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急了我,看谁以后还傻兮兮地给你端殷燕糕吃……
苍国二皇子满心不忿地顺手拿起一个圆圆的小甜饼,一口咬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咀嚼,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白眼一翻,直挺挺朝后倒了过去。
亥时,李宓正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模模糊糊间感觉到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吵架。她翻了个身子,懒洋洋跟自己嘟囔了一句“苍天素你怎么还不回来”,正想再睡过去,不料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第三任宫廷侍卫长冷笑着在门口站定,他早就看这个时常蹿弄他想让他去冷宫徒劳地再翻一次地的女人不爽了。
晓丝满眼含泪地冲了过来,从床上把李宓拉起来,哭道:“不好了不好了,二皇子中了一种慢性毒,结果在夜宴上发作了——他们说从昭日殿厨房里找到了带毒的豆沙,现在皇上唤全殿人过去……”
这是苍天素犯的致命错误,桂花糕做了一半,他验了案上摆着的半成品和成品,证明了它们的可食用性,却没有注意盆中作为原料的红豆沙。
李宓一个哆嗦,猛地坐直了身子,瞌睡虫一下子就跑得干干净净了。她盯着晓丝哭得惨兮兮的脸,出神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笑了笑:“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怕什么,跟他们走一趟就是。”
李宓不甚在意地在一群大老爷们面前把外套穿上,先是站在床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才挥手道:“走吧,愣着干啥?”
刚刚在听到晓丝的话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从头凉到了脚底。不过过了那一瞬间,李宓突然醒悟了过来。
早在苍天素跟苍天赐交好的时候,李宓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天生缺少搞阴谋诡计的那根筋,但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政治上最起码的直觉还是有的。
苍天素还是太嫩,他推导出了一个“皇后指望皇帝恨屋及乌”的理由,就选择放过了皇后任由苍国大皇子和二皇子交好的疑点。
而李宓,从头到尾,都很明白,皇后几年看着苍天赐时不时地往昭日殿里跑,不是在等待皇帝发火,而是在等待一个发难的机会。
一个可以一举,除掉压在她的亲生儿子上的两个哥哥的机会。
现在她等到了。
谁有本事给二皇子下长达几年的慢性毒药?宫里的人都知道,除了东宫殿,也就只有昭日殿的人有这本事。你说难道皇后娘娘会害自己的孩子吗?当然不会,谁下的毒已经一目了然了。
当初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怀孕的皇后为了把小皇子牢牢抓在手里,对外宣称一贯是二皇子乃是正统嫡子。自从三皇子苍天瑞诞生后,正是这一点使得他丧失了嫡长子的名位。
李宓本来还在幸灾乐祸,可是现在形势一反,皇后当初想当然的失误反倒成为了排除东宫殿作案动机的最有力证据。
苍景帝知道真相又如何,十几年的相处,李宓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如果还有一点人心人性,当年艳姬也不会惨死。他绝对不会把事实说出来,在这个关键时刻力挺苍天素清白。
毕竟苍天赐吃桂花糕从来不事先试毒,这事被皇后特意提出来,当众责怪了他好几次,不少人都知道。
现在小厨房里的食材又被人查出来有毒,那么不论以前的糕点有没有毒,对大家都没有意义了。皇宫里这样子的冤案可是不少。
苍景帝也许不是一个很好面子的男人,但是当着十年未回京的镇北大将军的面,他再不在意,也不会轻飘飘放过这件事。
而一旦皇帝选择严惩,在皇后看来,苍天素的小命就要玩完。而苍天赐体内那个所谓的慢性毒,也绝对不是容易解的。
一石二鸟。李宓在被一大群侍卫夹在中间严防她趁机溜走的时候,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备用网址:。。≯
皇后和皇帝少年夫妻,十五岁就被推上了后位,执掌凤印十年,可惜,她对丈夫的了解,还不如自己这个外人。
李宓相信,早在皇后几年前给苍天赐下药的时候,苍景帝就已经给两个儿子准备好了退路。给苍天赐的退路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给苍天素的退路,她再清楚不过了。
该来的躲不过,都是命。李宓缩了缩脖子,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庞龙殿里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当李宓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整顿平静了下来。她没有急着行礼,而是先顿了顿脚,扫了一眼跪在大殿正中央的苍天素。
虽然在跪着,苍小爷脊背挺直,小脑袋也微微扬起,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看样子并没有对自己被诬陷下毒一事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事实上,面对东宫殿一群人尖锐的指责,苍天素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他只是笔直地跪着,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
李宓无声地叹口气。
苍天素对于自己的父皇,哪怕对方对自己实在不够厚道,也一直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在他看来,就算皇帝再不喜欢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也应该坚守原则,不会任皇后颠倒黑白,所以现在他并没有慌乱。
可以说,这样子的认知的形成,李宓从小到大的传输与暗示,在其中着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是——孩子,如果你奶妈的屁话真的能信,当初你娘又如何会惨死?
李宓迟迟没有告诉苍天素的当年真相是,十六岁的苍景澜从头到尾见识了一番皇后拙劣的布局,然后对旁人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视而不见,很干脆地挥了挥手,眼睁睁看着侍卫将自己喜爱的女子拖到门外,乱棍打死,然后一转头,心安理得将她未满三个月的儿子打入了冷宫。
苍景澜行事,向来不在意是非对错,天理公道,他只会选择将事情朝着自己最感兴趣的方向引导。
比如上次。
比如这次。
李宓紧挨着苍天素跪下,凝神看着对方精致漂亮的侧脸,将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了苍天素深秋里微凉的手掌。
苍天素惊醒一般,将目光从苍景澜的脸上移开,转头看着奶妈,勉强压下心底刚刚升起的不安,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李宓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惨白僵硬的脸蛋。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许在这几年的相处中,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父皇的真正面目。
然而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改变。
李宓最后一次眷眷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现在栽个大跟头也好,太过一帆风顺的成长,对一个皇帝的儿子没有好处。
“皇上,已经问过守在厨房的侍卫了,大皇子跟二皇子离开后,并没有旁的人进去过。”侍卫长行礼后,将自己的审问结果说了出来,“事实上,原本厨房是没有守卫的,今天大皇子才特意命人守着。”
太医将豆沙中已经变黑的银针拔出来,小心地捻了一点往嘴里放,细细尝了尝后道:“回皇上,豆沙中确实含有二皇子中的覆霜毒。”
{文}苍景帝拳起左手食指,轻轻敲击在龙椅的扶手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说吧,朕的好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人}苍天素闻言,脸色又白了一分。他先前就同皇帝说了,他跟还在昏迷的苍天赐之前一同看见景田从小厨房出来的事——只要审问了景田,再搜查东宫殿,这事不难水落石出。
{书}然而侍卫长回来汇报,丝毫没提景田的事,更遑论东宫殿了——显然,苍景帝给他的命令中就没有提及要审问昭日殿头号侍卫的事。
{屋}他抖了抖身子,勉强平复下来。这事可大可小,眼看是这对夫妻一唱一和,要硬赖在自己头上了,苍景帝应该不会痛下杀手,只是日后一辈子恐怕要老老实实呆在封地禁足了。
苍天素张口,正待把这事应承下来——皇帝送的黑锅,背不背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若顺着他的意思来,好歹还能赢个轻判——不料李宓抢先他一步开口:“皇上,这个是奴婢做的,大皇子并不知情。”
李宓说着,径自站了起来,走到离苍天素很远的殿尾,重新跪下。她真怕苍小爷一个激动,直接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果然,苍天素脸上血色尽失,见鬼一般看着她,一愣过后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喉中爆出一声尖叫,嘶声道:“不——不是的!”
苍景帝一个眼色,易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手刀正正卡在他脖子上。苍天素动作僵住,停顿了两秒,艰难地看了一眼含笑望着自己的李宓。
李宓冲他轻轻摇头。
苍天素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易豪又补了一下子,他终于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易豪怀里。
“桂花糕是奴婢教给大皇子做的,做桂花糕送给二皇子的主意也是奴婢出的,食材都是奴婢一手准备的,”李宓一边感叹自己的嫌疑还真是明显,一边继续瞎掰,“太医既然说二皇子的毒是从四年前开始下的,那个时候大皇子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娃娃,又没上过几天书房,大字都不识几个,能懂些什么?”
她含笑抬头看向上首的男人,对方也正低下头看她。
两相对视间,二十几年的时光悠悠流淌而过。
李宓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离京远行
意图谋害皇子的罪魁祸首被处斩一个月后,镇北大将军带领着五千精兵,大部队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缓缓朝着西北进发。
苍天素坐在军队正中的马车中,团着身子缩在角落里,盯着这辆豪华马车的幕帘,一言不发,怔怔出神。
“大皇子,大皇子!”晓丝跪在旁边,掩面流泪,“您好歹说个话……说个话啊……”她真的是吓坏了。
一个月前被打昏的苍天素醒过来时,躺在床上,盯着昭日殿上方金碧辉煌的砖瓦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赤着脚直接想往外跑。
易豪带人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叹了一口气。不待易豪指示,早就受了苍景帝命令的侍卫们就把人拦住了。
苍天素挣扎不过,下意识地去摸左腿的小腿肚,李宓送他的那把刀子不知所踪。他找准时机,提手将一个拦腰抱着他的侍卫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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