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干嘛这么淡定?”邹晓不自觉满脸堆起笑容,过了一会才想起他看不见。
郑容繁轻轻叹气:“我应得的。”
这是轻生的念头啊!不得了!一定得把它掐在萌芽状态中!邹晓一转眼珠,立即想到另一个重要问题:“就算你不想活了,死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总算是要告诉我这个老熟人吧?”
邹晓最执着的问题就是一个,郑容繁对郑延苏到底是否忠心。郑容繁静静躺在黑暗里,用两人能刚刚听见的声音说:“有时候真想向他发飙——这种说法很可笑——就是想向他亮出我作为宠物猫所有的利爪,不顾一切去挠伤他,冲他怒吼,把他击倒,叫他看看我其实是一只再也长不大了的狮子。然后呢,他大概会制住我,把我藏起来的爪子指甲一根根□□。但是这样的死法远比其他下场要好得多。你是我的假想敌,所以我一次次向你发起挑战。终于打倒你的那一天,按照计划我该去找他了,可是到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好累,活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我不愿意走下去了。”
“噢。”邹晓默默应了一声,倒不如说是惊呼,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轰隆隆滚落了地。又沉默了一会,他不禁想到另一种可能:“现在你对主子什么感觉?”
“我……怕过,恨过,后来没感觉。”
感觉自己已经问完了人家的遗言了,真是一次良好的“心理疏导”啊。不过,最重要的是——“现在呢?”
“我不知道。”过了很久,当邹晓以为静止的他已经睡着的时候,邹晓听到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毕竟他是陪了这么多年的人。”
三天后,护士准时来拆线。护士轻轻用手在他面前晃,小心翼翼地问:“郑容繁先生,看得见吗?”
郑容繁环顾房间一周,或者说像是在环顾,眼睛始终没有焦距。
护士又小心翼翼地拿起医用手电:“郑容繁先生,现在会用强光打过来,请问你有什么感觉吗?”
郑容繁静止在一个方向很长时间,他感觉地到模模糊糊的光,附在视网膜上似有灼热的感觉,但是他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护士的手尴尬地垂下来,四肢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声音发颤:“那,郑容繁先生,请您好好休息,我们会立刻研究出新的疗程的。”
“没事。”郑容繁轻轻嗓子,垂下头说:“没事,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窸窸窣窣退出房间的声音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阳光触碰面颊的温暖冷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的视野变得更加黑暗。郑容繁摸索着站起来,一手触墙摸索到玻璃窗边。模糊的阳光涌进来,是红色的,却是冰凉的。郑容繁常常从这样的病床上艰难地摸索下来,可能腰间还带着枪伤和刀痕,可能身后爬满了鞭痕,但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看不见。这样漫长的黑暗,也曾出现在被关在水牢和被锁在刑架上的时候。但是这一次不同。说了三天拆绷带那拆了绷带就是最终结果,最终结果就是治疗失败。瞎了的杀手,就跟截肢了的马拉松运动员一样。
主子,你熟知我们的过去,我却不敢打听一丝你的。你是我们所仰望的高高在上的强者,而强者和弱者,怎么能够在一起生存?与其等你回来杀了我——你会这么做才对,这三天来你都不曾留意医院一眼——不如我自己——
“老大老大!他跳窗了!他落地了!老大他向公园那条路走!”邹晓躲在暗处冲着手机尖叫,“那家伙不是人啊他走得好快就要不见了!老大用不用我去拦他!”
“不用。你可以回去工作了。”邹晓疑惑地答应了,听到郑延苏的声音显得异常兴趣盎然,还有轿车发动的声音。
“……”追捕猎物,是老大什么的最爱玩的游戏了吧。
郑容繁在这附近生活了多年,对这附近了如指掌。公园说到底是郑延苏私人医院的私家花园,他知道小路尽头有个荒废的小湖,湖水浑浊到可以掩盖溺毙的尸体的腐臭味。郑容繁扶着路边一棵一棵的树行走,作为一名出色的暗卫侦查也是基本功,他在心里默数树的棵树,计算路程的长短。大概,就在这里了。郑容繁竖起耳朵聆听风声,慢慢调整自己方向,试着踢了脚下一块小石子下去,许久,传来咕咚的声音。嗯,没错,是这个方向。郑容繁深吸一口气,只要再往前跨几步,如果有心情还可以再装点重石块,就可以永远沉在湖底了。自己死的时候,果然和预想中一样孤独。他往前跨了一步。一阵眩晕——有人在一瞬间扯住了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更是不安分地扣住他的脖子。是谁,可以在他丝毫没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他突然身体一僵:“主子。”郑延苏的味道在黑暗中无限放大,那是浓烈的危险的味道,又是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家暗卫队长做事这么果断。”郑延苏从背后紧紧贴着郑容繁,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瞎了的人,怎么逃跑?”
郑容繁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
郑延苏轻轻从他的左脸边探出头,郑容繁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气——“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逃跑绝对触犯了郑延苏的逆鳞,数罪并罚,自己回去了还能活下来吗?郑容繁不自主向远离他的方向迈了一步——又是一个大忌。隔着模模糊糊的微光,郑容繁似乎都能看到郑延苏脸上绽放的最绚烂最危险的笑容。他微颤着感受到郑延苏的身体越来越靠近,不再抵抗。郑延苏的声音充满磁性,轻声、低沉,如隆隆滚雷:“我郑延苏从来不想混淆属下和情人的边界。这就像我不会让厨师开车,不会让医生算账一样。可是我想破例了呢,容繁。”
“主子,我从来没想过……”
“我想过。”郑延苏在他左耳低吟,一句话说出如同魔咒。他牵引着郑容繁的手走上湖畔,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郑容繁疑惑,似乎眼前有明晃晃的阳光,身边是若有若无的轻盈脚步,还有手上一片灼热的触感。要去干嘛?
☆、叛逆者的故事(下)
“嘭!”郑容繁被推到树干上,同时郑延苏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根舌头霸道地撬开他的唇齿,肆意扫荡。尽管亲眼看过郑延苏扯着各种情人经过老宅,甚至好几次邹晓、郑延芸都半开玩笑地劝他主动投怀送抱……但是,从各种方面来讲,这都是郑容繁的第一次啊。他僵在郑延苏的怀抱里,郑延苏却因为他偶尔生硬的回应而喘息,一手从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颚骨滑到劲动脉处。这些都是致命的地方,我敢这样暴露给您,也向您证明了我愿意今天死去的决心。
在进一轮的攻势中,郑容繁终于承受不住过于霸道的力道,身体一歪倒在铺满树叶的草地上。郑延苏就地把他扑倒,按住,扒裤子。松松垮垮的病号服简直就是为了现在设计的,郑延苏毫不费力地把他身上的所有覆盖物变成了破布条。
什么情况……这是要吃干抹净的情况吗……“唔!”郑容繁被身后冰凉的触感惊地叫出了口,大脑飞速运转:他是计划好的,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他计划了哪些内容?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不许动。这是惩罚。”郑延苏温柔地宣布。(此处省略200字)郑容繁忍受着特殊的疼痛和骚热,双手紧紧交叉抱头,用指甲狠命掐着手背不发一声。郑延苏(此处省略50字),一边轻吻他背脊上的伤痕。
“容繁,很疼吗?我轻一点好不好?”郑延苏在他耳边咬一口,浅笑着问。
“……”这个时候开口承认疼了只会被*死吧?郑容繁两眼一黑——哦不对一直都是黑的——,只感觉疼痛的浪潮从身体内部涌起来一下一下要掏空他。一瞬间郑容繁产生了濒死的幻觉,这样的幻觉让他感到危险,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
“叫出来。”郑延苏继续温柔地命令。
作为一名出色的暗卫队长,受过的熬刑训练可不是盖的,**时的疼痛怎么叫出来?但此时此刻必须回答点什么……于是郑容繁心慌意乱地解释了一句:“没那么痛的。”话音未落郑容繁想咬断舌头的心都有了。果然,郑延苏一个**,逼得郑容繁惊叫出声。
“叫出来。”郑延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和地重复。
“嗯……”郑容繁憋出一声,接下来的□□就条件反射般源源不断,就像一种痛苦时的宣泄,瞬间舒爽。学习了十几年如何忍受疼痛,郑容繁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温柔这么宽容的疼痛。这个连**都能彬彬有礼地微笑的人,教会了他在疼痛时闭嘴,又教会他在疼痛时出声。
郑延苏一把把他翻转过来,两人面对面,他轻轻吻上他紧闭的眼睛,赞叹着说道:“真可爱。”他要了他一次又一次,他用了一个又一个姿势。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猛烈的碰撞摩擦中纠缠,一个看见阳光,一个看见暗夜。
郑延苏满足地把他抱进停在附近的轿车里。寂静的车厢里,郑容繁听到自己难以平息的喘息声。郑延苏淡淡开口:“容繁。延芸跟我说了她想嫁给阿晓。”
郑容繁呆了几秒,没接话茬。
“我说那阿晓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怎么不敢亲自跟我说呢?”郑延苏停顿一会,似有感触,“延芸说,他们两个人希望我先找到自己的终身伴侣呢。”
郑容繁轻轻回答:“其实,主子您不适合只拥有一个伴侣,也不一定需要终生。”
郑延苏笑笑,直接说出他心里的想法:“你的意思是头狮不会永远只留恋一只母狮子?可是□□权在头狮这里,所以这个事情还是头狮说了算。而且啊,我们是人不是狮子,你更不是娇弱的母狮子。”
母狮子……娇弱吗。
“我们先回老宅,过两天送你去德国治疗。”
郑容繁心中诚惶诚恐,这和原本认定郑延苏会杀了自己的设想差距太大