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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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败将-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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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
  ……
  第四天,刺眼的光芒闪现。终于等到了?是天堂?还是地狱?
  “怎么样?”郑延苏心情不错似的充满笑意的询问,在程容繁耳中不啻惊雷。
  “属下办事不利,他还是没有说。”邹晓低声下气地道歉。
  一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远处鞭子破空的声音。液体淋溅的声音。玻璃瓶清脆的碰撞声。强光刺激眼球,大脑一片空白引起的耳鸣声。
  “放他下来。”
  程容繁突然感觉身体一轻,重重砸在地面上,趴在郑延苏脚下。他再没有力气移动分毫。
  郑延苏的语气兴致盎然:“你是个有尊严和信念的人,我尊重你的意志。你也不希望活活衰弱而死吧?这是解药,能让你的身体逐渐恢复如前。但是,在接下来几个小时内,会无限放大你的痛苦。”
  “大人……”程容繁终于嘶哑着低声哀求,每说出一个字就是一阵难忍的剧痛,“我想伤害您,最后输给您,我心服口服。我的生命就是代价,请痛快地拿去吧。”
  “在你说出你的名字之前,这些还不由你说了算。”郑延苏一脚踩住他竭力扬起的头,蹲下身,把口塞塞入他的舌齿间。
  冰冷的针头戳进千疮百孔的臂膀。很快,剧痛袭来。不同于以往的阵痛,这一次是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强制撕扯,身体里的每一个组织都在强制新生,疼痛伴随着敏感与脆弱,无休无止,起起伏伏。程容繁的眼泪一下子给逼出来,塞在口中异物却让他的咒骂化为口齿不清的呜咽。
  “现在愿意说了吗?愿意就点头,点头我就停下。”郑延苏笑容可掬地掰过他的头,用皮鞭鞭柄戳他的脸。
  程容繁缓慢地摇头。现在,这已经不是耻辱和尊严的问题了,自己在世界上早已什么都不剩了,无所牵挂。遗憾的是……死之前,还没有好好为自己倔一把,短暂的十几年人生还没有遇到一个肯相信自己并被相信的人。心酸的眼泪牵扯喉咙,像是一把碎玻璃揉进心脏。身体里里外外都受了伤,也许,马上……程容繁瞪大了眼睛想集中注意力辨识面前模糊的光线,马上……就撑不住了。好遗憾。
  “现在愿意说了吗?”郑延苏拔干净挂在他身上的衣服——一堆碎布条,刚刚润湿过的皮鞭冰冰凉凉,仅仅是贴在后背的血痂上就那么沉重了。
  程容繁流着泪摇头。他内心在害怕,身体在发抖,他眼睛里泪流干了流血,始终看不到清晰的光明。自己的命运……害怕过,抗争过,失去过,努力过,到这里就是一个句号了。——那些死囚犯躺在断头台上,背对青天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看不到死神之刃从何处来。亲人朋友还在旁边吧?至少有一个人,会为了那个犯人的死亡而哭泣吧……
  “嗖——啪——”随意一鞭,牵扯皮肤内脏里里外外无数伤口,血浆四溅。
  程容繁一瞬间金光炸过,耳鸣骤响:“唔!”
  “现在愿意说了吗?”
  “……”说什么……对,说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容繁,一直是容繁。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愿意……
  “嗖——啪——”
  “唔——”
  “现在愿意说了吗?”
  “……”什……么……
  “如果你再挨上一鞭,你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烈鹰。”郑延苏把染血的鞭梢贴在程容繁脸上。“我不一定是你的敌人。你还想活下去的吧。每个人都有一个执念,烈鹰。而你的执念过早暴露,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你竟愿意用过去禁锢未来,乃至舍弃未来?你是被残酷世界抛弃的孩子,想活下去,就得比这世界更残酷一点。我怜惜你,想挽救你。这几天,你向我展示了你的聪明、勇敢和执着,现在我希望看到新的东西。烈鹰。如果你舍不得前进,那就断在这里吧,我郑延苏就当看错了人,没什么好说的。”
  郑延苏站起来,手腕一翻,干脆利落地又甩一鞭子:“嗖——啪——”
  地上的躯体无声地瑟缩了一下,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郑延苏的裤脚。
  那一天之后,程容繁再也没流过泪。很多年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忆起当时决定一生命运的尖峰时刻,无比后悔自己那三天的做死。
  程容繁嘴唇颤抖,声音几不可闻:“我叫容繁,姓程。”下一阵痛苦到来之前,他如愿以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躺在简洁素白的病房里,是郑延苏的私人医院。
  “容繁。你昏睡的这几天,病情已经逐渐稳定,确定以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是各种内伤外伤必须静养。”陌生又熟悉的黑衣人一丝不苟地站在床边,指着床头柜上的药品逐一向他解释。
  “你是谁?”开口,声音还是很沙哑。
  “我是邹晓,郑延苏大人的助理。”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你难道不是他的暗卫队长?打我打得最狠的那个?”程容繁也学着挤出一个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灿烂迷人的、其实是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两人,对视,微笑。
  “邹晓,不论你是谁,我记住你了。”
  “……不用……麻烦……”
  “病好后,我们找你对垒。”
  “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长好,比我小了几岁的小孩子……”
  “小了几岁的小孩子,就下不去手了吗?
  “……”
  
  两周后,大病初愈的程容繁被郑延苏传唤。地点,还是在当初的水牢。
  邹晓守在程容繁身后,程容繁盯着面对的郑延苏脚下的土地。
  郑延苏把程容繁从头到脚一番端详,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领着两人进入。在水牢内部呆太久,却不知道水牢外部的结构。程容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边鲜血浸染般漆黑的石壁,听到前方手枪上膛的声音,心中一颤。
  “容繁,会打枪吗?”
  “还不会,但我可以学。”
  “今天带你见一位你的故人。”
  我?!有什么故人?难道是……
  院长。老人缩在窄小的水牢里,是程容繁曾经带过的地方。那双混浊枯黄的眼珠透过木笼无神地望着这边。
  程容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心跳却在无声中加快:“院长。”
  老人疑惑地盯着他。
  “程院长,还记得我吗?”程容繁冷了声追问。
  疑惑。迟疑。那不是一双清醒的眼睛。
  “除他之外,拐卖儿童的所有人都给了警方。”郑延苏在身后悠悠地开口,“之前让你伤我的那群疯子,给做掉了。”
  “也就是说,他任我处置?”程容繁接过邹晓毕恭毕敬传递过来的枪,鼓起勇气问道。
  “对。我的建议是杀掉。”郑延苏走上前,“姿势。”
  程容繁不由自主地向着老人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手心沁出冷汗。
  “手臂抬高。”
  “枪口朝下一点。”
  “准星,稳住。”
  老人突然如梦初醒,哇哇大哭:“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我对不起你!”
  “腰挺直。全神贯注。”
  “我有没有说过要稳住准星?”
  老人面前就这样站着两个全神贯注狩猎他的人,看不出怒火,冷静客观地分析怎样完美地杀死自己。他开始哆嗦:“两、两位大人……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肯定是……从我的孤儿院里出来的吧……既然这样我们还能相遇,真是有缘分……嘿嘿嘿……既然都有一段露水情缘……”
  “既然你提到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程容繁提着枪,缓缓逼近,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每个孩子……”
  “砰!”枪狠狠抵到老人眉中央,“院长,我认为这个关头,您还是说真话的好。”
  “人人都这样……为了……钱……”老人神色迷茫。
  “你不记得我了。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坏人了。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个脆弱可怜的老头子。”程容繁轻轻说,静了一瞬,提高了声音:“我可以开枪吗?”
  郑延苏玩味一笑:“可以。”
  “砰!”
  老人栽倒在水牢里,带起巨大浪花,腥臭味染湿程容繁的衣襟。他站在原地,手上流下沾染的鲜血,口中喃喃:“所以,我就给你个痛快。”院长是个残忍的人,所以要逼我比他更残忍,这样才能赢过他。杀死自己所恨,杀死自己的仁慈与迟疑。
  “第一次杀人,不错。”郑延苏轻轻抽回枪,“希望你能通过接下来在邹晓手下训练营的训练。我期待有一天,你能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在活着的过程中找到意义,容繁。”
  “……”郑容繁握过枪的手感受到汗液蒸发的生涩。口干舌燥。
  “你最起码要通过暗卫的训练吧。我希望邹晓把你带给我的时候,我能看到你……超越他。”郑延苏笑容可掬,邹晓望着程容繁笑而不语。
  “你的代号是烈鹰。至于你的名字,既然你讨厌程姓,那就改成我的姓。从今天起,你就叫郑容繁。知道现在该叫我什么了吧?”
  “……主子。”
  “乖。”
  
  程容繁在逃跑。
  一个孑然一生无依无靠的孩子,在陌生黑暗的社会里苦苦挣扎,挨饿、挨打、受伤、生病是家常便饭。当然,他遇到过一些愿意给他钱财的大孩子:“你帮我们打那个黄头发的,对,就是他,至少打下一颗牙!”为了打下一个比他强壮的孩子的一颗牙,他只有被别人打下两颗牙。最惨的时候,他拿着棍子横在头上自卫,另一只手凶猛地胡乱挥舞,温热的鲜血混合着滚烫的眼泪流进嘴巴里,竟是好几天没有品尝到的有味道的感觉,他大吼:“求求你!让我打下你一颗牙!”
  三番五次的打架,几次为帮派战斗出力却从不归顺任何帮派,不被任何人相信也绝不相信任何人。程容繁在地下的圈子里逐渐混出了名气——“烈鹰”。善于用刀,敢于牺牲自己只为理想的结果,关键是他年轻,谁都不敢相信一个孩子能在打斗中爆发那么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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