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by楚寒衣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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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友by楚寒衣青_-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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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时候美丽简直是一种负担,你说是不是?”
    “但我还是有一点不能理解。”季迟说,“假设说我把过去锁起来是因为后期的生活太过分裂,那你是因为什么呢?你选择了被收养的那条道路,应该是会觉得生活更轻松一点……那你忘记过去的所有,是因为孩子的记忆无足轻重,还是因为对被你抛弃的过去的愧疚?”
    陈浮:“………………”
    他没有接上这句话。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上午接近十一点了,他对季迟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慢慢聊。”顿了顿又问,“你想吃点什么?这个附近有一家不错的中餐馆。”
    “得了,我不吃辣。”季迟又放了一颗糖在自己嘴里,“不吃咸,不吃酸,不吃苦。”
    “是的,我知道,你只吃甜。”陈浮上一句还显得十分好脾气,但他的下一句简直冷酷无情,“别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叫着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这个不吃,中午我们吃苦瓜炒蛋,酸辣鱼……”他看着季迟已经皱起来的那张脸,总算良心发现,“以及荔枝肉吧。”
    “够了够了,”季迟想一想待会的菜单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别再像小时候一样纠正我的食谱了。除非——”
    “除非?”
    “除非你像小时候一样做饭给我吃。”季迟回答。
    互相做饭这件事早在小镇的那一个多月中两人就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大家都算熟门熟路。陈浮没有针对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反驳什么,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季迟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并且做饭。
    两人一来一回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当陈浮站在办公室内小型的流理台之前,拿着菜刀处理食物的时候,季迟站在他身旁帮着揪香菜的叶子,他一边揪一边问:“中午吃什么?”
    “酸菜鱼,荔枝肉,苦瓜炒蛋,还有豆腐汤。”陈浮回答。
    季迟在沉思些什么。
    五分钟之后,他再一次问:“中午吃什么?”
    “酸菜鱼,荔枝肉,苦瓜炒蛋,还有豆腐汤。”陈浮将答案复制黏贴。
    季迟又在沉思些什么。
    更长久的时间之后,他第三次问了同样的问题:“中午吃什么?”
    这一回陈浮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季迟一眼。
    季迟也没有等待陈浮的回答。在刚才的询问之间,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过去。他微微有些迷茫,在整个办公室里转悠了老大一圈,才从休息区那边找出两个矮小的凳子搬进厨房,放到流理台前。
    陈浮:“……”
    他冷静询问:“你在干什么?”同时思索着自己需不需要打一个医院急救电话。
    季迟清醒了过来:“哦……没什么。刚才一下子好像回到了过去。”
    “什么过去?”
    “我们两个在厨房里做饭,但不够高,所以一人踩一个凳子的过去。”季迟回答。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板凳,反正都将凳子拿了过来,他也就将其放在流理台前,然后一脚晃悠悠踩了上去——
    两人差不多高了。
    季迟背靠着厨房里的组合柜。
    他看着身旁继续处理食材的人,又拿起了刚才的那根香菜,开始一片一片地揪着叶子。
    他并未意识到、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这个时候微笑了一下。
    这是发自内心,纯粹自然,源于美好的回忆重现于此时的笑容。
    一个小孩子了另外一个人总不能真小孩子。这一桌食谱虽然都是季迟不爱吃的,但陈浮在做苦瓜炒蛋的时候把苦瓜烫了好几遍,又放了好多糖下去,炒出来的时候几乎不会苦;至于酸辣鱼在做出来的时候,陈浮几乎做成了水煮鱼汤,然后差不多有一大半进了季迟的肚子里;最后那道荔枝肉就不用说了,反正本来就是季迟喜欢的那个口味。
    午餐结束,季迟在不知不觉中吃下去了比他平常多多了的食物,洗完碗之后就捧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犯困。
    陈浮则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他做好了和季迟长谈的准备。
    两人再一次在沙发上坐下。
    季迟说:“你想问什么?”
    “从我妈妈开始说起。”陈浮回答。
    “让我想想……”季迟长久地沉吟了一会,然后他忽然向长沙发一倒,闭着眼睛说,“全是片段,记不起太多了。要不然你随便说点什么给我催个眠?”
    陈浮:“………………”
    季迟:“………………”
    五分钟后,季迟猫头鹰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等着你说话。”陈浮没好气说。
    “好吧好吧……”季迟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就刚才五分钟的时间,他都差点儿睡着了,“让我想想,那是……你刚刚把我捡回家的时候吧。”
    那是……因为封锁得太久,而已经变得陌生的过去了。
    可是当尘封的箱子重新被打开的时候,它好像始终被人悄悄打理,因而崭新如故。
    外头下着大雨。
    哗啦啦的雨水自天空倾盆而下,时间正交界于白天与晚上的分界线,雨幕将天地的一切都模糊,昏暗使得这样的模糊变得压抑。
    季迟呆在这间房子进门口的角落。他瑟瑟发抖,无法说话,但能听懂面前一大一小的交流。
    那些声音明明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明明轻悄悄慢声细语的,可又如外头的闪电打雷一样敲在心口。
    季迟感觉到说不出的害怕与惶恐。
    他生怕下一刻,就听到那位和自己妈妈一样的女人说出:“——把垃圾丢出去!”
    然而这样恐怖的句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下一刻,客厅的灯光被打亮,本来笼罩在昏暗中的两人出现于柔和的光晕之下。他们的对话开始随着灯光带来的安定而清晰起来,季迟终于能够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了……
    “妈妈,警察局那边没有结果。这意味着他没有父母吗?”
    “这意味着他们暂时找不到他的父母。”
    “那妈妈,警察局里的阿姨说最好将他暂时寄放在孤儿院。他们会继续寻找他的父母。”
    “是的。”
    “可是我今天去孤儿院看过了,那里的孩子过得好像不太开心,如果我把他放过去,他会过得开心吗?”
    “……”
    “我能留下他吗?他看上去好可怜。”
    “你能够承担起留下他的责任吗?”
    “什么责任?”小孩子迷茫地问了一句。
    然后女人和孩子一起转过了身来,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季迟身上。
    并不尖锐,没有恶意,始终只充满柔和的善意。
    她拍了拍自己孩子的肩膀,让他把季迟牵到面前。
    六岁大的孩子兴匆匆地来到季迟面前,把缩在角落的小团子拉起来一起走到了妈妈身前。
    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排排站在女主人跟前,等待着检阅或者宣判。
    女主人蹲下身,她的目光与两个小孩子平齐。
    她先抓起了自己孩子的手:“这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宠物……”
    “他为什么会是宠物?”小孩子依旧不理解这一点,“他和我一样。”
    “他和你一样。”女主人又抓起了季迟的手。
    好像平生以来第一次,季迟感觉到有源源不断地热量从肢体相接处的地方传来,他几乎被烫着了。
    “如果你要留下他,他就是你的弟弟。我会爱他,你也爱他;我会照顾他,你也会照顾他。他会和你分享你的所有东西,电视,玩具,床,桌子……你的房间就不再只属于你自己了,你最爱吃的零食也不再只属于你了,你也不能每天霸占着电视只看自己喜欢的节目。”
    家庭中另一个成员的加入绝非如此简单。
    但这一切的形容对于一个孩子已然足够。
    小孩子开始踟蹰。
    他的目光在自己妈妈和季迟身上来回转动,好像正在评估自己是否应该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季迟全身紧绷,他再一次开始发抖。
    小孩子轻而易举地被打动了。他小声说:“他看上去真可怜,我不留下他的话,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就留下他吧,妈妈……”
    “那他从现在开始就是你弟弟了。”
    两只小手被女主人交叠在一起。她微笑地叮嘱自己的孩子:
    “你要记得保护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他。”
    “你爱他。”
    “我爱你们。”
    陈浮答应了。
    他握住了季迟的手,他将他带入自己的家庭。
    然后一转眼,到了现在。
    两个已经成年许久的男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季迟再一次地,轻轻点着自己的手指。
    他说:“我们的妈妈……”
    他没有接下去。
    几分钟后,他再说:“可惜天不假年。”
    ——————————
    第二十九章
    “……她什么时候,”陈浮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他顿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平缓了许多,“去世的?”
    “八岁。”季迟回答,“你八岁的时候,我六岁的时候,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陈浮没有回答。他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觉。
    回忆本身已经让人无法承受,而当回忆都回忆不起来的时候呢?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阻隔在玻璃窗外的人,努力了无数次,依旧无法将手伸向属于自己的、近在咫尺的东西。
    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无能为力,将他紧紧束缚。
    办公室的门铃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起。
    季迟没有表示,陈浮也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起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好朋友苏泽锦。
    陈浮怔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出进门的位置来:“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纽约的行程结束了,我马上就要乘上回去的航班,在回去之前再来你这边看一眼,研究一下我的资金到底安全不安全——”苏泽锦一边说一边走进办公室,然后他就看见了坐在办公室中的另外一个人。
    “……”苏泽锦认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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