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语气表情都听不出到底是惊喜呢还是单纯的惊讶或是谈不上友好的惊奇。
听到夏扬的话,行长转过头看了方泽析一眼。
方泽析保持着微笑,亲切自然让人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情绪,内心却是无比纠结,实在不知道夏扬这招呼打得究竟是福是祸。
行长点名要他陪同的时候他真是满心的不情愿,他实在不想在职场上和二次元熟识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他非常狗血的所谓情敌,更是知道他的性向。
敌在明我在暗才有安全感。
但他是信贷部的负责人,将来大部分合作都要经他之手,被要求一起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除非他感冒发烧胃出血。
可惜他精神抖擞得很。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各自入座进入正题。
方泽析一直面带微笑,认真专注地听着他们说话,在需要的时候及时递上资料,动作幅度小而流畅,果断干练。
夏扬看了看自己的助理,虽然做事也认真周到,但是这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样子真的让人生不出太多好感来啊!
方泽析频频收到夏扬扫过的眼光,只
得默默陪笑,并礼貌地注视着正在说话的夏扬。
这位夏氏天扬的总裁,和网络上的Jan差别很大,甚至和那次聚会时看到的也完全不同。
依旧是那样英俊的脸庞,鼻梁挺直,轮廓深邃,眼神却更加锐利,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器宇轩昂气势强盛,并不怎么咄咄逼人,但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全然不复网络上的慵懒戏谑。
他穿上正装内敛而深沉,连表情都似乎变得更加刚毅冷峻严肃认真。
这个才是夏扬。
网络从来算不得真。
几人从下午一直谈到傍晚,才终于走完了所有流程,方泽析松了一口气,跟着行长站起来,和对方一一握手。
等会儿还有一场逃不掉的饭局。
方泽析去洗了个手,站在洗手槽前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手没擦干,还有点湿,在额上擦出一小片水迹。
夏扬进洗手间的时候,方泽析立刻把手放下,明明是眼角余光看到人影才做出的动作,却自然得像是本来就该这样。他的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温和表情,嘴角微扬,眉眼舒缓,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笑。
好像每次见到他,他都面带微笑,刚才那镜中一闪而过的疲惫就仿佛幻觉,是自己眼花看错。
夏扬走过去站到他边上,问:“累?”
“不累,”方泽析下意识地回答,抬头看到是夏扬,就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还好。”
夏扬挑了挑眉。
为什么原本是不累,见到他就成了还好?他有这么难相与么?
他不问,方泽析也就不说话,绕过他准备离开。
“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方泽析回过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盒,抽了一张双手递给夏扬。
“方泽析。”夏扬轻轻地念道,然后说:“和你的网名很相衬。”
都是很温雅的感觉,就像他的人一样。
只不过,他还有毒舌和粗俗的一面,大概,很少有人见过。
想到这里,夏扬轻笑一声,也回赠了一张名片。
夏扬的名片是烫金的字体,咖啡色的磨砂纸质,飞扬跋扈的设计感,拿在手上就觉得极有档次,而方泽析的名片是银行统一的款式,白底黑字外加银行LOGO,怎么看怎么觉得土逼得不可堪言。
方泽析盯着那金灿灿的名字看了三秒,然后塞进衬衣口袋。
两人就这样在银行的厕所——哦不,文雅一点说,洗手间里,完成了一次非常正式的名片交换。
晚饭定在一家档次挺高的中式餐厅,民国时期的装修风格,长长的过道里点着欧式的街灯,种满绿色灌木,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巨大的鸟笼,养着各个品种的漂亮小鸟,每笼两只,啾啾地叫着。
夏扬想起某天竹签儿和他说的热带雨林,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方泽析刚好走在他侧面的后方一点点,转头和同事说话时刚巧看到了那诡异的一抹笑,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
出了会议室的夏扬褪去严肃,变得优雅随和,与人谈笑风生。
又是另一种夏扬。
不过无论是哪种样子,他都是众人的焦点,话题的中心。
他酒量极好,上菜还没吃上几口就开始应付各种敬酒,总是酒到杯干,大有千杯不醉的势头。
方泽析暗暗咂舌,自己在各种应酬里锤炼了三年,酒量相当不错,却也自认做不到这样的面不改色,胆敢放开了直接接招。
他是后天修炼的推杯换盏大法,夏扬那压根就是先天长成的酒囊饭袋之身。
方泽析附和着他们的话题,并不怎么喧宾夺主地低调敬酒,偶尔说一些符合时宜的轻松笑话,不掌控气氛,但调节气氛。
晚上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当然,这一定只是表面上而已。
喝的都是名贵的红酒,却用喝啤酒的牛饮方式。
互相间不停劝酒,都恨不得将对方喝趴下。
这惯例不仅适用于协议前,同样也适用于协议后。
好像醉过一回,关系就能拉近好几大步,将来的合作才会更加顺利热络。
酒过半巡,夏扬开始给银行众人敬酒,最后轮到方泽析,他笑着说:“泽析和我也是老熟人了,以后合作愉快。”
他将酒杯放低了一些:“你随意就好。”
夏扬这一番话说出来,行长看方泽析的眼神似乎又变了一些。
方泽析一向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好,在别人眼里,他谦恭有礼,文质彬彬,和上司一起时并不抢眼,但必要时总让人随时随地地想到他,和下属一起时也总能以礼待人,懂得体恤,为人处事非常到位的一个人。
名牌大学毕业,虽然只是普通的学士学位,但工作认真,能力很好,交际风格相当婉转,不走长袖善舞路线,而是润物无声。
任何工作,人脉都很重要,他和夏扬是老熟人却一直不动声色,在以往或者可以说是低调,在这次的事里却算是藏着掖着了。
方泽析咬牙切齿,恨恨地想着:次奥,泽析也是你叫的!那么亲密是想干什么!这不是故意给我使绊子还能是什么?!《
他一边内心抽搐,一边面带微笑着把自己的酒杯压得更低。
酒是夏扬敬的,本就理该他的杯子位于下方,但方泽析习惯使然,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反射动作。
夏扬倒是没有再纠结这个位置问题,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给了方泽析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谦恭有时候也是很要不得的毛病。
你爱在下面,那就让你在下面吧。
☆、20
20
喝到后来众人都有了些醉意,言语间便带了些夸夸其谈,一些不入流的东西也开始心照不宣地冒出来。
夏扬直接将位置换到了方泽析边上,勾着他一脸亲密地说说笑笑不停劝酒,方泽析不想理他又不能不理,只能笑脸迎人。
对一个情敌还能这么热情,这段数简直比方泽析还要高。
看他的架势,很明显就是想借酒杀人,灌吐为止。
夏扬一边和方泽析拼酒,另一边还兼顾着桌上众人,大半的人都被他亲自放倒,方泽析更是无可幸免,喝了个昏昏沉沉,他却变得越来越沉稳冷静,众人喧嚣中还能准确地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只响一声就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那边谢家定高亢地喊着救命,夏扬皱了皱眉,说了声抱歉然后拿着手机到外面去。
安静的过道里,只有啾啾的鸟鸣,服务员见他接着电话出来,便微笑着点头示意退得远了一些。
手机里的声音清晰传来。
“救命……”谢家定的呼喊里还透着几分痛苦难耐,像是强忍着什么在努力喘息。
他的声音渐远,然后有个沙哑的男声说:“抱歉,不小心按到了。”
“卧槽!你,唔……唔唔……不要,唔……救,唔……够了……”
……
有没有搞错!谢家定该不是嗑药了吧?玩成这样!
知道他爱玩,可这也……太夸张了吧?还往自己这儿打电话,我了个大擦!
夏扬在心底低咒了好几句,默默地把电话挂了回到席间。
被这么刺激了一把,加上今晚酒精摄入量确实有些过了,他有点坐不住,就借刚才的电话说有事,结束了这场饭局。
其他人都叫了代驾或者有人来接,只有方泽析保持着笔挺的姿势坐着,眼里一片迷茫。
夏扬摇了摇头,只好叫上助理一起将人架起来,拖曳着塞进自己的车里。
司机转头问:“夏少,是直接回家么?”
“等一下。”夏扬解了两个扣子,松了松领口,拍了拍方泽析的脸,“竹签儿,竹签儿。”
虽然好像出了点汗,不过,手感真好啊。
方泽析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你家在哪儿?”
“唔……”方泽析皱起眉头,好像很努力地在想,想了半天才说,“青……青越县……”
“什么?”这地名夏扬闻所未闻,连忙掏出手机,在地图导航上输入。
结果方泽析说的那个地址,是个很小很小的,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的小村庄
。
夏扬默默地放好手机,对司机说:“去NP吧。”
方泽析瞬间坐了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扬,道:“你说什么?!你打算去干啥?次奥!你的节操被狗吃了?!”
……
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夏扬无语地看着方泽析,真想一掌把他击昏。
最后到了Nighttime,方泽析下车就直接吐了,夏扬措手不及,沾了一身秽物。
他几欲崩溃,虽然灌醉竹签儿看看他醉后的模样是最初的目的,但弄到这种程度真的非他所愿。
和服务生一起把方泽析弄去清理干净,夏扬酒精上头再也没了力气,挥手让人下去,就直接瘫在床上,跟方泽析一起睡了。
搞得服务生都用奇异的目光在他俩身上瞄来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