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而你的执念过早暴露,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你竟愿意用过去禁锢未来,乃至舍弃未来?你是被残酷世界抛弃的孩子,想活下去,就得比这世界更残酷一点。我怜惜你,想挽救你。这几天,你向我展示了你的聪明、勇敢和执着,现在我希望看到新的东西。烈鹰。如果你舍不得前进,那就断在这里吧,我郑延苏就当看错了人,没什么好说的。”
郑延苏站起来,手腕一翻,干脆利落地又甩一鞭子:“嗖——啪——”
地上的躯体无声地瑟缩了一下,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郑延苏的裤脚。
那一天之后,程容繁再也没流过泪。很多年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忆起当时决定一生命运的尖峰时刻,无比后悔自己那三天的做死。
程容繁嘴唇颤抖,声音几不可闻:“我叫容繁,姓程。”下一阵痛苦到来之前,他如愿以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躺在简洁素白的病房里,是郑延苏的私人医院。
“容繁。你昏睡的这几天,病情已经逐渐稳定,确定以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但是各种内伤外伤必须静养。”陌生又熟悉的黑衣人一丝不苟地站在床边,指着床头柜上的药品逐一向他解释。
“你是谁?”开口,声音还是很沙哑。
“我是邹晓,郑延苏大人的助理。”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你难道不是他的暗卫队长?打我打得最狠的那个?”程容繁也学着挤出一个彬彬有礼、和蔼可亲、灿烂迷人的、其实是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两人,对视,微笑。
“邹晓,不论你是谁,我记住你了。”
“……不用……麻烦……”
“病好后,我们找你对垒。”
“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长好,比我小了几岁的小孩子……”
“小了几岁的小孩子,就下不去手了吗?
“……”
两周后,大病初愈的程容繁被郑延苏传唤。地点,还是在当初的水牢。
邹晓守在程容繁身后,程容繁盯着面对的郑延苏脚下的土地。
郑延苏把程容繁从头到脚一番端详,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领着两人进入。在水牢内部呆太久,却不知道水牢外部的结构。程容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边鲜血浸染般漆黑的石壁,听到前方手枪上膛的声音,心中一颤。
“容繁,会打枪吗?”
“还不会,但我可以学。”
“今天带你见一位你的故人。”
我?!有什么故人?难道是……
院长。老人缩在窄小的水牢里,是程容繁曾经带过的地方。那双混浊枯黄的眼珠透过木笼无神地望着这边。
程容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心跳却在无声中加快:“院长。”
老人疑惑地盯着他。
“程院长,还记得我吗?”程容繁冷了声追问。
疑惑。迟疑。那不是一双清醒的眼睛。
“除他之外,拐卖儿童的所有人都给了警方。”郑延苏在身后悠悠地开口,“之前让你伤我的那群疯子,给做掉了。”
“也就是说,他任我处置?”程容繁接过邹晓毕恭毕敬传递过来的枪,鼓起勇气问道。
“对。我的建议是杀掉。”郑延苏走上前,“姿势。”
程容繁不由自主地向着老人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手心沁出冷汗。
“手臂抬高。”
“枪口朝下一点。”
“准星,稳住。”
老人突然如梦初醒,哇哇大哭:“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我对不起你!”
“腰挺直。全神贯注。”
“我有没有说过要稳住准星?”
老人面前就这样站着两个全神贯注狩猎他的人,看不出怒火,冷静客观地分析怎样完美地杀死自己。他开始哆嗦:“两、两位大人……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肯定是……从我的孤儿院里出来的吧……既然这样我们还能相遇,真是有缘分……嘿嘿嘿……既然都有一段露水情缘……”
“既然你提到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程容繁提着枪,缓缓逼近,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每个孩子……”
“砰!”枪狠狠抵到老人眉中央,“院长,我认为这个关头,您还是说真话的好。”
“人人都这样……为了……钱……”老人神色迷茫。
“你不记得我了。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坏人了。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个脆弱可怜的老头子。”程容繁轻轻说,静了一瞬,提高了声音:“我可以开枪吗?”
郑延苏玩味一笑:“可以。”
“砰!”
老人栽倒在水牢里,带起巨大浪花,腥臭味染湿程容繁的衣襟。他站在原地,手上流下沾染的鲜血,口中喃喃:“所以,我就给你个痛快。”院长是个残忍的人,所以要逼我比他更残忍,这样才能赢过他。杀死自己所恨,杀死自己的仁慈与迟疑。
“第一次杀人,不错。”郑延苏轻轻抽回枪,“希望你能通过接下来在邹晓手下训练营的训练。我期待有一天,你能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在活着的过程中找到意义,容繁。”
“……”郑容繁握过枪的手感受到汗液蒸发的生涩。口干舌燥。
“你最起码要通过暗卫的训练吧。我希望邹晓把你带给我的时候,我能看到你……超越他。”郑延苏笑容可掬,邹晓望着程容繁笑而不语。
“你的代号是烈鹰。至于你的名字,既然你讨厌程姓,那就改成我的姓。从今天起,你就叫郑容繁。知道现在该叫我什么了吧?”
“……主子。”
“乖。”
☆、叛逆者的故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虐伤身。
刘子浩,你恨错了人。我的一切是我自己的。活到现在,我尽量执行自己的意志。哪怕被迫各自为主,我是自由的;哪怕你被卖给青云帮帮主成为娈童又复仇翻身,你早就自己禁锢了自己。
郑容繁似乎做了很长一场梦。缓缓睁开眼,看见的只有黑暗。我失明了吗?不。是什么东西挡住了眼睛。郑容繁缓缓坐起,只感觉血液都冲到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胸口发闷。
“容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搞得这么狼狈,真不像我的人啊。”
郑容繁身体一僵,身体各项机能都不自主提升到最高,面向声源方向:“主子。这次的事情,是我……”
“我已经把青云帮灭了。”郑延苏突然开口,“往后再也不会有人骚扰了。”
“……?”这么久这么久的孽债,就这样全部了结了?
“至于你……”郑延苏停顿一秒,什么都看不到的郑容繁顿时鸡皮疙瘩直冒,“在医院里乖乖配合治疗,三天后你眼睛拆绷带,那时候,我再罚你。”
“……是。”郑容繁低下头,暗自松一口气,如果这个身体状态再挨郑延苏的揍,就可以开开心心再死一次了。过了好一会,病房里仍然一片寂静。郑容繁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主子?”
“说。”
“阿佳、阿忆他们……”
又是漫长的好一会。郑延苏轻轻地说:“他们死得很光荣。”
“……”阿佳,嬉皮赖脸,没想到最后关头敢那么郑重地扑向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阿忆,一直话不多,也没想到最后一刻瘦小的身躯里爆发了那么强大的力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生命的价值。陪伴我到了今天。
郑延苏打开门,看到面前耳朵贴到自己胸口的邹晓,一挑眉。邹晓“唰”地一声站直了,潇洒地敬了一个美式军礼:“老大!”
郑延苏又是一挑眉,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公司的事情不要紧吧?”
“嗯嗯,延芸在帮忙处理,嗯我是说大小姐。”
“让你和延芸这么快又分开了。”郑延苏用一个陈述句表达了自己对此遗憾。
“没事没事没事!”邹晓惊地一身冷汗,自己和延芸的事情……这是被戳穿了?这是被默许了?
“喏,”郑延苏指着门内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顺便竖起了耳朵的郑容繁,压低了声音说:“三天后,如果他要逃跑,立刻通知我。”
“是!哈?……老大你这就走了?”
刑堂里,郑延苏抡起铁鞭向锁在刑架上的人砸去,顿时血沫飞溅。那人闷哼一声,嘶哑着喉咙说:“事情已经这样,我的一切都让你毁了,你还想怎样?”
郑延苏优雅一笑:“我毁的?难道不是你家刘子浩小情人毁的?被自己的男宠追杀,不得不躲起来给他闹,你说你有多失败?青云堂堂主。”
那人眼神黯然:“呵,都死了好,死了干净。跟你斗了这么久的成果因为他毁于一旦,我输得心甘情愿!”
又是劈下狠狠的一鞭,郑延苏苍白的笑脸染上诡异的血红,“是啊,都死了。现在只剩你。”
“咳咳咳……你是想活活折磨死我?传说中的暗夜帝王……如此暴虐……还是因为……你在意的程容繁出事了呢?哈哈哈……呜!”
郑延苏歪着头认真想了几秒钟:“我有在意他吗?”手下凌厉的一鞭对准他的双眼砸下,男人带动着锁链一阵哭号,郑延苏温柔一笑:“我今天杀你,是因为你动了我的人。”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诅咒你们两个……没有好下场……”
“出来混的,信什么诅咒?”郑延苏嘲笑,手下的铁鞭如同利刃,鞭鞭入骨,很快男人就不再动静。郑延苏松手,铁鞭带着一汪淤血当啷落地。他利落地转身,向不远处等待良久的直升机走去,身后的暗卫安静地上前处理好一切血腥的痕迹。
得知郑容繁可能失明的消息后,邹晓尽职尽责地承担起他的“心理辅导医师”的工作。“郑容繁,你信不信主子回来能把你打死?”
“哦。”
“干嘛这么淡定?”邹晓不自觉满脸堆起笑容,过了一会才想起他看不见。
郑容繁轻轻叹气:“我应得的。”
这是轻生的念头啊!不得了!一定得把它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