样,永世不得轮回,一生生等着自己转世。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每一世守着会衰老死去的爱人却什么都做不到,然后只能在临终时说几句来世再见的诺言。不,他不要这样,他不要孤独的踏上黄泉之路,也不要忘记前生重新为人。黑楚文也曾说过,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但是。。。。。。
祁宏痛苦地捂着脸趴伏在桌子上,书房的门轻轻推开,一束灯光斜斜的映了进来,把黑楚文的影子拉的纤长。看着祁宏痛苦的摸样,他微微叹息着,走过去伏在他的背上:“别怕,我不会丢下你。”
祁宏摇着头,不肯说话。他握住他的双手,用力:“祁宏,相信我,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琉璃瞳的灵力。。。。。。。我不要了。”
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身后的人。他笑得依旧温柔,对他说:“我与黑虞不同,他修炼琉璃瞳是为了尽早让那些英灵转世,而我对力量并不执着,只要能保护你就好。所以,到此为止,我不会修炼最后一关。”托起他的下颚,轻轻地吻过去“别担心了,我会陪你到老,一起轮回转世。”
起身的时候因为力度过大而撞倒了椅子,祁宏紧紧地抱着黑楚文,难以言表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在发抖,知道抱着情人的力气过大,可他就是想这样,最好永远都这样。
昏暗的房间里,黑楚文抱着祁宏慢慢走向客厅的光明。把他放在腿上搂好,细看他眼中一点湿润,轻啄的吻落在唇上,吻去情人不安的心情。甜甜蜜蜜的亲昵没有夹带任何□,轻柔的抚慰为他驱散最后一点忧虑。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骨肉传到至掌心。还记得,他为了彼此的感情狠狠在这里刺过一刀,虽说那是在意识世界里,但那份决绝和情意是真实的。他为了自己不惜丧命,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吗?
“祁宏,有时候我们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对我来说太大,我不想冒险。”
“但是,会不会。。。。。。。”
黑楚文勾唇一笑:“你担心有人会说我临阵退缩是个胆小鬼?”见他点了头“你和灵力对我来说哪个重要,我心里有数。为了一点面子舍弃你,我还不会这么傻。再者说,我对力量权势本来就没多大的兴趣,当年修成琉璃瞳也是偶然发生的事。”
“那以后的事怎么办?”
紧了紧抱着他的手,黑楚文失笑。一向遇事冷静睿智的人此刻也犯了糊涂,想必是真的被天劫吓到了。他又吻了吻他的唇,说:“方家的事我让凌歌去办,那小子的心比我硬,会有办法断了方老先生的念想。至于三起命案,我还是要管的。要不然真的成妻奴了。”
祁宏笑着打了他一拳,继而靠在他怀里,不想动。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很多事情,比如说换了血契永生相守也不是注定了就会太平,幸好他对未来有精细的打算,不是强求因果,只是要一份稳定的感情。起初,也想过劝说黑楚文放弃琉璃瞳最后的修炼,可这话没办法说出口,实在是颜厚有扭怩。踌躇间,是他云淡清风地化解了这份困苦,仿佛与那个平日里总是喜欢说着老套情话的男人不同。想来,这才是患难见真情的时候。
况且,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抱了好一会,黑楚文见他平静了很多,才问:“好点了?”
“嗯。我只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
“不会。只要你在我身边永远都不会。”
脸埋在他的怀里,祁宏伸出一只手指着电话:“联系凌歌,让他尽快摆平那个方伟清。”
噗嗤一声笑出来,黑楚文捏着他的鼻尖:“这么着急?楚言还没走呢。”
“不管。在我眼里你最大,让凌歌过来,楚言要是不放人就说我会带着三义会兄弟天天去找他。”
黑楚文轻笑不语,倒也随着了他的意。看看电话不是伸出手就能拿到,想放下祁宏却被他赖在身上了。这人很少有撒娇的时候,黑楚文心中涌出一股热流,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抱着他挪动到电话旁,一边拨着号码一边看着他在怀里闭目享受的神情。
很快,夏家有楚言接了电话:“楚文?”
“啊,凌歌呢?”
“在我身边,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